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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背包客,我为行走而生

2016-08-23张诺娅

时代青年(上半月) 2016年8期
关键词:科罗拉多宾州山脊

张诺娅,出生在重庆的90后女孩,自小辗转于北京、重庆、成都。17岁时求学美国,2013年毕业于纽约州立大学宾厄姆顿分校。2013~2015年,徒步行走8000公里。

2013年,我给自己22岁的生日礼物是徒步科罗拉多栈道800公里,走完平均海拔3000米的落基山脉屋脊之路,成为完成此举的第一位中国女性。

2014年,从沙漠到雪山,从墨西哥去加拿大,徒步137天,4200公里,我成为走完太平洋山脊径的第一个中国人。

2015年,徒步155天,3500公里,走完美国阿帕拉契亚小径,在这条完成率不到20%的徒步路线上留下鲜有的中国人的足迹。

“如果这不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就很有可能无法完成它。”

清零,重来

在走完科罗拉多栈道和太平洋山脊径之后,这5000公里的回忆最闪光的地方,莫过于“人”。最重要的是,我遇到了自己——那个我不认识的、我试图忘记的自己,我找回了她。在困顿和苦难之中,在清贫和清欢之间,在雪山和沙漠的怀抱里,她看见了最真实的自我,并心满意足地接受了必须去接受的现实。

2015年,是我连续徒步的第三年,然而我的成长之路才刚开始。我的历程并不是线性的增长,因为每个栈道都给我带来了不同的体验,让我在不同的领域学习和体悟。走阿帕拉契亚小径时,我又再度清零,翻盘重来,以菜鸟的姿态去拥抱新的征程。

卡塔丁山顶上没有云,我仿佛能看到3500公里之南的一切:在斯布林格山顶上和马克哥初识,大马士革步道节的人潮,在弗吉尼亚和闪电吵架然后当晚又重归于好,大猩猩在篝火边的一个个童话故事,和杰斯特在宾州的雷暴里奔跑又被神奇地捡上车,灰熊大叔缓慢而坚定的身影……

他们的影子变成了风、吹过缅因粉色的夕阳、总统山脉的酷暑、娄安山顶上的残雪、格里森高地上的草原和马驹、纽约的节日烟火、宾州大雨下的屋檐、缅因的松和杉、绿山山脉的观火台、宾州中点的冰激凌、华盛顿山顶的游客、夜里没信号的时候写的所思所想、数不清的补给和旅店、悄然而逝的日子和英里数……然后,日子反复循环,山路继续绵延,顶峰永远遥远,暴雨一直倾盆,阳光依然灿烂。

帕拉契亚永远沉默。它看着我受苦,看着我成长,看着我忍气吞声,也看着我崩溃无助。它看着我们所有人的渺小和平凡、高尚与伟大,它年复一年地折磨和抚养着走路的人。我们与它相识相恋相处,恨过爱过,理解过无聊过,争吵过沉默过。如今,在这个梦想开始和结束的地方,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走上这条路,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也最正确的事。我把这一切写在脚印里,背在肩膀上,烙在记忆中。它们成就了我,塑造了我,改变了我。

为什么,有没有答案

3年徒步8000公里之后,我经常被问到“为什么”。

为什么徒步?为什么户外会吸引你?为什么放弃舒适稳定的生活和温馨的家庭?为什么把自己扔到风沙雨露阳光雷电的残暴之中,把自己置于大自然之手那庞大的不确定性里,然后让皮肤磨出老茧,刻上伤疤,抹上紫外线的痕迹?在边际效应递减、机会成本增加、新鲜感逐渐消失了之后,是什么牵引着你?或者,在那么多的道路里,在那么丰富的人生里,在那么眼花缭乱的选择里,为什么是这一种呢?

在涉足长距徒步之前,我就读到过资料,也被前辈提点过,这条路会是很孤独的。孤独不在路上,而在“返回人世”之后。我知道一场旅途之后,我会回到那熟悉的城市,却像一个陌生人;我会被亲人和朋友包围着,而没有共同话题可聊;我会被问及路上的种种,而永远想不到适当的比喻句和动听的辞藻,也无法解释那遥远空气之中鸟儿的叫声、天空中云朵的形状、森林里松针的味道,我更无法说明这一切有什么吸引力。我会用空洞的语言试图写下我的感受,并知道除了那些同路过的人,也许不会有人看懂。

更大的问题是:在我的母语系统之中,在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中,也许我需要长久地接受这一种沟通障碍、这一种孤独感。

科罗拉多栈道、太平洋山脊径和阿帕拉契亚小径之后,以上的恐惧和担忧,真的变成现实了吗?

我的答案是:其实并没有。或者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这8000公里之后,我走过的路、经历的事、见过的人,反而让我失去了争辩的意图,钝化了我感受孤独的毛孔。我沉浸在体验之中,并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生命本源中最重要的东西。

静水深流

在每一次的日出日落和满天星辰的沐浴下,在每一次湿脚过河和帐篷结冰的寒冷中,在沙漠在雪原在山巅,在最深的绝望和最美的惊喜里,在陌生人的帮助和善意里,在稍纵即逝的痛苦和持久难忘的回忆里,在痛过累过失望过感伤过又不得不继续前行的路上,在这件无比复杂艰巨却又澄澈简单的任务中,我的头脑、身体和所有的过去、未来,和基因和细胞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说:我是为行走而生的。

我感到幸运,无比的幸运。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宇宙之中找到自己的终极归属感;而获得这种归属感之后,夫复何求?争辩、解释、澄清,有何重要性可言呢?

当徒步成为我的生活之后,我觉得任何“意义”二字涉及的领域,我都说不清楚。徒步就是我喜欢并且应该去做的事情,它存在于行动之中、体验之中,而不是语言的象征性意义和梦境的空想之中。我也尽量不提“追梦”二字;梦想成真是一个节点,而我要的是一条线和一个面、一个三维的空间和四维时间框架下的过程。我甚至不希望这和“激情”沾上太大关系,虽然我头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没有激情的人生是不足以为之生活的。

而我,更多的是脚踏实地,静水流深。

徒步是我的生活方式,是我呼进呼出的空气,是“大隐隐于市”也无须困顿和遗憾的平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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