树洞的秘密

1.南方山区小镇

小镇后山树林，一场大雨刚过去，地上的泥土湿漉漉的，小草在风中摇曳，几只小鸟在树枝上抖动着淋湿的羽毛，啁啾鸣啭。树叶光洁透明，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泽，风吹过，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在树叶上微微晃动，最后摇落坠地。

孤独的小男孩童童独自走在街上，有些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他走走停停，最后到了后山坡的一棵古树旁。他穿着显得宽大的蓝白相间的校服，瘦小的个子，蓬乱的头发，一张又黑又瘦的脸，明澈的眼睛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麻木。

古树参天，足有三尺多粗，在半人高的地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树洞。童童伸出右手在树洞里摸了一圈，收回来的手没有沾湿，他把书包从背后取下，放到树洞中。

童童搓了搓双手，哈口气，像是贯注了全身的精气神，一个弹跳，双手抱住枝干，两条腿蹬着树干，灵猴一样向上爬去。雨珠随着树枝的摇晃簌簌落下，几只小鸟惊吓地飞走了。

童童攀到结实的三岔枝桠上，惬意地坐在上面，两条腿自然地垂下来，他斜靠在树干上，伸手浸润着枝叶上的水珠，抹向刚刚被打得青紫的脸和眼睛。

童童（画外音）：坐在这高高的大树上，我觉得又安全又快活。什么时候我也会长这么高，任谁也欺负不了我呢？

（闪回）

小巷深处，瘦竹竿和一群孩子追赶着童童。

瘦竹杆抓住童童的领口，咆哮着，呵斥着，然后一拳打在童童脸上，童童跌倒在地，脸上立刻现出一片淤青。（闪回完）

2.大街上 傍晚

满街的自行车，摩托车来来往往，不时响起鸣笛声，街上显得嘈杂而混乱。

斜阳余晖中，匆匆来往的人们的脸上满是汗珠，几位老人在大树下无精打采地摇着芭蕉扇。

卖糖人阿里站在路旁，他穿着灰色短褂，微微佝偻着腰，左眼边有一块深褐色的疤痕，像是贴在脸上的又脏又丑的膏药，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童童无精打采地往家中走来。

阿里看到童童，将买糖车支在地上，关切地：他们又打你啦？

童童木然地望他一眼。

阿里：他们又逼迫你给他们写作业，你不干？

童童大声地：不关你事！

3.童童家 夜

童童继父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两条腿搁在茶几上，惬意地打着饱嗝儿，悠闲地看着电视上的球赛。三岁的弟弟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用脚顽皮地蹬着他父亲。童童继父笑着抱过弟弟，一把举过头顶旋转起来，弟弟咯咯地笑着。

童童妈妈关上厨房的灯，走到客厅，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一眼电视，说：这孩子，都八点了，这么晚还没回家！

继父把弟弟塞到妈妈怀中，拿起一牙签剔着牙：野小子，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妈妈焦急地：恐怕又是遭人欺负了，你到镇上找找吧！

继父不耐烦地：找？到哪去找？老子忙一天骨头快累散了架，你还不让老子省省心！

妈妈看了看窗外的黑夜，一把将弟弟小宝放回沙发上，伸手解了围裙，向门口走去：你不去，我去。

继父“咚”的一声放下茶杯：站住！小杂种，没事儿就会闯祸！等他自己回来！

小宝突然一个跟头栽下沙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时，童童推开门低头走进来。

继父恶狠狠地看着他，童童害怕地靠向妈妈身边。

继父厉声地：说，到哪野去了？这么晚才回？

童童低着头避开他的眼光。

妈妈：你让他先吃饭吧。

继父冷漠地：少吃一顿饿不死他。

妈妈突然发现童童脸上的伤痕：他们又打你了？

继父：狗杂种！没用的东西！只知道打架闯祸！

妈妈终于愤怒地：你一口一声杂种的骂，孩子外边受了欺负，回家又受你的责骂，你让我们怎么活？

继父：你个贱女人，还反了你了！（将杯中的茶水朝妈妈身上泼去）

童童一把护住妈妈，热水泼在童童受伤的脸上。

4.小镇旧书店 日

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书架上满是泛黄的旧书，它们大多边缘破损，满是褶痕。屋顶上的吊扇嘎吱嘎吱地转着，扬起显眼的粉尘，靠着狭窄巷子的那面窗户开着，风撩起旧窗帘。

童童穿着旧T恤、短裤站在两排书架中间，低着头专注地看一本发黄的小说。

屋顶的吊扇慢腾腾地打着转，拂起他额前一缕汗津津的碎发，他的脑门和后背也是汗津津的，后背的衣服紧贴在他瘦骨突出的背脊上。

书店里陆陆续续走进了一些人，挤满了小小的书店。

翻完最后一页，童童把手里的旧书放回原处，用小手揩了揩额上的汗珠，额上立刻出现几条汗泥痕。他悄悄绕书架，从大人的缝隙间向门口钻去。

瘦长脸，灰白色胡茬，闪着一双精明小眼的店主显然很不高兴：童童，不买本书回去吗？

童童紧张地看着店主，嗫嚅半晌，然后深深吸口气：对不起，我没有多余的钱了。

店主小胡子翘了一翘，轻蔑地：看来你经常没有多余的钱啰。

童童羞窘地低下头。

雇客甲：等找到他亲爸就有钱了。

店内发出一阵哄笑声

店主无奈地挥挥手：去吧，下次别忘了带钱。

童童如遇大赦般向街心跑去。

5.童童家 日

童童推开生锈的铁门，破乱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客厅的门大敞着，斑驳的墙上，贴着一张汉语拼音字母表，旁边挂着一顶旧草帽。

他把沾满泥巴的鞋子脱在门口，光脚走进客厅。

妈妈穿着灰色的围裙，正跪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拿着抹布擦地板。

妈妈：穿上拖鞋，地上冷。

童童退回门口，穿了旧拖鞋，妈妈把抹布扔在地上，抱着小宝艰难地站起身来，用手捶了捶僵直的腰。

继父从卧室走出，皱着眉，一双眼睛瞪着童童：放了假不待在家里干活，一下午不见人影，又野到哪去了？

继父的吼声吓哭了妈妈怀里的小宝。

妈妈轻拍着小宝，瞥了一眼低着头的童童，抬头看向继父：有话轻轻说，看吓着孩子。

童童：我去旧书店了。

继父厚厚的嘴唇发出嗤笑：去书店？成绩一团糟还爱上看书了？（指着客厅中的水桶）把它倒了，换桶新水，把剩下的地擦干净。

妈妈走到桶旁：你去写作业吧，我把小宝安顿好再来擦。

童童走向卧室。

继父追过去抓住他的后领：叫你倒水！

妈妈：你就不能体谅孩子……

继父横了妈妈一眼：我这是管教他，你少插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童童走过去，双手使劲，用力提起水桶，两条小手臂绷得紧紧的，抿着嘴唇仰着头朝门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

6.童童家院落 日

童童把水桶放在门口，套上外出穿的鞋子，又站起身来拎起水桶，两条腿叉开横着身体一步一停地下了台阶，他把抹布搭在手腕上，把水倒在院子的杂草丛里。

童童把抹布扔在桶里，提着桶走向院子左边的水池旁，拧开水龙头，他在哗哗的水声中拎起抹布在水下揉搓，黑色的脏水从手指缝里溢出来，把桶里刚接的清水染黑。童童一遍遍揉搓着手里的抹布，直到抹布上流下的水不再是黑色。他涮了涮桶，把抹布拧干。

童童活动活动身体，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忽然闻到一股甜腻腻的香味，顺着香味他扭头看向左边。隔着木头做的篱笆，两三步的距离是镇上的丑八怪卖糖人阿里的家，灰黄色的墙面，斑斑驳驳的，油漆剥落的暗红色的木门，上面挂着一个装信用的小红框，院子用篱笆围着，里面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夺目的光彩。

阿里在院子里的炉子上架了一口锅，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着，升腾的白色热气里，黄色的糖浆翻腾着。阿里头上冒着汗，表情一丝不苟。他的小黄狗在一旁走来走去，伸出猩红的长舌喘着气。

童童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里，非赏享受地嗅着飘来的糖香，汗从脸颊滑到脖颈，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阿里那张疤痕脸看过来，与童童的视线撞个正着，童童怔愣了一下，小黑脸蓦地红了，耳朵也泛起粉色，他赶紧躲避开阿里的视线，看向远处的树林。

小黄狗从篱笆里倏地钻过来，一溜烟儿跑到童童身边，它友善地看着童童，用头轻轻拱他的腿，童童欣喜地看着它，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小狗。小狗欢喜地围着童童不停地蹭他的腿。

阿里看着他们如此亲密，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用一根小竹签搅出一坨糖，稍稍放凉，凝成一块，然后走向篱笆，把糖坨递给童童：给你。

童童闻声转过头来，看着阿里丑陋的脸，吓了一跳，他转身拎着水桶，飞快地跑进家里。

阿里失望地站在那里，太阳下，那坨糖融化开，淅浙沥沥落在草尖上。

7.小镇东街 晨

由两排修建年代不同的二层或三层私家小楼房形成一条街道，房子之间又隔着大约能容四人通过的巷道，于是就有了市井意味的热闹而嘈杂的小市场。几个年轻的主妇拎着精巧的藤编菜篮，挑选新鲜的蔬菜。

几只灰鸽子栖在屋顶上，一个穿着桔黄色马褂的老人拿着长把扫帚清扫垃圾，一个中年胖子趿着拖鞋，倚着门框边打哈欠边伸懒腰。两个老人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嘴里叼着烟，闲扯着家常。

卖糖人阿里扶着小推车站在一个路口，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汗衫上印着许多条糖渍。小推车里的糖果五彩缤纷。

一群背着书包的孩子欢闹着跑过来，瘦竹竿把五块钱递给小胖墩：去给我买一支棒棒糖，快点！

其他几个孩子嘻笑着看着小胖墩。

小胖墩不情愿地接过那张钱，慢慢挪向阿里：棒棒糖。

小胖墩不敢抬头看阿里，匆忙在推车里拿了一支棒棒糖。

阿里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手，递过找零的硬币：收好钱。

小胖墩瑟缩了一下，惶恐地把钱接过来，一枚五角硬币无声地落在地上。

瘦竹竿接过糖和零钱：这么贵？一块钱一颗？

阿里谦卑地赔笑：我找了四块五角的。

瘦竹杆大嚷：你看，你看！哪有四块五角？

瘦竹杆不怀好意地推了小胖墩一把，小胖墩趔趄着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阿里的小推车上，满车的糖果被撞翻，五颜六色的糖果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阿里顾不得洒了一地的糖果，跑过去一把将小胖墩从地上抱了起来。小胖墩疼得嘶嘶抽着气，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他一看阿里那人的模样，又惊又怒地从阿里身上挣脱，远远地躲开阿里的眼神。

看着小胖墩的表情，孩子们在瘦竹竿的带领下，齐声哄笑起来：丑八怪阿里！丑八怪阿里！阿里是个丑八怪……（做着鬼脸笑闹着一哄而散）

阿里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捡拾地上的糖果。

童童站在小巷，皱着眉看着阿里，童童看出阿里的伤心和委屈，他试探着蹭过去，帮他拾起地上的糖果。

8.小镇东街 日

童童背着书包从巷子里穿过来，看见瘦竹竿一群同学，便放慢了脚步。他们看见了童童，返身嬉皮笑脸地向他一步步走近，童童没有后退，倔强地挺直腰板，绷着脸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童童加快了脚步，瘦竹竿抓住了他，童童趔趄了一下，一群人马上将他围了起来。

瘦竹竿：今天老师又念了你的作文，说，从哪儿抄的？

小孩们一起哄闹：从哪儿抄的？

小土豆：天天赖在旧书店，东抄西摘糊弄老师，还是什么小作家？还要我们跟你学！学什么？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童童使劲挣开瘦竹竿，大家将他围得更紧。

小土豆：你还没回答我们的话呢。

小胖墩咧咧嘴，想说什么，看见瘦竹竿坏笑的样，咽了回去。

童童：我没有回答的义务。

瘦竹竿：哟，还义务！你以为你真了不起呀？上次我可听老师说了，你的作文冷漠、孤独感很深，没有感情！还什么小作家？吹牛！

小土豆：就是。以后抄到什么对上作文题的东西，也给老大一份，老大就不会找你茬了。

一同学：对，这年头，就要学乖点。

童童：书店开着门，自己去抄！

瘦竹竿：大家听着，谁要跟他玩，别怪我不客气！

小土豆：现在就教训他！

阿里推着糖果车摇摇晃晃走过来，小黄狗看见童童正遭到围攻，狂吠一声窜过去，孩子们惊叫一声散开，留下童童一人孤独地站在那里。

童童走到阿里面前，阿里递过一颗糖。

阿里：早上……谢谢你，谢谢……

童童听到道谢声，看着卖糖人阿里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惊骇地退后一步，转身向家里跑去。

阿里痛苦地蹲下身去。

9.童童家餐厅 日

童童顺手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走到茶水柜旁，拿着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掉，溢出的水淌在了衣襟上。

妈妈穿着灰色围裙将两盘菜放在桌子上，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去洗手。

童童走到桌边，贪馋地伸手去抓桌上的菜。

妈妈一手拍在他手上：小馋鬼，先去洗手！

童童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洗了手。

继父抱着小宝走进餐厅，拉开椅子坐下，童童绕过他坐到另一边。

小宝开心地举起手里的新玩具，继父眉开眼笑地看着小宝，妈妈给一家人分发着碗筷。

继父突然把视线转向童童，看见童童正艰难地夹着一块鱼，便重重地咳了一声，童童迅速地收回了筷子。

继父用筷子拆下一块没刺的鱼肚，喂给小宝，然后对童童说：不长进的东西，就知道吃！

继父把空酒杯往妈妈面前一放，妈妈连忙起身给他斟上白酒，然后接过小宝。

童童匆忙吃完碗里的剩饭，默默离开餐桌。

10.童童卧室 傍晚

童童打开桌上的台灯，拉开椅子坐下。他伸手把窗帘拉开，又隔着小桌弓着背拉开窗户上的小栓，用力打开了窗户，透过小窗，呆呆地看着夏天的傍晚。

西边的天空暮色凝重，橘红色的霞光穿破云层涌向大地。

童童轻轻拉开小抽屉，拿出一个褪色的塑皮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他拿着笔，沉思片刻，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童童画外音：为什么我不讨人喜欢？没有爸爸的孩子就白白受人欺负吗……妈妈为什么要嫁给这个男人呢？是觉得我不是未来的希望吗？还是觉得我是她的累赘呢……什么时候能带着妈妈远走高飞，过那种不受欺侮的生活呢？可我今年才九岁，九岁……

11.山间树林 晨

童童背着书包走进树林，他盯着那个黑黝黝的树洞，端详良久，然后郑重地把笔记本放了进去。

阿里家的小黄狗欢快地奔来，在童童面前抬起前爪上窜下挠撒娇。

童童蹲下身来抚摸着小狗：阿黄！就你一个吗？你后边跟了谁？

小狗直接背朝在地上不停翻滚，露出白色绒毛的肚皮，兴奋地“汪汪”叫着。

童童：阿黄，这树洞藏着我一个人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诉人哟！

12.童童卧室 夜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童童睡得很熟。

（梦境）

童童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树林里，树洞发出黄色的光芒，童童睁大了眼睛，一步步朝树洞走去，他把头凑到树洞前面，树洞里有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黄色的光芒包裹着那条通道，童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一阵风从里面吹来，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盯着树洞，双手撑在树洞里，把头伸了进去，弓着身子手脚并用，慢慢爬进去。他顺着通道挪动双手双脚爬着，终于看到了尽头，他加快了动作，钻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美丽的树林，一轮明月挂在满是星星的天上，周围的树泛着黄色的光芒，他睁大眼睛仔细地看，那些树上的叶子竟是一颗颗黄色的小星星。童童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树林，瘦小的脸庞被树林里黄色的星星照亮，兴奋地红起来了。

不远处传来欢呼的声音，童童转身看过去，瘦竹竿、小土豆和小胖墩正围在阿里的身边，他们笑着帮阿里叫卖推车里的糖果，阿里穿着整洁的衣服，脸上的疤痕不复存在，他亲切地笑着，面前站满了排队买糖果的小孩。

童童惊讶地张大了嘴。（梦境结束）

13.童童卧室 晨

刺耳的闹钟声响起，童童的右手伸出去迅速按下了闹钟的按钮，声音停止了。

童童揉揉眼睛，张开惺忪的睡眼，刺目的阳光投影在他脸上，他双手支在身后，撑着坐起来，迷茫地四处看了看，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这世界没有任何的改变。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闪回）

夜幕下的树林，一阵清亮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童童转过身。

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他带着一顶高高的帽子，左手拿着一根红色的魔法棒，他对着童童眨眨眼睛，右手伸到头顶取下了帽子，放在胸前，对着童童很绅士的鞠了一躬，又重新把帽子放回到头上：你好呀！童童。

童童看着他手里的拐杖：你认识我？你是谁？

带着帽子的男人拿起手中的魔法棒，在空中转了一圈，“咻”的一声，一束烟花冲上天空，在空中炸开，烟花的火光在空中形成了童童脸的模样，童童短促的尖叫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对着童童微微一笑：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魔法师。

童童疑惑地张大了嘴：魔法师？

魔法师点点头：是的，我是你的朋友。

童童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朋友？我没有朋友。

魔法师温柔地摇摇头：你错了，孩子，我就是你的朋友。你的愿望，不是想得到朋友吗？

童童略微咬了一下嘴唇：我想要有朋友，可是你不讨厌我？

魔法师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温柔地笑着：当然不，我荣幸至极。

童童的脸一红，浅浅地露出笑意，用指尖揉了一下眼睛：可是他们，我周围的人都不喜欢我。

魔法师拿出魔棒在童童身上点了两下，两只引路的小鸟叼着玫瑰花栖歇在他的肩膀上，童童惊喜地接住了花，鸟儿们盘旋几圈飞走了。

魔法师笑着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你的好，好孩子，我看了你放在树洞里的笔记本，写得真好。

童童兴奋地大叫，他紧紧盯着魔法师的眼睛：真的吗？

魔法师作邀请状伸出了他修长的手：我从不骗人，来吧，孩子，和我一起。

童童咧开嘴角，很开心地把右手轻轻地放了上去。（闪回完）

14.树林 日

童童快步走到古树前，半人高的位置上依旧是那个黑黝黝的树洞，童童失望地撇了撇嘴，探进洞去，捏住笔记本的一角把它扯了出来，在他动作的那一瞬间，一封发黄的信封从笔记本里掉落在他的脚旁。

童童迟疑了一下，蹲下去，拿起这封信，小声嘟囔着：这是谁的呢。

他把信翻了个面，信的右下角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童童小朋友收”。

童童疑惑地撕开信封，往下抖抖，一封信抖落出来，童童打开信，跪坐在草地上，把信来回捋平整，上面的字饱满有力，透过信纸背面都看得清晰。

阿里画外音：童童，我无意中发现了树洞里的笔记本，翻开笔记本才知道你是他的主人，请原谅未经允许看了你的笔记，我被里面的文字所吸引，非常感动，也非常震动，你小小年纪，心中竟装了那么多。我相信，你的痛苦和烦恼，你有本事把它变成你今后的财富。如果你以后的笔记想要跟人分享，我希望能做你的读者，把树洞当我们的秘密联络点吧，我读完笔记后会把回信放在这儿，好吗？

童童拿起信，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可思议，他看向署名，信尾写着“你的树洞朋友。”

童童一下子跳起来，高声叫起来：我有朋友了！

15.童童家 日

童童拿着笔记本和信，大步跑到家门口，一把推开铁门，冲进了院子里，一个跨步上了三级阶梯，直接进屋溜进了卧室，小心地打开抽屉，把它们放在里面。

妈妈急切地：童童，怎么又不换鞋？（走了过来）

童童迅速把抽屉关上，发出“哐”的一声，他轻嘘一声掩饰地挪了一步，挡住了抽屉。

妈妈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又在捣什么鬼？

童童：我找笔呢。

妈妈摇摇头：这孩子，总是七颠八倒！

童童低眉顺眼地憨笑，妈妈奇怪地看着他，转身要走。

童童喊住她：妈妈，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妈妈诧异地扭过头来：唔，这就对头了，主动做点家务，大家都喜欢。去，把我洗好的被单晾在外面吧。

童童点点头，从妈妈面前走过，径直走到洗漱间，掏出洗衣机里面的被单。

16.童童家院子 日

童童走到晾衣绳面前，把桶搁在地上，弯下腰在水桶里翻找被单的两角，熟练地把被单晾在衣绳上，扯平被单，又把褶皱捋了捋。

小黄狗“汪汪”地跑过来，他转过身，看见阿里拿着一只绿色的浇水壶，往他的小花上浇水，他的脸色带着温柔的笑意，小黄狗在一旁撒欢地叫着。

童童看着阿里，送上一个友好的笑。

17.教室 日

童童坐在第三排靠边的位置，他的左边是靠着走廊的窗户，右边是他的同桌，常常被欺负又很话痨的小胖墩。

此时是下课时间，童童坐在座位上，在口袋里抚摸着里面的信纸，他低声数着纸张数：1，2，3……9，10！（自语道）好朋友，整整十封！

小胖墩好奇地：唉！唉！同桌，什么十封九封的？

童童捂着口袋。

小胖墩摇晃着圆脑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大早瞎乐什么呀？

童童压低声音：我有朋友了。

小胖墩故意拖长声音：你有朋友了！什么样的朋友？

上课了，数学老师走进来，小胖墩和童童赶紧将课桌上的练习册翻开放着。

童童兴奋地低声应道：朋友给我写了信，整整十封。

小胖墩吃惊地大声嚷嚷：什么？朋友居然给你写那么多信？吹牛！

一瞬间全班同学都把诧异的目光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数学老师的目光寒剑似的扫过来：郑友友，你回答，32个苹果，5个人平均分配后，还剩几个。

小胖墩：5个。

全班同学哄一声笑起来。

18.放学路上 日

阵雨刚停，童童背着书包从树林里出来，穿过巷子，走过坑洼不平的街路，他欢喜地一蹦一蹦地跳过路上的小水坑，溅起的水花弄湿了他的裤管。他手捂着口袋里的信，像一只欢喜的兔子。

阿里推着小车从巷子里走过来，他看到蹦跳着的童童，从小推车里拿了一把糖递过去：给你的，可好吃了。

童童接过糖大大方方地笑了：谢谢你。

阿里高兴地点点头，望着他快乐的身影。

19.童童房间 夜

童童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少顷，他轻手轻脚地支起身子，小心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他趿上拖鞋，无声地走到桌前，慢慢拉开抽屉，一把将笔记本拿出，捧在胸前，然后把抽屉轻轻合上。

童童从枕下摸出手电筒，拽住被子盖住头，把笔记本摊开在枕上，从里边抽出那十封信，在手电筒的微光下细细品读了好一会儿。

阿里的画外音：童童，你看的这本书，我小时候也读过，它告诉我们这样的道理，勤劳的人才活得踏实，好心人总会有善报，不求像阿里巴巴那样一夜巨富，但求像他那样聪明又诚实……

童童自语：像阿里巴巴那样，聪明又诚实……

20.教室 日

下课铃声响起，小胖墩伸长脖子看老师走出教室，又扭向童童，用胖胖的手捂住嘴巴：你是不是骗我说有朋友？

童童漫不经心地：我可没骗你，你爱信不信！

小胖墩双手环胸：那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童童不耐烦地把书本“啪”地合上，拖长声音：总之，我有朋友。

小胖墩凑近了童童，笃定地摇摇头：骗人！

童童一把推开小胖墩：你才是骗子！

小胖墩冷哼：这镇上，谁会和你玩到一块呀！

童童摸摸口袋里的信，得意地笑了：你当然没见过啦，那是我的树洞朋友，我一个人的朋友！

小胖墩：树洞？

21.通往树林的路上 日

童童一个人在前边走，瘦竹杆躲在巷口示意小胖墩悄悄跟上。

22.教室 日

童童在认真听课，同桌的小胖墩不时地偷偷看一眼童童，他显得心神不安和一丝诡异。

23.树林 傍晚

小胖墩拉着童童的胳膊往树林深处走。

童童用力向后挣扎：干嘛啊？我说了我不去。

小胖墩不松手：瘦竹竿让我带你去，他说有惊喜给你看。

童童被拽得一个趔趄，不禁怒吼道：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走开！

小胖墩撇撇嘴：你的？这树林谁都能来！你不是说这儿有你一个朋友吗？咱们去看看他吧！

童童挣扎：我不去！他不会见你们的！

瘦竹竿突然出现：胖墩，放开他。

小胖墩放开童童，走到瘦竹竿身后。童童用手轻抚摸疼的胳膊，抬头恼怒地看着瘦竹竿。

瘦竹竿双手环在胸前，曲着一条腿半靠在身后的树上，他的身后站着一群小跟班儿，他们围住了穿着白衬褂的阿里。阿里站在树洞前，神色慌乱地看着童童，他的手上紧紧拿着童童的笔记本还有一封信。

阿里：对不起，童童，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瘦竹竿一手插在裤袋口袋，走到阿里面前：这就是你的树洞朋友啊？

失望和羞愧使童童的脸变得扭曲，他把牙齿咬得紧紧的，小脸憋得通红，他攥紧拳头，瞪着瘦竹竿。

瘦竹竿走向童童：真没想到，两个可怜虫居然是朋友？

小土豆：可怜虫，讨厌鬼！

大家一起开心地嚷起来：可怜虫，讨厌鬼！

阿里愧疚地把本子递给童童，然后把一封叠成小鸟图案的信给他，又对瘦竹竿等人说：孩子们，这样对人可不好。自己快乐，让别人痛苦，不好。自己快乐，让别人也快乐，才好。

小土豆：哟，阿里还能讲这么深的道理！

小胖墩：人家讲得是有道理嘛。

瘦竹竿：小胖墩，你为谁讲话？

小土豆乘童童不备夺过他手中的信，然后交给瘦竹竿。

童童看着瘦竹竿：给我！

瘦竹竿耸耸肩：我要是不给呢？

童童：那是给我的！

瘦竹竿捏住童童的脸颊，笑嘻嘻：给你的老子就不能看了？

童童挣开他的手，扯着脖子怒吼：我要你给我！

瘦竹竿挑衅地嗤笑着，高高扬起手中的信。童童猛地向瘦竹竿撞去，瘦竹竿一个趔趄，站稳后握着拳头一个大步冲上去，一拳打在童童的脸上，他再度挥拳时，拳头被阿里捉住，童童爬起身，一头撞向瘦竹竿，瘦竹竿倒地，疼得“嘶”的一声抽了一口气，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呻吟，童童上前夺回信，周围的孩子们一下围住了童童和阿里。

山后响起激骤的洪水声。

小胖墩：不好了，好像要来山洪了。

24.后山峡谷 傍晚

一股黄色的山洪咆哮着从山上奔泻而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小镇与山林之间的溪涧滚动着激流。

25.树林间小路上 傍晚

阿里：孩子们，快跑！

大家惊呼着，跟着阿里飞奔到涧边。阿里将糖果车推到小溪对岸，迅速返身趟进小溪中间。

小黄狗汪汪叫着从小镇飞奔而来，看着水中的阿里，焦躁地来回跑动。

孩子们看到湍急的流水，吓得不敢下水。

阿里：童童，勇、勇敢点！

童童吸一口气，摸索着水中的石头，向阿里走来，一股激流涌来，童童一个趔趄，阿里轻舒长臂，将他揽在怀中，把他抱至对岸。

一群孩子的妈妈跑到小溪边，焦急的一声长一声短地呼唤着自家的孩子。

阿里来来回回驮着几个孩子淌过溪流。

山林间，瘦竹竿一路狂奔溪边，看到湍急的变黄了的溪流，惶恐地傻了眼。

小胖墩在后边紧追：老大，等等我！

阿里向瘦竹竿，鼓励地：别怕，有我呢！

瘦竹竿战战兢兢涉进水中，阿里抓住他的手臂，涉到对岸。

小胖墩等不及涉入水中，一股巨大的山洪咆哮而来。

童童：胖墩，危险！

阿里转过身，急忙涉水靠近小胖墩，巨浪涌来，将小胖墩卷走。

阿里惊呼一声，一头扎进洪水。

岸边的人群一阵惊呼，童童急中生智，将糖果车木盒中的糖果倒空，和瘦竹竿搭手将木盒扔到水中。

大人们也找来几块木板扔在水中。

土豆妈：这个傻阿里，怎么可以将孩子们领到后山玩呢？

胖墩妈哭号：丑八怪阿里，你还我家宝贝，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童童手指瘦竹竿：不关阿里的事，是他。

瘦竹竿惊恐地往后退：不，不是……

童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领着小黄狗向下游跑去。

26.溪涧下游 傍晚

暮色中童童喊着阿里，声音已经嘶哑。

白色的月光照着浑浊翻滚的溪水。

童童累得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小黄狗撕扯着他的裤管。突然小黄狗兴奋地狂吠一声，朝前边奔去。童童一个激愣，追着小黄狗而去。

27.下游山地间 夜

阿里背着小胖墩疲惫地走来，童童小心地扶着他。

一群举着灯笼火把的女人们迎面跑过来，

童童：妈妈们，救下了，阿里把小胖墩救下了！

山谷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阿里——童童——阿里——童童——

28.上学路上 日

古朴的小巷两旁，一间间院落紧紧挨在一起，门楣上没有挂门牌，大大小小的花盆花坛摆放庭前，街路显得很狭窄，斑驳的外墙剥落，阳光把电线杆的影子投在地上。院子里拉着长长的晾衣绳，晾满了衣物和床单。

童童沿着东面的街道，穿过了花店、便利店、药房……

花店的门口，一个小姑娘在帮奶奶卖花环，老奶奶坐在竹凳上，编织着山上采来的鲜花在一起。

老奶奶：童童，你喜欢什么花儿呀？

童童一怔，不好意思地直摇头。

老奶奶：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闷。

阿里将糖车停在路边，正在专心致志地捏糖人小哪吒。他抬眼看见了童童，高兴地眯着眼睛冲他微微笑着。

童童看到店家们对阿里那种漠然甚至厌恶的眼神，神色复杂地想绕过阿里。

阿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色黯淡地将小糖人放回糖盒里。

老奶奶：童童，阿里他不丑，他的心比金子还贵重哩。

29.童童卧室 日

房门紧锁着，童童趴在桌子上，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

童童画外音：激流翻卷，洪水浑浊，冰凉刺骨，我们英雄的阿里全然不顾，他的身体也许已经被洪水浸麻木了，但他的意念是清醒的，他一定要救下胖墩……

门外传来继父捶桌子吼叫的声音，童童烦躁地用手指塞住耳朵，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厚重的云絮。吵闹声渐渐淡去，他接着往下写。

童童画外音：可是，小镇的人们很快忘记了那天晚上他的勇敢行为，对他恢复了漠然和厌恶的眼神，人们的心，为什么比山溪还冰冷，比石头还麻木呢？

童童停下笔，叹口气，喉头里忍不住一股热流，他咬紧下唇，抖双肩努力压抑，却还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妈妈推开门：怎么啦？谁又欺负你了？

童童侧过身，摇摇头：没事，我写作业呢。

妈妈趿着拖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童童忍不住低声呼唤：阿里……

30.树洞前 傍晚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悠悠地从树叶上滴落下来，山路边的涵凼里有一滩滩澄明的积水，风吹过，荡起一道道细密的涟漪。

童童在树洞前停下来，把因沾了雨水而变得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刮平，笔记本封面的名字已经变得模糊。他将笔记本往树洞中放去。

林间传来脚步声，童童收回了手，把笔记藏在怀里，隐身大树背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

童童惊讶地：阿里！

阿里走近他：你好，童童。

童童激动地：哎，你好。

阿里脸上汗津津的，他腼腆的笑着：祝贺你，听说你的作文得奖了。

童童腼腆地：那个……那是因为写了你的光荣事迹，所以要感谢你。

阿里幸福地：我也要感谢你，你看。（拿出一张奖状）

童童急切地走过去：哇，全市道德标兵，你真牛！

阿里羞涩地挠挠头：还不是感谢你那篇获奖作文吗？

阿里伸在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郑重地递给童童：你愿意我做你永远的朋友吗？

童童笑着接过信，把笔记本递给阿里：当然。卖花奶奶说，你的心比金子还贵重哩。

雨幕中，两人相视而笑。

31.小镇东街 晨

一辆扎彩的小货卡停在东街广场，周围站满了拎着菜篮围观的女人。

土豆妈：这是干什么啊？

胖墩妈：听说童童那孩子写了一篇好作文，到市里领奖去。

土豆妈：我打听说是送阿里到市里受表彰呢。

管文教的副镇长走到车旁问司机：童童和阿里呢？怎么还没来？

32.古树旁 晨

童童拿着笔记本走向古树，阿里拎着一个塞得鼓鼓的塑料袋站在树洞前，四目相对，童童笑得灿烂。

阳光中，尘埃在空气里飞舞，阿里眯起眼睛笑起来。

童童画外音：以前，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和艰难的生活说再见，直到你来到我身边，我体味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童童走过去：放假了，我跟你学捏小糖人好吗？

阿里点点头，蹲坐在古树前的地上，童童在他身边盘腿坐下。阿里从袋子里取出馅饼和牛奶，递给童童。

童童：阿里，你还带了好吃的！

阿里：我想要和你多待一会儿。

童童撕开馅饼的白色包装纸，张大嘴咬了一口。

阿里：好吃吗？

童童：嗯，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阿里：傻小子！

童童打开笔记本，递给阿里：看看吧，我昨晚写的故事。

阿里接过来：《树洞的秘密》，给我最好的朋友阿里……

山那边小溪对岸，小土豆、小胖墩一班小朋友，双手卷成小喇叭，齐声朝这边呼喊：阿里——童童——镇长送你们到市里领奖啰——

喊声在山谷间四处回响。

阿里拉起童童的手：我们走吧……

朝霞满天，阿里和童童被映成一道美丽的剪影。

（剧终）

[作者简介]

陈钰涵，女，汉族，湖北襄阳，武昌理工学院汉语言文学大三学生，爱好文学，爱好剧本和小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