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组诗

苗红军

老兵，老枪

只有当一批批

戴着党徽、团章、红领巾

涌来的时候

老兵才佩上满胸的军功章

详解

这把老枪的峥嵘岁月

黎明前

老兵就是老枪，老枪就是老兵

老兵每打一枪

东方的启明星

就会多一层光亮

打得多了，打出了一字一字

铿锵有力的宣言

老枪，这件简单的武器

演绎出一件件传奇的故事

一次次地

点燃

人们心里正义的火花

如今

老兵的声音仍旧洪亮

如同射出的一发发子弹

总有空洞的灵魂

砰然中枪

我们叫抗日游击队

起初，我们的人不多

一个村也就三五个或七八个

我们知道镰刀和锤子的意义

并不仅仅是收割秋天

和锻造劳动工具

深刻的内涵，我们也懵懵懂懂

后来，村里的青年、老人、妇女、儿童

都成了新四军、八路，和其亲属

我们几乎没有枪，如果说有

也就是几支猎枪

加几杆红樱枪

在村边，在田间

照样将扑过来的小鬼子一个个撂倒

其威力，绝不逊色于飞机大炮

再后来有了三八大盖、机关枪

那也是从小鬼子汉奸跪着举起的双手上

缴获的战利品

我们熟悉脚下每一片土地

也熟悉每一块庄稼，和地上的一切

小鬼子来大扫荡

高粱地，都是战场

叶子就是匕首

河流，都是战壕

芦苇荡就是罗网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并非惧怕

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策略

一样打得小鬼子晕头转向

一面红旗，或许早已千疮百孔

但依旧迎风飘扬，永远毅立不倒

插在哪里，冲锋号就在哪里吹响

插在哪里，哪里的天

就冉冉升起红太阳

耀眼般明亮

血雨腥风都藏在刀鞘里

我家珍藏一把战刀

那是爷爷砍向鬼子的战刀

那是爷爷劈开黑暗迎接黎明的战刀

锋利，是你的生命

在最寒冷的月色里，淬火

凝聚一道最闪亮光芒

勇敢，是你的本色

在最黑暗的日子里，锻造

生就的一身最威武胆气

正义，是你最厉害的招势

刀未出鞘

强敌已屈

胜负已定

你虽老迈，依然钢铁般坚毅

你的话语，还是铿锵有力

隆隆炮声，嘶嘶马鸣

阵阵号角，哀嚎遍野

如今都藏在刀鞘里

我家珍藏一把战刀

斑斑锈迹

但目光所指

仍所向披靡

接头

接头的地点

药铺

周围多了鞋匠、修车的、卖烟的

陌生人

我眉头微蹙，心跳加速

但脚步依旧沉稳

拐进旁边的胡同

我的任务是秘密护送一部电台

给古城的党组织

让红色电波，永不消失

时间紧迫，我必须抢在

鬼子赶到之前，去下一个接头点

我下意识抚摸一下口袋里

不到万不得已时，才启用的

半截钱币

从身边呼啸而过的

一卡车鬼子和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

告诉我，时间非常紧迫

我彻底地别无选择

我攥紧拳头，暗下决心

这朦胧的月色，并没因一阵急促的枪声

而冲淡

反而更惨烈

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一个月夜了

我闪进路边的电话亭

拨通他的电话

他是我唯一的下线

电台和接头的半截钱币

放在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地点

让他静候

静候，携带另一半钱币的人

来接头

放下电话

我将在这最后的月色里

暴露

你脸上的那颗黑痣

一张泛黄的报纸

一张清瘦的脸

一颗黑痣

瞬间像狂风暴雨

冲刷着尘封的记忆

揪心的疼痛

是那夜的离别

我假装睡着

知道你肯定会离开家

为的是肩上沉甸的重担和理想

风是腥风，雨是血雨

眼缝里，你轻掩上门

我急忙跑到窗口，只见你

紧跟上队伍，消失在雨夜中

为黎明的曙光，一走就八年

也许你不知道

我们的村庄，在鬼子清剿中

只剩下村名，尸体和废墟

我躲在你刨的地窖里

才逃此一劫

烽火连天的岁月

给你身上留下无数枪伤

唯一没变的是左脸上的那颗痣

我从泛黄的报纸上

一眼就瞅住你

整版你的英雄事迹

这时候，我才知悉

你早已改名换姓

潜伏在敌人的心脏

你瘦了许多

左脸上的痣更加突显

你胸带着大红花

一脸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