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猫咪物语

吴晗

在黄陂城的南边，有一条东陵玉带般碧波荡漾的河流，河边有一带与长堤相连的浅滩。在这浅滩上，有一座小小的坟。它没有墓碑，甚至没有一丝痕迹，但里面长眠着我曾经的一个朋友——汤姆。

那时爸爸开了一家五金店，在店铺的仓库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货物，也为老鼠提供了最佳的游乐场所。我曾经见过一只老鼠在咬一根会拿去出售的电线。我相信没有哪个顾客会喜欢电线的胶皮上满是老鼠的牙印。所以，汤姆被迫抛弃了在农村的田庄里的悠闲生活，光临我家，为我们来消灾解难。

我还清楚地记得它第一次来到我家时紧张兮兮的样子。那天是晚上，我刚放学回家，夜已深，时钟刚过十点。我疲倦地走进卫生间，一番洗漱之后准备上床睡觉。就在我刚要进卧室的一刹那，我感到麻木的耳腔里荡起一阵清澈而尖利的猫叫声，像闪电一般穿过了我的脑海。

“你看这儿。”妈妈指了指地板上，我看见墨绿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一只灰黑色的小猫，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寂寞可怜地蜷缩在地上。我探着身子慢慢地走到它的旁边，生怕把它吓跑。我慢慢地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地靠近它，但还不敢去摸它。它微微地闭着小小的眼睛，腮上的胡须上下微微地颤动着，活像是甲虫的长长的触角，像在不时地探查周围的风吹草动。它静静地趴在倒映着它小小身影的墨绿色的地板上，四条幼细的小腿紧紧地收缩在身体下面。它的肚子、胸脯都在发抖。它实在是太害怕了，毕竟它出生没几天，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能不害怕吗？不一会儿，它却意外地睡着了，我想它会不会做着噩梦呢。确实，这里没有麦浪滚滚的田野让它去尽情地追逐四处逃窜的胆小的老鼠，没有被翡翠色的藤蔓缠绕，挂满了紫水晶般的葡萄的葡萄架让它攀爬玩耍，它的面前只有几张陌生的面孔而已。我想去摸它，可当我的手一触到它的后背，它就突然惊醒，发疯似的逃走了。我没想去追它，转身睡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当我走进爸爸的五金店时，突然，我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我听到地板上一阵物体接二连三地相互碰撞的声响。我意识到是那只猫咪捣的鬼。或许是我们惊扰到它了也说不定呢。爸爸正在仓库后面的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做午饭，不一会儿，一桌饭菜就端上了桌。吃饭时，爸爸叫我把鱼骨头吐在地上，我知道因为家里多了一张嘴呢。我用筷子夹起一个鱼脑袋，将它漫不经心地扔在地上，鱼头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把精怪的小猫咪吸引过来了。它看着面前的鱼骨头，没有吃它，只是左看看右看看，又用爪子把它一左一右地推来推去，于是鱼头壳像个车轮一样在地上打滚。猫咪把鱼头当车轮一样玩耍，就是不吃它，闻也不闻一下。小家伙玩了几个来回玩厌了，跳上了饭桌旁的一堆货物，在上面缩成了一团，我估计它是玩累了，想睡上一觉，猫咪都是懒虫。可是，它又“嗖”地一跃，双腿像被挤压住的弹簧突然释放了一样，跳上了我们的饭桌，在上面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动，盘子和酒杯，还有碗筷像受了惊一样地弹起，又“当”的一声落回原地。汤盆里的汤水打起了一层大浪，溅到了桌子上。爸爸气得要拿起筷子打它。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站起来，敏捷地把它抱了过来，让它逃过了一顿毒打。我坐下来，把它放在我的大腿上，按着它的小脑袋，从它的后脑勺开始，一直抚摸到了它的尾巴，轻轻地抚摸着。这是我第一次抚摸到了它呢。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下午，我坐在阳台上晒着午后温暖的阳光，街道边的一排树葳蕤葱茏，青翠欲滴，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祖母绿一样的光芒。天上的云朵像洁白的雪莲。我躺在躺椅里面，全部的身心都松软了。小猫慵懒地趴在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肚子上。它的胡须在空气的流动下微微颤抖。于是，我看见一张下巴尖尖的小巧的脸蛋。它的鼻子又小又粉嫩，像一颗樱桃似的。在鼻子上面，是一双琥珀色的水润清澈的大眼睛。有时我被这双眼睛迷住。它还有两只三角形的耳朵，那是猫咪最可爱的地方，是它的标志。我忍不住去捏了捏它的耳朵，它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我的手指。我又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瓜子，它好像很舒服，小尾巴摇来摇去。我又摸着它的背，阳光照在它的绒毛上，熠熠生辉。我用手贴着它的背，感受到了它柔软的脊骨。我想象着它在睡觉时蜷缩成一团的可爱模样。它翻过身来，露出洁白的肚子，我给它挠肚皮，它高兴得喵喵直叫。

半年后，它走了，因为一场疾病。

在黄陂城的南边，有一条东陵玉带般碧波荡漾的河流，叫滠水河。在绿草茵茵的河畔有一座小小的坟，里面长眠着我的小猫，它被一场疾病夺去了生命。相比于人类，它们总是那么弱小。我完全没有想到，和它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年。第一次，我深深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关注自然的生灵。

小猫汤姆，你一直都在。

（作者系武昌理工学院作家班学生，指导老师：范文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