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农户生计行为变化对居住区位的影响
——基于重庆丘陵山区的调查分析
2016-08-12周心琴
周心琴
(重庆工商大学旅游与国土资源学院,重庆400067)
山区农户生计行为变化对居住区位的影响
——基于重庆丘陵山区的调查分析
周心琴
(重庆工商大学旅游与国土资源学院,重庆400067)
生计行为是农户最重要的日常活动,对其他行为起着主导和支配作用,尤其是居住活动。本文通过对重庆丘陵山区967户农村家庭的调研,发现农户生计行为已经非农化、多样性,外出务工成为农户非农就业的主体,不同农户生计行为空间差异明显。生计行为变化对居住区位的影响主要表现在4个方面:(1)不同生计行为农户存在居住区位偏好差异;(2)便捷性和舒适性成为农户选择居住地的重要因子;(3)生计行为空间的逐级上移带动居住区位上移;(4)生计行为非农化使得传统居住区位吸引力下降。
丘陵山区;农户;生计行为;居住区位;重庆
农户是中国农村居民点中重要的行为主体,其经济活动及居住行为直接影响着广大农村居民点的建设与布局。中国传统农耕文明以土地谋生,依靠所耕土地构建村落,农业生产和居住成为农户生活的核心。对农户而言,居民点不仅是居住地,还承担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养殖、种植、储存、社交、休闲等多种功能,它是农户日常行为的出发点与汇聚点。随着我国农村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农户的生计行为逐步非农化和多样化,这些变化必定导致农户对居住需求的改变和居住区位的再选择[1-2]。基于此,本文从新时期农户生计行为的视角,探讨生计行为变化对重庆丘陵山区农户居住行为的影响,以期进一步加深和理解农户居住活动的空间秩序。
1 研究区域概况与数据来源
1.1研究区域基本情况
重庆市地处四川盆地东部,东北部为大巴山地、东南部有巫山、大娄山等山脉;其西为方山丘陵;中部主要为低山与丘陵相间排列的平行岭谷。其中,中山、低山占全市总面积的75.9%,丘陵占17%,平原仅占2.39%。由于受地形条件制约,重庆乡村居民点的布局主要分布在田野、山腰、山脚、道路沿线和江河沿岸等地,散居户数远远大于集中居住户数,呈“满天星”式布局[3]。
重庆农村经济发展较为缓慢,特别是三峡库区的22个区县中有国家级扶贫开发重点县14个,市扶贫开发重点县2个,为全国十八个连片贫困地区之一。2015年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10505元,与全国农民人均纯收入水平基本持平。由于收到地形的限制,加之人口众多,农户人均耕地约为0.96亩,传统农耕方式难以维持生计,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重庆大量乡村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非农就业已经成为农村社会经济中最为突出的现象。
1.2数据获取
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问卷调查,考虑到重庆主城九区农户数量少且基本实现城市化转型,因此调查范围以主城区之外的30个区县为主。调查方式以入户考察和访谈为主,共发放问卷1200份,回收1108份,有效问卷967份,有效率为87.3%。
表1 被访者及家庭基本情况
2 重庆丘陵山区农户生计行为的变化
2.1农户生计行为多样化
表2 重庆丘陵山区农户主要的生计行为
根据重庆丘陵山区农户的实际情况,按照其家庭收入主要来源将其生计行为分为纯农户、兼业型农户、非农户三类。纯农户指家庭收入来源完全依靠农业生产活动所得,即纯粹农务、种田的庄稼户。农业兼业型农户是指家庭收入中部分来自农业生产活动所得,部分来自非农业生产所得的农户。根据兼业程度的高低,分为农业主导型、农工兼具型、非农主导型。非农户是指具有农村户籍,但,收入完全来自于非农劳动所得。调查结果显示,重庆丘陵山区乡村农户15.8%为纯农户,57.9%为农业兼业型农户,16.3%为非农户,农户生计行为的非农化程度越高其收入也越高。
2.2外出务工成为农户非农就业的主体
重庆丘陵山区人多地少,山高坡陡,生存压力大,虽然从上世纪90年代起,大量农民涌入东部沿海地区务工,但滞留在土地上的劳动力比重还是较高。直到2010年,非农就业比重占重庆乡村劳动力的半壁江山,并以每年2个百分点的速度上升。
根据调查,当前重庆农户的非农就业方式主要有两种:个体经营(以零售业、运输业、餐饮业居多)和进城务工。2014年重庆非农就业收入占农户家庭纯收入的54.62%,其中工资性收入占家庭纯收入48.91%,可以看出进城务工成为大部分乡村剩余劳动力的首选。其主要原因在于个体经营在资金、能力、信息等各方面有较高要求,对于大多数山区农户具有很大的挑战性,相比之下进城务工更为简单直接。2014年重庆农村劳务总收入近800亿元,农民人均劳务收入超过4000元。
2.3不同农户生计行为差异明显
调查中纯农户多为年龄大、文化程度低、外出务工能力弱的家庭,日常生产空间以居民点周边的耕地为主。很多常年外出务工的家庭把土地转租给务农户,由此增加了纯农户可耕地面积,耕作半径较之以前有所增加。据调查,纯农户最大耕作半径步行平均时间从以往12.7分钟提高到15.3分钟。虽然如此,由于丘陵山区地势不便于机械化操作,土地较为零散,纯农户很难形成平原地区的“种粮大户”,其家庭收入普遍较低。在地势较为平坦的河坝和谷地,纯农户中养殖业较为发达,其收入相对较高。大多数纯农户生产规模不大,农产品以当地市场销售为主,价格低且受市场波动,收入很不稳定。调研中58.7%的纯农户对“未来收入会提高”的回答持谨慎乐观态度。
根据非农活动所占比重不同,兼业型家庭的生计空间有一定差异。一般低度兼业型家庭仍然以土地为主要生计对象,兼业行为多围绕在居住地附近。中度兼业型农户常见祖孙三代同堂,年轻人常年外出务工或进行个体经营,中老年人在家继续耕作土地。这部分年轻人外出务工距离一般较远。调查中,高度兼业型农户非农活动反而距离居住地较近,虽然非农活动占据主体,但多在当地城镇进行个体经营或务工,农忙季节能够兼顾土地的耕作。调查中发现,家庭成员越年轻、居住地越靠近城镇、非农收入越高,农作物经济性越弱。总体来看,受土地牵制,兼业型农户外出务工平均距离较近,70%集中在乡镇和县城,许多人有通勤行为,少部分在重庆主城或沿海就业。相对务农,兼业农户收入明显提高,调研中73.5%兼业农户对“未来收入会提高”持乐观态度。
此次调查中非农户主要有两种类型,一是进行个体经营,主要集中在零售业、运输业、餐饮业、家庭小企业,其居住地普遍距离城镇很近、或位于交通便捷之处,具有较好的经济基础、技术和胆识,其中并不缺乏有闯劲的农户离开故乡到外省,甚至沿海发达地区进行经营。另外一种非农户是常年外出务工家庭。相对而言,此种类型农户家庭结构简单,成员年纪轻、有知识,已彻底放弃对土地的耕作。重庆丘陵山区外出务工的农户比例很高,占到非农户总数的85.7%。究其原因与重庆农业生产的市场化和组织化程度低,乡镇和县城的经济发展现状难以满足大量剩余劳动力的非农就业转型[4-5]。这部分务工的农户多选择我国经济相对发达的东部沿海地区,大量就业机会和丰厚的务工报酬吸引众多的剩余劳动力,因此重庆是全国“异地城市化”的典型区域。值得注意的是,这部分非农户对“未来收入会提高”并不乐观,仅有63.4%选择肯定回答,这与就业稳定性弱、城市生活压力大、缺乏基本的社会保障有很大关系。
3 农户生计行为的变化对居住区位的影响
3.1不同生计行为直接影响农户对居住区位的偏好
重庆丘陵山区大多数纯农户沿袭着传统的粮-猪生计模式,住房离田地近,以方便饲养牲畜、家禽等。另选新址建房所需资金庞大,受此所限接近一半的调查户更愿意选择在原地翻新以改善居住条件,即使在32%“另选新址建房”的农户中大多也选在临近老屋的道路旁。纯农户中有少数收入较高的家庭,主要以养殖大户为主,虽然目前定居在乡村,但有20%的纯农户选择迁居到城镇。受到农业劳动的限制以及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这部分农户几乎都选择“保留原乡村住房”。
农户兼业行为不仅增加了收入,更重要的是改变了传统的生活方式。兼业型农户还没有完全脱离土地,因此倾向于在原地翻新房屋的37%,另选新址建房的兼业农户比重比纯农户低,只有24%。调查中发现,在出行较为方便的平坝河谷地带,兼业户另选新址建房的比重比纯农户低。他们更愿意选择“在城镇居住”,体现出更好的经济优势和对城市生活更多的渴求。
调查中,非农户的生计已经与土地脱离,58%的农户对“期望未来居住地”选择城镇。同时,调查中也反映出由于城市门槛较高,生活保障性差、购房压力大,虽然非农户内心十分渴望彻底脱离乡村进入城市,但大多认为在老家的乡镇居住,并保留原有的乡村居所是最为稳妥的选择。重庆丘陵山区非农户中有85.7%都以外出务工为主,在老家乡镇居住既满足了城市生活的需求,也符合中国人落叶归根的习俗[6]。因此,非农户选择“保留原乡村住房”的比重非常高,占到76%。
3.2便捷性和舒适性成为农户选择居住地的重要因子
图1 农户选择居住地所考虑的主要因素
随着农户农业生产与居住的变化,多数农户选择居住区位时对耕地依赖性降低,以血缘为纽带的乡村居住空间明显蜕变。通达性成为新时期影响农户居住区位选择的重要因素,在此次调查中其重要性得到不同生计行为农户的关注,特别实在以往交通不发达的山区。沿路建房或者尽量靠近道路,也成为乡村居民点空间分布的一大特点,改变了农村传统居住格局。
农民在选择居住地所考虑的主要因素中,41.08%的农户选择了交通,为所有因素中比例最大者。目前,农户居住要求不再局限于物质层面,周边环境条件、医疗设施、教育机构、休闲场所等也成为农户新的关注[7]。22.84%的农户选择用水用电,12.36%选择休闲购物环境,说明农户在舒适性和便捷性选择中,更加注重居民点的便捷性。对于居住小环境,农户一般考虑较少,如交通带来的噪音,仅5.06%的农户认为影响居住质量。在“目前居住环境满意度”评价中,有4.11%的农户选择非常满意,37.45%的选择满意,超过50%的农户选择不满意,选择非常不满意的农户达到6.99%,在不满意原因的选择中,62.4%的农户选择了“交通不便”,从而再次证明,农户在居住上特别重视交通便捷性。同时,便捷的交通也给农户带来更多个体经营的机会,有研究表明,交通越方便,道路等级越高,农户选择从事自营工商业的比例就越多【8】。
3.3生计行为非农化使得乡镇成为居住“沉淀区”
我国城乡二元制度环境的存在,农户迁移过程很少有迁居行为,劳动力向城镇的转移常常是“离土不离地”,具有“两栖性”和不稳定定。由于城乡二元结构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加之从“农民”到“市民”转换的困扰,很多农户把新居住地选择在乡镇。乡镇有基本公共设施和服务设施,有熟悉的文化环境和社会网络,居住成本相对城市较低。对于逐步走出耕地的农户而言,乡镇的生活既保留有农耕文化的亲情,又带着城市生活的舒适。调查中,近1/3的农户把未来居住地选在乡镇。
从重庆丘陵山区非农就业空间来看,市外就业比重为45.2%,镇以内就业仅为10.1%,农户最大的就业空间在时域范围之外的大中城市。如果按照理想居住状态,未来居住空间与就业空间重合,那么大多数农户居住区位选择在镇域范围之外。但调查表明,农户更愿意居住在乡镇,正如表3和图2所呈现出的结果。与此同时,调研中发现由于不同规模等级城镇生活成本差异巨大,农户根据工作地和家庭经济实力选择乡镇、县城,甚至居住到重庆主城区,由此呈现出就地“逐级上移”的现象。随着农户家庭收入的增加,居住空间需求由生存空间逐步向生产需求、发展需求、享受需求的层析演进[9]。城镇规模越大,能满足农户需求的空间就越多。
图2 重庆农户非农就业不同空间比重
3.4生计行为非农化使得传统居住区位吸引力下降
受传统生产方式、血缘关系和居住观念的影响,传统居住区更倾向于较为封闭的围合型地理环境。在重庆丘陵山区,优质耕地多位于地势平坦之处,农业社会中为保护耕地资源,乡村聚落多沿河或山脚。血缘和地缘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聚落成员的心理环境认知和聚落意向的生成。而在此次调查中,农户对于未来新居住地的考虑因素中,血缘和地缘的影响里明显下降,如图1,农户把“邻里关系”排在了第六位,远远落后与居住区的便捷性、舒适性因子。
此次调研中,已经完成举家外迁的农户占调查总户数的15.3%,常年在外务工租房居住,且老屋无人居住的农户占调查总数的22.5%,家里年轻人外出务工,老人或孩子留守的农户占调查总数的43.8%。对于未来居住区位的选择,仅35.96%的农户愿意原址翻新,由此进一步看出乡村居住离心力越来越大,特别是处于乡村腹地的居民点,抛荒和“空心村”现象最严重。据调查重庆主城以外的区县中,乡村居民点闲置系数超过50%,其中彭水、酉阳、黔江、秀山、石柱、武隆、南川、巫溪8个区县乡村居民点闲置系数超过70%,“空心化”程度非常高。
图3 农户居住区位现状与期望对比
4 结论
本文利用重庆丘陵山区调查数据,对农户生计行为变化对居住区位的影响进行了分析。相对于以往单靠种植业为生的情况,现在农民生计方式开始向二、三产业方向发展。重庆丘陵山区农户的生计行为已经“非农化”,并且越来越突出,成为生计的主要的主体。分析结果表明,随着农户就业的非农化和多样化,农户对居住区位的选择也发生明显改变,从而改变了传统农耕社会的乡村居住空间格局。
(1)由于不同生计行为不仅带来农户日常活动空间的差异,更为显著的是家庭经济、社会观念和思想上的明显差异,从而使得不同生计行为农户在未来居住区位上表现出各自的偏好。但交通便捷成为不同生计行为农户共同关注。相对于居住区位的舒适性和便捷性,农户更加看重便捷性。因此沿路建房或者尽量靠近道路,成为丘陵山区农户新居的最主要选择,也成为新时期乡村居民点空间分布的特点。
(2)随着农户就业的非农化和多样化,城市化的生活方式成为他们的渴望。居住区位周边的环境条件、医疗设施、教育机构、休闲场所等也成为农户新的关注。鉴于目前城乡二元体制的限制以及城市生活的压力之下,不同生计农户把对城市居住的渴望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乡镇。以耕地、血缘和地缘关系建立起来的传统乡村居住模式已经不适应新时期农户的生活方式,乡村腹地的村落居住吸引力越来越弱,空心村在乡村急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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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义兵]
K901
A
1674-1102(2016)03-0078-04
10.13420/j.cnki.jczu.2016.03.0019
2016-04-15
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1YBJJ032);重庆市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10BB0256)。
周心琴(1974-),女,重庆万州人,重庆工商大学旅游与国土资源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区域发展与城乡规划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