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2016-08-15敬文
敬文
一
玻璃上氤氲的潮气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即使是微小的气泡最终也会蒸发掉。
只有几枚不规则的指纹,隔着现实与虚幻。在一擎白炽灯的阴影里,裸露着一张庄严肃穆的脸。
也许若干年后,我仍旧会记得今晚,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我突然面对一张微笑的照片,而不再惧怕生死。我是说我可以平静地接受一切,一切关于你的消息,不管那消息是真的发生,还是人们的误解。
我竭尽所能做好的,就是用手捂住你归来的日期,好让那一天的到来不那么突兀,这样,我就不会在你离开时,感到一丝丝的冷。
二
病痛。因为身体的失衡,因为精神的天平。
在我大脑混沌,束手无策的时候,我宁愿相信科学。尽管科学在很多领域里,并不能给我所看到的现象一个清晰肯定的说明。
不如,就相信自己的眼睛吧,那因为思念而变得疲惫不堪的瞳孔,几乎渗着血的眼睛,在一片黑暗的世界,寻找所谓的光明。
假如,过了秋分就真的会得到收成,我不要落满垛的蜻蜓。一支风筝就足够,把来自天堂的简讯抻开,摊平。就算不是天堂,是地狱的也好,总之,不要活着,还一直杳无音信。
三
当时钟又敲了三声,这是提醒我准备睡眠了。
所有的,我所熟悉的,能叫上名字的,都已睡去。只有我的影子,如影随形。就算我把灯关掉,把打火机关掉,把窗户关掉,把窗帘拉得不留一丝缝隙,我的影子,还是这样与我如胶似漆。此刻,它就在我的身下,被我的肉身压成一张平整的床,躺在它的身体里,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蜷缩的身体里微弱的呼吸。
这是梦吗?我掐了一下胳膊,很疼。可这是属于哪一天的记忆,我终究想不起来了。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在夜的门楣上钉了一个扣子,写下某年某月“到此一游”。尽管这行为并不文明,可我实在也无其他办法,能不在这样的日子里重温旧梦。
四
黎明到来以前,昏黄消散以后。
荒原上,青草微微地摆动。所有的星星都坠入海里,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演奏着波涛序曲。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袭来,铁蹄子在耳朵敷贴地面处,传着歌一样的旋律。
我的唯一挚爱,我的白衬衫被不断地撕扯,只剩下一副干枯的骨架,像石头在滚下山坡前晃动的样子。石头是会发声的物体,它听着万物的言语,懂得什么叫永恒。我连一枚石子的残渣都不配拥有,我说着很多很多的话,但总是在脱口前就已夭亡了。
在这没有一个人生活的荒原上行走,我要试着勇敢,再勇敢些,才能看见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