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面对经典 心存敬意
——经典扬琴《情探》赏析
2016-08-16文|流井
文|流 井
赏析:面对经典 心存敬意
——经典扬琴《情探》赏析
文|流 井
国家级“非遗”四川扬琴,源头可上溯到清中晚期。五个演员手执不同乐器,演唱生旦净末丑,几乎没表演。有“清唱剧”“坐地传情”之美誉,这种样式很可能因为从艺者多为盲人。盲童学艺,心无旁鹜,专注音律,故声腔极为优美、细腻、动人。音乐由板腔体、曲牌体和器乐曲牌构成。剧本有很高文学性,多为文人力作,如焦(师爷)本、黄(吉安)本。数十个剧目在茶馆轮翻演唱,观众一边品茗,一边闭目击节,一种很独特的欣赏方式。
《情探》,作者赵熙。说来话长,但值得一说。
赵熙(1867—1948)字尧生,别号香宋,四川荣县人,长诗善文,世称“晚清第一词人”。光绪十八年,25岁的他进京会考,高中进士。次年,应试保和殿名列一等,授翰林院国史馆编修,后来官至都察院江西道监察御史,与刘光第、杨锐交往密切。戊戌变法失败后,赵熙知道国事已不可为,弃职归田。居乡的日子里,他以诗词书画和编剧自娱,德高望重,是蜀中最著名的“五老七贤”之一。
1902年的一天,35岁的赵熙与胡姓亲家在自贡贡井南华宫看川剧《活捉王魁》,回到胡家意犹未尽。他认为,这剧本有诸多不足,剧中焦桂英以厉鬼扮装,拭暴眼,毕露凶光,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恶煞”—复仇女鬼,“殊乏温柔敦厚之致”。他想修改剧本,亲友们纷纷支持,他兴致倍增。是夜,案头燃灯,煮酒烹茗,欣然命笔……
鸡鸣敲窗,旭日摸棂,一宵未眠的赵熙投笔于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折崭新的《情探》便诞生了。
赵熙的《情探》,是一出深入人性的革命性创新—“更阑静,夜色哀,月明如水浸楼台,透出了凄风一派。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洞房深夜坐,心事却如秋。”几句话就紧紧抓住了人的魂魄!叫人欲罢不能,爱不释手。
与《活捉王魁》相比,《情探》中的焦桂英和王魁都是崭新的艺术形象。焦桂英(魂魄)以情打动王魁,令他不断徘徊自悔,善良的焦桂英一次次情探、一步步退让,苦苦哀求王魁让她作偏房、当奴婢。她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这哀求只能是一种“情未了”的试探。假如王魁应允了,焦桂英也许会独自吞下苦果,看重曾有的美好,放他一马。但是,王魁“昧良心出于无奈”,还要致她于死地。最终暴露出卑劣人性。全剧写焦桂英发乎于“情”,着重写“探”,情中有探,探中有情,情和探波澜起伏,在起伏中展示人物性格、人物命运。
高手出剑,剑走偏锋。《情探》的唱词,走开排窄韵,由此逼出许多佳句。既符合人物性格,又俊语如珠,风华绝代,雅俗共赏,堪称戏曲文学典范。一句“月明如水浸楼台,透出了凄风一派”、一句“梨花落,杏花开,梦绕长安十二街。”让人痴迷、把玩、吟诵了一百多年。《情探》一直是川剧经典剧目,深受广大观众喜爱。
如上所说,四川扬琴是“清唱剧”,剧本与川剧多有相通。故《情探》也是扬琴的曲目。扬琴名家刘松柏、李明清的演唱,给人留下了经久不衰的深刻印象。
由此想到我们该如何写人。曲艺作品中的人,是现实中的人的典型化。典型化不是概念化、符号化、类型化,更不能简单以好人坏人来划分。“文学即人学”说到底就是要写好典型环境中的人,人在怎么做、怎么说,在事件进行中写出人的性格和命运。王魁见利忘义,桂英美貌多情。桂英须死,仍一往情深,王魁活着,已行尸走肉。王魁虽人而实鬼,桂英虽鬼而实人。谁美谁丑,谁善谁恶,一目了然,泾渭分明。观众对焦桂英深深同情,对王魁切齿痛恨,都是内心判断的力量。
《活捉王魁》是两个概念化的形象,《情探》则是两个有血有肉的形象;前者在宣泄仇恨,后者在歌颂善良。这就是颠覆性、革命性的改变—貌似相同而天壤之别了。
我在想,我们曲艺的经典都是能经由时光磨亮的钻石文本,它向人提供放置心灵的平台,成为人们的精神支撑和情感寄托。
这就是我们面对经典,必须心存敬意的理由。
(责任编辑/朱红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