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刷机”10年的弟弟:穷尽一生来爱你
2016-08-23艾容
艾容
我突然意识到生命的神秘和壮丽我与弟弟之间竟然有着如此珍贵的缘分
河北沧州一名成绩优异的大一女生,从9岁起,就对父母充满怨恨。这个7岁就得了白血病的女孩,因为母亲后来又生了双胞胎弟弟,她感觉自己被这个家庭边缘化了。
女孩愤懑不已,以至于有一次差点弄丢了二弟。为了重拾存在感,女孩发奋学习,终于如愿考上名校,却遭遇白血病复发!如花生命重陷绝境之时,母亲告诉女孩一个惊天秘密。10年来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亲情的暖阳融化了所有误解……
病魔威胁女孩,妈妈却怀上了弟弟
本文主人公
2015年11月1日上午7时许,河北理工大学西区女生宿舍,我正准备起床去英语角背单词,突然一阵疼痛似强直流电猛烈袭来,顿时将我击垮在床。这感觉跟10年前太像了,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11月1日,我实在扛不住了,偷偷给小姨陈秀云打电话。当晚,小姨、小姨夫和妈妈将我接到沧州市人民医院。在一一排除各类病症后,我再度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那一刻,我的万里晴空再次坍塌……
我叫贾若钐,1995年12月出生于河北沧州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父母都是化工厂工人,将我视为掌上明珠。8岁前,我的日子像沧县的梨汁般甘甜。
命运在2003年发生转折。那年9月,上小学二年级的我上课时突然后背酸疼,1周后被沧州医院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妈妈告诉我这是比感冒重一点的病,所以我要在医院住着。一向活泼的我突然被关进无菌病房,很不适应。白天,不同的护士来给我输液,推着我的病床去氧舱加氧,或送到放射科去拍CT。爸爸每次满头大汗地赶过来交钱,妈妈则不停问我想吃什么。
我渐渐感到病情不止感冒这么简单,特别难熬时,我会冲妈妈大吼大叫。病友们交头接耳,我使劲瞪他们。年幼的我不知道,自我病后,不善言辞的爸爸头发迅速发白,妈妈终日以泪洗面。在我得罪病友后,他们又一一跑去道歉。在医院做完两个疗程的化疗后,我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当时全国笼罩着“非典”的阴云,妈妈不顾医生劝阻,只身带我前往北京市儿童医院寻医。
妈妈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爸爸则四处筹钱。为了给我筹手术费,爷爷将老家几亩种金丝小枣的地低价转让,奶奶抱着她的铁皮盒四处借治疗费。近26万元手术费基本是我们家全部积蓄,可为了我这一个孩子,他们觉得值。
北京市儿童医院规定必须隔离治疗,这意味着我必须一个人待在医院。病房里住着1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病友,我们年龄相仿,很快打成一片,只是偶尔会有小伙伴突然消失,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8岁的我开始思考死亡,我在小本子上写日记:死就是睡在隔壁的小朋友突然消失。月亮就是想家的眼睛。其实,我很害怕。
我最期待爸妈每周五来看我。我们穿着厚厚的消毒衣,戴着消毒手套见面,我甚至不能要求他们抱抱我。他们带的食物我不能吃,拿的衣服我不能穿,书本只有喷过84消毒液后才可以带到病房。妈妈问我好不好时,我鼻子一酸,真想告诉她我过得不好,我的小伙伴虎子离开了,可我憋住了。
2005年12月底,北京下着鹅毛大雪。妈妈看着我吃完她带来的营养餐后,略微低下头,说:“若钐,你马上要有弟弟了,是双胞胎。妈妈挤车不方便,以后爸爸来看你,你要听话。”再为人母的喜悦令她有些羞涩。我抬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冷漠。我想不通她的女儿在医院治疗面临死亡,她却因再度当上妈妈而高兴。家里条件这么差,她再要孩子干嘛?不就是看到我是个病孩,怕我死了,将来没人给他们养老送终吗?至于我的病能不能好,只有指望上天了。那一刻,我伤痛的心头涌现出一股恨意,我唯一可以做的,是与自己生死相依。我决心努力接受治疗,我在内心呐喊:我要好起来!
青春期充满怨恨,
“复活”少女负压前行
2006年6月,我的双胞胎弟弟大宝和小宝出生了。这时的我通过北京市儿童医院检查,身体各项指标趋向正常,可以出院观察,但必须每年做3次化疗,疗程30天,每次3万元。高额的治疗费、两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儿,令爸妈操碎了心,他们想尽办法挣钱。妈妈白天带弟弟,下午去闹市摆地摊卖拖鞋;爸爸晚上倒班,白天跟随建材市场的小工跑苦力。春节,亲友们登门贺岁,逗弄着我的弟弟:两个胖小子给家里带来了福气,姐姐的病也好了。
只是,给他们带来的好运,于我却未必。
我家是两室一厅的小户型,原本逼仄的房子因弟弟们的到来更显拥挤,奶奶过来照顾弟弟时,只得打地铺。寒夜深沉,婴儿的哭闹和奶奶的咳嗽让人心焦。
2006年7月,大宝因新生儿肺炎被送往沧州市人民医院救治。白天,妈妈给我做完饭后赶到医院,留我在家看护小宝。我身体刚恢复,脾气不太好,看到哭闹的小宝,我想动手揍他,可手刚抬起来,他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我,让我下不去手。月底的一天,妈妈终于将大宝接回家。那天她忙着冲奶粉,让我帮忙照顾两个弟弟,我努努嘴:“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们。”妈妈有些不耐烦地说:“像我照顾你那样。”我用尽力气将大宝抱到我盘起的腿上,又用右手拉着正在爬的小宝,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觉得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爸妈有这两个健康的男孩就够了,我就是个累赘。
临近春节,经过大半年调养,我已可以自如步行。那天,我带小宝出门玩,看人放烟花,一回头,发现小宝不见了。一种邪恶的念头涌上脑海:他自己走丢了,我也不管了!我闷着头独自往院子里走,回家后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却心神不宁。妈妈在厨房忙着做晚饭,这时,不会说话的大宝扶着墙壁走过来,看着我,仿佛在问:“小宝呢?”那一刻,我心潮澎湃,1万种声音呼啸而过。突然,门被推开了,爸爸牵着小宝的手进来,笑着说:“小家伙胆子大,喜欢去外面玩。”那天,全家像往常一样吃饭,看电视,睡觉。可他们越平静,我越觉得心虚。
我觉得自己慢慢被边缘化,父母的爱都倾注在年幼的弟弟身上。我猜测父母重男轻女,无数次打翻弟弟的东西,有事无事都要向弟弟们撒气。
好在因病失学的这3年里,有大量的新知识需要我学习。有了学习的动力,我基本不待在家里,避免跟他们见面。
2007年初,爸妈相继下岗了。爸爸到郊区当流水线工人,妈妈在家带我们姐弟仨,劳累成疾,常常大半夜咳嗽。奶奶提出把我带回沧县老家。我虽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可却万分不满,但还是被强行“扔”回了乡下。
我将一腔情绪发泄在学习上,刻苦求学,希望借此夺回父母的爱和关注,找回童年被宠溺的存在感。2009年夏,我以优异成绩考入杜生镇中学。3年后,我又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被沧县高中录取。我争分夺秒地学习,同学笑我是“火星人”,称跟我不在一个维度空间。
秘密揭开,
亲情的缘分如此珍贵
2013年5月,爷爷中风在床,奶奶再也照顾不了我,只得让我周末回父母家。此时弟弟们已经开始念小学,妈妈在商场做销售员。因为高中住校,我只能周六回家住一晚,虽然只是一晚,可我感觉到弟弟们与爸妈更亲。我有些吃醋,刻意跟弟弟们争抢。
所幸两个弟弟总是懂事地将好吃好玩的东西让给我,父母也倾力支持我考重点中学,这让我有些脸红,但我坚持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就这样,我和两个弟弟“别别扭扭”地逐渐长大。
2015年5月,我的身体每况愈下,高考前1个月接二连三地发烧。我买了些感冒药和消炎药对付,实在撑不住,就去校卫生院挂点滴。
2015年高考,我以优异成绩考入河北理工大学数学系财会专业。经过1个月的军训,我白皙的皮肤有了小麦色光泽。这时,一场生理性疼痛黑云压顶般扑灭了我新生活的火苗。
2015年11月4日,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几乎把我击溃:我被沧州市人民医院确诊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复发!当时有两个选择,我知道家里债台高筑,便主动提出去费用稍低的天津医院化疗。
我常玩的游戏里,只有不停通关才能活下去。这次白血病复发,是我人生的第二次“刷机”,能否安然度过?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周五那天的下午,我打着令人作呕的化疗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突然,在沧州念小学的弟弟们打来电话:“姐,我们要救你!”我十分惊讶。很快,妈妈就来到病房,告诉我一个向我隐瞒了10年的惊天秘密:“其实这两个弟弟是为了给你救命而来的。”
10年前,医生告诉爸妈,若再生孩子,脐带血可以救我的命,于是妈妈才在窘境中再孕。弟弟们出生后,因为我的病情已稳定,弟弟们的脐带血被送往天津市血液病医院封存,妈妈一直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告诉弟弟。现在我病了,妈妈第一时间就把一切告诉了弟弟们。弟弟们虽然年龄小,却很懂事,都表示要救我。
妈妈还没转述完,我的泪已成河。生命像轮暖阳,刹那间融化了我心头的坚冰。我亲爱的弟弟们,原来你们是来拯救我的天使,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姐姐吧,原谅我曾把你们当成麻烦。
医生告诉我,脐带血适合儿童白血病患者,我已成年,必须进行骨髓移植。而50万元的造血干细胞移植费用,如同一座大山压向我们全家。我有些沮丧,向妈妈提出放弃治疗。妈妈对我说:“不用愁骨髓,你还有2个弟弟呀!你不是常被同学称为‘火星人吗?那就拿出点‘火星人的样子给我看看!”
2016年1月,经骨髓配型,我与小宝10个点位全相和!我突然意识到生命的神秘和壮丽,我与弟弟之间,竟然有着如此珍贵的缘分。可惜,从前的我不懂珍惜。我痛哭不已。
好在,亲友们纷纷解囊相助。短短数十天,我们筹集了近20万元前期治疗费。沧州市的公益慈善团体积极跟进,并做了筹款宣传。
2016年4月7日,小宝被送进血液单采治疗室抽骨髓干细胞。4月8日,小宝的干细胞成功输入我的体内。4月12日,我的血象降了下来。妈妈给我端来一碗稀饭,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妈妈,我疼。”小宝抽了一张纸巾,帮我拂去双颊的眼泪。对抗病痛的这段时间,亲情是我唯一的寄托。
经过6天痛苦的排异,我终于能够吃点流食。虽然我度过了危险期,可是高额的治疗费仍然令全家人头疼。再次“刷机”成功,安然度过,我决定了,我要和家人牢牢粘在一起。我要好好爱弟弟,好好珍惜下半辈子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我要穷尽我一生的光阴,做弟弟们心中最好的姐姐……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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