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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的诗性人生

2016-08-13高占伟

岁月 2016年5期
关键词:安澜诗性组诗

高占伟

安澜是个率性、真诚、粗犷而执着的诗人,已出版两部诗集《遥故乡》和《山高水长》,在《人民日报》《诗刊》《星星》诗刊等国内知名报刊上发表1000多首诗歌。他具有家国情怀,总是与诗歌并肩前行,刚刚在黑龙江省委宣传部、省作协组织的“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诗歌大奖赛”上获得殊荣,新近又推出力作——超长版组诗《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这种井喷的创作态度,令人赞叹。

我理解诗题“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一生”,诗人正值中年,何谈“一生”?所以,这里的“一生”,可视作“全部的生命”,透视出抒情主人公对生活的郑重、虔敬和严肃的态度;“小坐”,乃诗意地栖息。诗作已形成诗人安澜特有的稳定的气质,他用“一生”的经历感悟着“生活”,又从生活中提炼出诗情。这种“诗性人生”,将生活的思索和一景一物交融一体,使原本单纯的景物,折射出繁复绚丽的诗意空间,从而让文本获得多重意蕴的思想感情的深度与厚度,同时又有鲜活的细节和形象作依托。從他浓郁的诗意中总能读出别样的味道:或生活的沧桑,或年轮的旋转,或时光的碎片,或场景的捕捉,或内心的坚守……这也正是《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的“诗性人生”的真正价值所在。

这种“诗性人生”深藏在生命的“四时”中。陆机在《文赋》中指出:“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懍懍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安澜的这组诗仔细品味,无一不是时空的感悟和抒写。一年分“四时”——春、夏、秋、冬;一个个“一年”构成“一生”,即全部的生命。很明显,“四时”唱响了《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乐章(组诗)的主旋律。

诗人首章就放歌于“辽阔的春天”:“春风放火,野草出门/苦菜花点灯的时候/溪水用潺潺的响声擦拭/鸟雀明亮的眼神/云朵解开包袱,雨水穿过/大地的针眼/夜色下,怀孕的青蛙/赶回娘家去产卵/一群从冬天里返乡的荠荠菜/爬上田埂,迫不及待地翻进春天/多么辽阔的爱呀……”诗人集聚春天的景色:“春风”“野草”“苦菜花”“溪水”“鸟雀”“云朵”“雨水”“青蛙”“荠荠菜”……它们簇拥而至,点染出春天的喧闹、生机、希望和力量,“辽阔的春天”到处开满“辽阔的爱”;《夏夜》里,“打碗花”不要命地“开了”,“虫子”,操着娴熟的“乡音”唠叨着“家常”,“猫头鹰”,像一个看山的人,偶尔的“叫一声”,突兀的一声“狗吠”,村庄轻轻地“翻了个身”,又“掉进了梦乡里”。这是以“动”衬“静”,呈现出林区夏日夜晚的温馨、甜美;《献诗》是“大地用秋风写下的遗嘱”,诗人似乎沿袭自古“士悲秋”的“路径”,秋风的萧瑟、肃杀改变了他在“春”与“夏”热闹、温馨的格调,奠定了全诗悲怆的基调。实际上,诗人只是借“秋”的悲凉,抒写一份“用卷刃的刀锋清点”的“疼痛与悔恨”,缅怀和思念“孤独的灵魂”的“配偶”,“抱起自己的骨头”,“去往天堂的路”。安澜的秋之悲怆,凸显的是一种孤寂、彻骨的感伤情怀,因此,在这里,“秋风”成为一种象征化的情态,同时也是命运之潮大波大澜的感受。因此,安澜的这组诗不是浅表性的流泻,诗人在季节更迭,自然的转换中,表现出对生命蜕变的理性沉思。

培根说:“诗歌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因为它能振奋起人的精神。”那安澜的诗的神奇力量源自何处?邢海珍在《安澜的故乡情结与爱的精神向度》一文中已明确指出:“他热爱诗歌,热爱脚下的土地,心无杂念地把自己的深情写在白纸上,写成了忧伤、纯净和富有感染力的诗歌。”诗人安澜在《墓志铭》中掏出心窝,呼唤真善美:“我的泰山,是爹给的骨头/我的大地,是娘给的泥肉/养育我的是血脉和五谷/生在,谎言和谎言推杯换盏/卑鄙和卑鄙勾肩搭背的时代/只供奉人间的真情一碗/分辨善恶的泪水两行/卒后,不仇恨也不热爱/流落地狱/还是漂泊天堂”也正因为如此,安澜的诗给我们以情感层面与生命体验层面的冲击与震动。

组诗《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最大的特点是构思精巧,格局阔大,每首诗歌,集“四时”,汇“一生”,诗意栖居,自成一路。诗人从日常生活经验的角度来抒写文本的意义,并在诗歌创作中重新对这一经验加以审视,意蕴深远雄厚,笔力质朴刚健,给人以明朗、粗犷、豪放、恣肆和苍凉感。

安澜擅用词,对词汇的巧妙、精彩使用,使诗歌获得意想不到的“诗意”“诗味”和“诗性”。诗人孙文波在《生活:解释的背景》中说:“我关注的是即时的‘诗意的构成,以及对诗歌词汇的扩展。我甚至认为:一个有创造力的诗人如果做不到在他的写作中使用过去被判定为没有诗意的词汇,那么,他的写作多多少少应该看作是不成功的。”安澜的诗歌创作无疑是成功的。诗人尤擅用动词,可见诗人在语言的锤炼功夫上的独道之处。安澜与现代著名诗人臧克家有一拼,臧克家就擅于用动词,他的名作《老马》,神奇巧妙地运用了“扣”“垂下”“咽”“飘”等动词,通过一匹老马,写出了对生活的坚忍态度和旧中国苦难农民的象征。早在1939年,艾青在《诗论》中就提出:“诗是艺术的语言——最高的语言,纯粹的语言。”如果诗的语言缺乏诗性,则算不上纯粹的诗。我曾读过一位华裔诗人写的《林则徐》一诗:“听说当年/在东莞虎门和广州/你曾销毁大批鸦片/还打退英军的武装挑衅/真是大快人心”,最能激发民族情感的主题,因为缺少“诗性”,被一句句“实在”的大白话给“消解”。安澜则不然,他与大师臧克家一样,都与语言搏斗,化腐朽为神奇,而且都“炼”的大胆、开放和出人意外。他不仅炼动词,间或将名词、形容词动词化,比如,《月夜》中,“在历史的深处取出疼痛的刀子/多少逝去的岁月纷纷地回来/用一只假想的酒杯/一一和不死的灵魂碰杯/人间的苍茫/一个紧接着一个——”《夏夜》更将静态美转化为动态美。安澜对诗歌意象非常活跃又非常独特的感觉与感悟,使诗歌语言富有张力,因此,组诗《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既具有情感意蕴,又具有“诗性”,与单纯咬文嚼字、无病呻吟者不可同日而语。

算来,安澜的诗歌创作有30年了,从编多年,眼下的日子也过得很随性。但是,作为60后的他,身上有很多那个年代的标签:售货员、锅炉工、下岗、杂工、开小饭馆……无论前路多坎坷,他都能咬紧牙关、直面苦难,脚踏热土,诗意地再现生活,终于以自己的才华获取文联责编的职位。诗者,即歌者,他以内心的痛楚与坚强以及不可示人的内心密码,诗性地诠释了坚忍与拼搏的内涵。

为安澜写完这篇诗评时,接近子夜,很多人已在漫长的冬夜里鼾鼾入梦。我忽然想起湘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著名作家肖坚强的话:“诗人总是走着、醒着做梦的一群。”在这个网络信息工业化的时代,诗歌逐渐走向边缘,然而,我想欣喜地告诉读者的是,诗人安澜正是怀揣梦想,诗性地生活的那“一群”中的“一个”,他“用一生在生活里小坐”,使诗歌依旧保持着崇高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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