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古代书院探析
2016-08-12吴洪成任志惠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河北保定071002
吴洪成,任志惠(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张家口古代书院探析
吴洪成,任志惠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河北张家口的书院始于元朝.相较全国而言,这是较为滞后的,在河北境内也处于中等偏下水平.但尽管如此,在65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张家口仍然出现了对后世影响较为深远的书院,向世人展现了书院独树一帜的教学活动及办学方式,使之在一定时期内发挥了官学和私学所无法替代的作用.探讨古代张家口的书院,对于传播张家口的古老文明,发展张家口的教育文化事业有重要意义.
古代教育;张家口;古代书院;近代教育制度;书院改制
1 前言
书院作为我国古代实施高等教育的卓越代表,是封建社会独有的文教组织形式和重要的学术研讨机构,在教育史上独领风骚.书院大多选址于山明水秀的地方,那里钟灵毓秀、天时地利人和,是自然与文化的完美结合.中国古代书院萌芽于唐末五代,兴起并初盛于宋,元明清延续发展,至清末改书院为学堂,共经历了1 000余年的发展历程.概括说来,书院有官办和民办两种主要的办学形式,集图书收藏、刻印、祭祀圣贤、讲学育才与学术研究于一体,具有丰富的教学思想和多样的办学方式,与其他方式存在的民间性学术研究、教育教学组织形式有一定的区别,为历代教育家从事教育活动提供了借鉴.
相关资料可证,书院萌芽于唐代,名称出现于唐玄宗当政时期,是集收藏、整理书籍与授徒讲学于一体的官方文教机构,此时的书院面向全社会开放,儒生、道士及僧人等皆可进入书院学习、研讨.例如,著名的丽正书院和集贤书院设有学士、直学士等职位.据张说、张九龄编撰《唐六典》记载这些书院主要职责为:“刊辑古今之经籍,以辨明邦国之大典,而备顾问应对,凡天下图书之遗逸,贤才之隐滞,则承旨而征求焉.”[1]55除了官府的书院外,一些文人墨客常常将自己收藏书籍治学的书斋、书舍等取名为书院,公众和私密两种不同的形式,是我们区分书院与书斋的标准.书院拥有民办和官办两种办学体制,在这两类体系互相作用之下书院开始了自己辉煌灿烂的旅程.唐末五代十国时期,连绵不断的征战造成社会动荡,文化和教育凋敝,潜心修学的儒士们选择退居深山乡野,多用书院之名或者个人名字、职位等临山筑屋、读书讲学.私人创办的书院逐渐增多,提高了书院的影响力.久而久之,书院这一官方的称谓逐渐变成了私人读书、修书、讲学的处所称谓,并演化为开展藏、校、刊、著、读书活动和开展讲学、祭祀的处所,发展成为传播知识、培养人才的一种重要文化教育组织形式,并由此奠定了后世书院的良好基础.两宋时期,造纸术和印刷术的进步将我国文化事业推向了空前繁荣的阶段,两宋书院各有千秋,并初步形成了书院制度.北宋时期,统治者以“重文事,抑武备”为治国之策,作为推动兴学运动的组成部分或重要手段,常给书院赐书、赐额及赐田以示鼓励,或者以召见书院山长等方式表达对书院的支持.岳麓、白鹿洞、石鼓、茅山等书院名满天下.南宋时期,理学发展迅速并很快与书院合为一体,再加上书院制度的完全形成,令书院办学与官学、私学三足鼎立.书院不但规避私学和官学存在的不足,还吸纳禅宗丛林、精舍和道家的讲学经验,其目的、功能、方法的有效探索,使书院赢得了社会声誉.两宋时期形成的书院制度,是我国文教事业进入官学、书院、私学三轨并行的重要标志.元统一全国后,统治者逐渐认识到书院的价值,从元初的放任自流到扶持书院发展,确定书院为与官学相近的身份和地位,以书院山长为学官.故元代书院弥补了辽金时代的缺憾,缩短了南北方的差距,并使这种有活力的教育机构由南方向北方推进.明朝书院承前启后,王守仁、湛若水等一些思想家以书院为阵地掀起了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将书院推广到了更远的地区;冲破了政府中黑暗势力的高压、控制,甚至摧残的困境,使书院再掀狂潮.清朝的书院在科举教育的推动下,数量大增,但同时与官学的相似度极高,甚至几近于官学教育的组成部分.然而,潮涨潮落,月有盈缺,一如人世的悲欢离合.诚如古谚所称:“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在清末传统教育日渐解体,社会对新式人才亟的需背景之下,自1901年“新政”推动之后,书院也逐渐消逝.
张家口,古代称“张垣”“武城”,历史的区域变动及其区县名称的变化,迥异于今.但本文为研究便利,统一以当今河北省张家口市的行政区划管理为依据,探讨其中书院的相关问题.张家口市地处今河北省西北部,是京、冀、晋、蒙四省市的交界地带,西北紧邻内蒙古,西南与山西交界,东北毗邻承德市,南靠保定市,是首都北京的北大门.
无论是从史书的记载,还是有关学者的相关考证,或者是民间传说以及现有的历史遗址、遗迹和已经出土的大量文物中,我们都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张家口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有专家说:“要了解中国5 000年的历史,那就到逐鹿,要了解人类200万年的历史,那就要阳原的泥河湾.”[2]而这里的逐鹿、阳原都属于张家口.春秋时,张家口北部盘踞着少数民族——匈奴、东胡,南部由燕国和代国统治.秦朝实行郡县制,其南部为代郡、上谷郡.汉时大部分地区是幽州的边界,少部分由乌恒、匈奴、鲜卑三个少数民族分占.隋朝时,涿郡位于其东部,雁门郡位于其西部.唐朝时,北部为突厥的所在地,南部由河北道妫州、新州辖其大部分地区,河东道蔚州只占少部分地区.两宋时期,张家口属辽、金国的西京道及西京路;元朝属中书省上都路西北部;明朝时是延庆州、保安州、云州、蔚州及万全都指挥使司十二卫的所在地;清朝时,北部为口北三厅(多伦诺尔厅、独石口厅、张家口厅),南部是宣化府(治今宣化).
张家口地理位置优越,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自然植被丰富多样.北部高原地带海拔1 300 ~ 1 600 m,地势平坦开阔、草木茂盛,是发展畜牧业和旅游业的最佳选择.南部过渡地带森林茂盛,山峦、峡谷、沟壑等应有尽有.张家口属大陆性季风气候,春季风沙漫天,夏季短促而炎热,昼夜温差大,冬季漫长而干燥、寒冷.年平均气温7.3 ℃,最高达40.9 ℃,最低达零下26.2 ℃.年平均雨量423.2 mm,70 %以上的降雨集中在6、7、8三个月.洋河、清水河、柳川河等流经张家口城,柳川河源于崇礼,流经宣化注入洋河.洋河流经城区南部、宣化和下花园,然后入永定河.沿河谷地广阔,土壤肥沃,且有灌溉之利,为主要农业产区[3]556.综上所述,张家口的地理方位、自然人文地理条件等方面因素,大致展示了北方草原与山地纵横交错的区域的独特环境,也体现了北方农牧及手工业与传统文明相结合的特定模式.
张家口书院教育正是依存这种时空状态及社会场景而存在并演变的.其间当会呈现出与黄河、长江流域历史、地理制约下书院教育文化的某种差异性.
当前,学者们对书院的研究正从整体宏观逐渐向个体微观的方向迈进.古代张家口书院也就有了取样的根据和标准.本文所述的张家口书院可以说是古代北方环长城地区农牧交错与过渡地带书院的缩影,体现了北方塞外高原书院的基本风貌,理清张家口古代书院发展的脉络,明确书院这一重要教育机构在张家口古代教育史上所发挥的作用,对于持续稳健开发张家口书院文化,推动张家口地区文化产业更好更快发展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2古代张家口书院发展概述
据洋务派领袖、晚清重臣李鸿章,直隶保定莲池书院院长黄彭年等修纂的《畿辅通志》所记载,张家口古代书院始建于元朝,分别为蔚县的暖泉书院和宣化县的景贤书院,它们奠定了张家口书院继续发展的基础.上文已述,南方长江流域在唐末五代至两宋时期书院之设最为著称,黄淮地区也随之而动,在书院教育上有所进展.而燕赵直至长城内外毗邻区域的书院建置却相对沉寂,尚属凤毛麟角之势.河北并没有与南方实现同步发展,而一直处于全国中等偏下的追逐状态.具体到张家口,唐朝以来,统治中原的各个王朝都会不遗余力地渗透、占据这一地区.这里经历一个个封建王朝的更替、不同民族间文化的交互碰撞;因政治中心的调整而致使调控力量不一,由来已久的农耕与游牧文明交错中竞争.上述背景使得此地书院建设与唐宋时期追寻依山傍水、世外桃源、风景名胜的书院办学渐行渐远.张家口的书院在数量和时间维度上远滞后于南方发达区域,甚至与冀中南也有所不及.当然,其书院教育格局较之西北部的山西、内蒙及河北省内北部地域仍有优势.表1是历史时期河北各地书院分布状况统计结果:
表1 河北书院区域统计表
由表1可知,河北书院起源于唐朝的保定和石家庄,宋朝时新增了邢台的书院,直至元朝张家口跻身拥有书院的行列.从书院数量来看,张家口书院同发达地区相比差距很大.一方面,早期书院多萌芽于远离尘嚣的钟灵毓秀的自然环境中;另一方面,唐末、五代十国、两宋、金辽时期,张家口始终是历代统治者的必争之地,南北分裂、战火不断、民不聊生,令张家口的文化教育事业相对缺乏良好的外部环境和发展氛围.元朝全国一统,河北及张家口政治相对稳定,文化中心由南向北转移,统治者实行科举并采取保护和扶持书院发展的政策,终于开启了张家口书院发展的历程.元朝丞相康里脱脱所建的景贤书院以及工部尚书王敏为培养家乡人才所建的暖泉书院开始了古代张家口书院的破冰之旅,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明嘉靖七年(1528年),知府刘源清、巡按李宗枢在宣化县创建的上谷书院是明代在张家口所建的著名书院.它们与其他书院一道为元明时期张家口人才的培养、学术风气的形成发挥了应有的历史作用.张家口书院在清朝顺治、康熙、乾隆、道光、光绪等诸帝在位期间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多达13所,著名的有蔚县的文蔚书院、蔚萝书院,阳原的宏州书院、东川书院、龙泉书院,涿鹿的涿鹿书院、保极书院,宣化的柳川书院,万全的嘉禾书院,怀安的养正书院、文昌书院、敬一书院等.每所书院都闪耀着学术思想和教育智慧的光芒,无不令文人学士为之向往.其中,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知府张志奇和知县黄可润在宣化古城建立的柳川书院,为广大莘莘学子提供了著书修学的场所,使这所塞外古郡形成了“文教圣德”风尚,显示了“征鼓之声化为诵弦”的可贺局面.总体来说,书院在数百年的发展史中,锻造了文人学士的品性,形成了传道救世、兼容并包的学术风气,孕育了张家口广博的农耕与游牧文化兼容的传统.有关古代张家口书院的创建及地理布局的相关信息如表2、表3所示:
由表1-3所呈现的资料信息,可以总结出张家口书院历史演变的如下特点:
第一,张家口书院早期起步晚,但后期发展迅速.书院肇始于元顺帝至正年间(1341—1367年)王敏时任工部尚书创建的暖泉书院,和唐末河北的第一批书院相比,如满城县(今属保定市满城区)的张说书院、元氏县(今属石家庄市)的西溪书院、易县的棠荫书院(今属保定市),相差了500年以上.但自从书院问世后,张家口的书院便开始迅速发展:由元代2所到明代的7所、清朝的13所,依此分别增长了3倍、2倍左右,领先于书院发展较为落后的承德、秦皇岛、唐山、廊坊等地市.在河北省11个地市中,与沧州并列排第6位,而在冀北、冀东北范围内则名列前茅.
表2 元明清张家口书院统计表
表3 张家口书院分县市统计表
第二,政治和社会历史环境影响着张家口书院的兴衰.元世祖至元十六年(1279年),元大一统后,除承德、唐山、秦皇岛尚未设立书院外,张家口、廊坊、衡水等地均已开启了书院的发展历程.元明清三朝,张家口书院的发展离不开社会文化环境及文教政策的引导这个大环境.一般而论,中国古代书院发展的三个发展高潮期分别是南宋、明朝中叶和清代的乾隆王朝.张家口的书院历史中,除了南宋朝之于遥远的北方书院不利生存环境的特殊性之外,其他两朝的书院峰谷状态同样可以从中得以印证.
第三,以官办书院为主,民办书院日渐式微.历朝各地书院几乎都可分为官办书院和民办书院两种,官办、民办交合的书院也有存在,但很难界定,且数量微小.元明两朝的张家口书院中,官办与民办书院几乎交叉存在,但入清以后,官办书院与日俱增,逐渐占统治地位,只有零星的民办书院存在.表2张家口25所书院中,官办书院15所,民办书院4所,不详书院6所,总体上官办书院是民办书院的3倍以上,三者所占比例分别为60.0 %,16.0 %和24.0 %.由此可见,除了一部分书院不能断定是否为官办和民办外,张家口书院在明朝官办之于民办占有一定的优势,到清朝时则官办占主导性地位.
第四,书院所处地理位置由郊外自然环境转向地方城镇中心.张家口书院的布局在元代及明代初期仍坐落在城郊或山林名胜、自然风光优雅之地,比如,元朝王敏所建的暖泉书院建在一口奔涌不息的暖泉边,取“为有源头活水来”的寓意,“五六月中无暑气,二三更里有书声”[4],但明代中后期,尤其是清代,受学院与科举考试联系的加强以及行政控制的牵引,张家口的书院逐渐移向地方城镇中心,商贸交通便利之处.书院办学地理环境的这种变化,显示出书院与地方行政管理机构、社会绅士贤达及商贸阶层的更多沟通,从中反映了书院办学内容及职能社会化的趋向以及对此的强烈依赖.
第五,张家口大多数市县有书院设置的记录,但各市县书院分布极不均匀.从表3可以得出,拥有4所书院的阳原县、赤城县和蔚县与万全县、张家口市区、逐鹿县等这些拥有1、2所书院的地区相比分布很不均衡.蔚县和阳原县这两个分布书院较多的县,地处张家口境域的东南方位,与河北古代后期政治、文化中心城市保定紧相毗连,保定亦为此期河北省书院发达地区,可以想见深受保定教育文化的有利渗透.这是蔚县和阳原两县书院较其他县区发达的重要原因.
第六,书院的存亡命运与书院创办者的管理和经费多少关系密切.官办书院创办者职位的升迁、民办书院创办者的生老病死、书院经费等因素都影响书院可持续发展.乾隆十一年(1746年)建于怀安县城文昌阁的文昌书院,到晚清经历了100多年的发展,地方官员和院长数次更叠,书院相较刚建立时显得更加衰败破旧,而且教育活动的常规运营发生困难.同治七年(1868年),知县邹振岳由官私各种渠道筹集办学经费共计4 000余两,在旧址重修文昌书院,并对经费的使用及管理加以规范化,使文昌书院的办学实力加强,书院教育所产生的社会效益也显著提升.
3 古代张家口书院举要
自元朝张家口创办书院以来,历经明朝、清朝,张家口共产生书院25所.虽然张家口书院在数量上与省内外书院发达地区相距甚远,仍以其不同于地方官学和私学的独到之处对本地的文化教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以下例举其中三所书院,以管窥全豹,并由此发挥由书院个别推及一般的作用.
3.1 文蔚书院
文蔚书院由蔚州知州靳荣藩于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筹集资金在蔚县创建,故又名荣藩书院.靳荣藩(1726—1784年),字价人,号绿溪,黎城麦仓村人.出生诗书之家,聪慧好学,博览强记,清乾隆九年(1744年)中举,四年后复中进士.历新蔡、龙门、迁安知县,蔚州、遵化知州,累官至大名府知府.著有《吴诗集览》20卷、《吴诗谈薮》、《绿溪语》两卷、《咏史偶稿》、《潞郡旧闻》3卷.
1759年,曾任河南省新蔡县知县和河南乡试副考官.在任期间,廉洁奉公,是清代著名的清官.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靳荣藩升任蔚州知州,认为蔚县地境偏僻、民风驳杂,应该大力发展教育,以儒学进行地方民俗伦理、社会道德风尚的治理.于是,就亲自号召、组织人员,准备工料,甚至捐献了自己的廉俸,筹建文蔚书院.在他的积极倡导和组织下,书院在一年内便成功建成.他又亲自为书院提名为“文蔚 ”,广收诸生入院学习.一时间,蔚州读书风气蔚然成风,靳荣藩作为地方文化教育的开风气者,得到了蔚县吏绅士子的广泛赞誉.
文蔚书院占地15亩,书院的建筑包括供师生教学讲习之用的教学楼、为山长及教习办公用的院子、库房、厨房及藏书室,共房舍100余间.文蔚书院办学经费充裕,为教育的运行及质量的有效性提供经济保障.据记载,在书院兴盛期,书院院田1 615亩,岁入米谷租75石;房21处,岁入租钱300千[5]7.
文蔚书院的教学活动以北宋范仲淹主持庆历(1041-1048年)兴学中教育家胡瑗所创造实施的苏湖教法,即分斋教学作为其组织形式.只是与宋代“明体达用”分斋教学将专业分为经义斋与治事斋有所不同,而是分为“六斋”,即率性斋、修道斋、诚心斋、正义斋、崇志斋和广业斋.“六斋”的名称援引明清时期中央官学顶尖学府、学术教育中心或样板的北京国子监教学组织形式.国子监分斋(分堂)课程设计的科目及层次与文蔚书院有所不同,但效仿至这种程度,足见中央官学对地方书院的表率和引领作用是客观存在的,其力量不容小觑.
文蔚书院设山长1名,靳荣藩、顾我鲁、江振基、董友筠曾先后担任文蔚书院的山长.其他教习根据科举出身的功名等次(一般拥有举人及以上功名)、社会舆论声望,通过举荐或必要考试方能聘任,并有任职要求及考核目标,经考评合格后聘用.生童年龄不限,但必须经过县、州两次考试通过,才有入学资格,即“庠师试而闻诸州,州再试而择其可”[5]6.由此得知,清代张家口官办书院的招生与地方官学的办法是相同的.这有利于书院办学的规章管理,同时也反映清代书院已步入制度化建设,即使是塞外城镇的书院也是如此.书院以四书、五经、性理、习字等作为课程规定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以学生自学为主,教师讲解为辅.书院学生的学业测评及评估以考课为主,兼作科举的预备练习.每月“月考”1次,教师命题;年终“岁考”1次,山长命题.通过考试测评,成绩优异者奖以膏火.
如今,张家口人民以文蔚书院为载体,建立了占地1 775 m2,房屋43间,展室20个的蔚州文蔚书院博物馆,它以靳荣藩著《文蔚书院纪略》为参照资源,通过展牌和教育实物的形式,集中展示蔚县教育风貌,并逐步向 “京西第一书院”博物馆方向迈进.文蔚书院终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融入现代社会的文化教育领域.
3.2 柳川书院
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为培养地方人才,宣化府知府张志奇、宣化县知县黄可润等人发起并号召地方士绅捐资兴学创建柳川书院,坐落于皇城桥东大街,原杨氏私塾处.史称:“宣城聚关外之秀,柳川为宣城之秀,地灵人杰,自今开辟,公之德矣.”[6]黄可润(?-1763年),字泽夫,清代福建龙溪县壶屿人,乾隆四年(1739年)进士,曾在河北南部府州先后任职20余年,为官清廉、治下严明,常常“割俸赎田充之”来补给教师和学生的膳食.晚年迁河北河间府,在河间知府任中病逝.遗著有《宣化府志》《无极县志》《口北三厅志》等[7]3.
柳川书院内有专门供学生学习的学舍70余间,并有堂屋2间,轩廊5间.书院周围风光秀美、景色清新雅致,交通十分便利.东院魁星楼的楼前树立着时任直隶总督方观承亲笔书写的“柳川书院碑记”和宣化府知府张志奇亲手书写的“柳川书院记”石碑各一方.
柳川书院的执教者多为“经明行修,足为多士楷模”的硕学名流.清贡生赵秉忠、刘秉文曾是柳川书院的董事及主讲者.他们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多才多艺、志趣高雅,深深陶冶和感染着柳川书院的学子们.除了本地的名儒贤才担任柳川书院教职以外,还有很多外地学者在此任教.直隶盐山(今沧州市盐山县)人刘若曾在此任教,刘先生为清光绪已酉解元、已丑进士.他对义理、考据学派思想见解深刻、育人有方,“一时知名人士,皆出公门下”.清嘉庆朝举人,广西桂林望族龙继栋先生曾在此任教3年,龙先生学富五车,以“首以敦品力行,讲求实学为总旨,而不停滞以制艺较短长”[8]937为教学理念,教学中遵循循序渐进、启发诱导及教学相长等基本原理,极大地提高教学的有效性,并促进了教学质量的提升,使柳川书院闻名遐迩.
柳川书院接纳了众多莘莘学子,一批批文武双全的人才脱颖而出,使上谷古郡形成了“文教圣德” 的风尚,并起到了文教复兴,移风易俗的重大作用.据《宣化县新志》记载:“宣化在清朝中进士者9人,举人7人,拨贡104人,武进士52人,武举人150人.”[9]可见,柳川书院办学成效及地域效应之深远.
1978年,宣化县地方政府在柳川书院的基础上,建立了张家口市宣化第一中学.几十年的时间,宣化一中经历了省属重点中学-省级示范性高中-全国教育系统先进集体称号的发展历程,2012年宣化一中举行了110周年校庆.现如今,宣化一中各方面发展良好,并成为张家口地区首屈一指的高考名校.200多年前的学术研讨之地,依然能够以特殊的方式继续在现代教育教学中发光发热,不禁使人有“文教渊薮,留泽绵长”之喟叹.
3.3 万全书院
道光七年(1827年),万全书院,又名嘉禾书院,由知县张庆成创办.张庆成,浙江湖州人,他上任后发现“该县地近边关,向未设立书院,俗尚农商,读书人少.即延师训课子弟之家,粗识文字即行改业,文风因而不振”,鉴此,转变之策在于急应“设立书院作育人才,即以严励民俗”[10]6.于是,他倡议建书院,自己捐银500两,并召集城内名门望族霍宅的霍如洵、霍如泌,罗宅、绅商及其他士民共同捐款1.2万多银两筹建万全书院.
万全书院于1827年动工修建,“度地于学宫之西偏,鸠工饬材”从中获悉,院址坐落于县儒学(学宫)之西,彼此交相辉映.“以三君(李孝廉亭安、马孝廉森、刘茂才奕翰)总其事,王生振声、逯生大用、霍生桢、李生溶、李生廷俊其襄之—刘茂才寒暑不离工,次期年而书院成”.“费用工料银五千九百两.余银六千余两,分县置地,并分商生息以作束修膏火”[10]6.也就是说建院剩余的捐银6 000两用于购买农田出租给当地农户,所得租金全部用于聘请德才兼备的教师为学生授课,或奖励优秀学生学习、生活费用等办学的经费开销.万全书院捐资乡绅的名字被刻在石碑上,以供观摩瞻仰,铭记其投资兴学、作育人才的盛德,作为精神遗产延绵后世.地方政府对此赞赏有加,直隶布政司松筠亲临题匾“万全书院”.
万全书院建立在10层砖砌台阶的上面,呈坐北朝南之势,院内房舍45间,书斋、讲堂、魁楼、花园一应俱全,照壁、大门、二门、讲堂全部位于书院大门,讲堂的中轴线上,布局对称,庄严肃穆.后院空地谷穗连茎,结三四穗、五六穗的庄稼异常茂盛,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四季植被花卉非常之多,见者啧啧称奇.时人遂取其天降祥瑞、蒸蒸日上、人才辈出的吉祥之意,选择“嘉禾”二字为书院祝福,来表达对书院的美好祝福和希冀,故又称“嘉禾书院”.
书院建成后,张庆成即刻从京城聘请教师为学生授课,从此朗朗书声如余音绕梁般飘荡在万全县的天空.次年秋,书院学生吴家夭、张本崇中举,名动州县及毗邻乡里[11].
4 古代张家口书院教学与教育经费管理
由于历史久远,资料散失难寻,要想重构书院教育教学的实景概率甚微.本文通过整理元朝至清朝时期张家口书院的有关资料,希望以此能够对张家口书院教学活动、办学环境及经费管理有所认识与理解.
4.1 书院的教学活动
受佛教禅林制度的影响,书院的规章管理仿效寺院清规戒律.佛教寺院住持为长老,宋元书院的管理者以山长、洞主或堂长相称,清代多统一称为院长.张家口的书院管理者多称为山长、院长,这同全国其他书院相比没有多大差异.
书院管理重在学术与教育功能的发挥,院长除掌院主持院务外,一般为最有名望的书院主讲者,其他教师既有功名出身,也有相关学科知识的造诣,在地方上有名望者方能聘任.这样就保障了书院的师资水准.
古代张家口地区书院自元朝开始兴建,经历明清两代的发展,其教学内容很大程度上受社会的统治思想左右.元朝时,书院多以传授程朱理学为主,明朝的书院则在沿袭宋元旧制,突出程朱学派的思想及著作的传承与研习之外,又兼容与之本质相同,而方法途径相异的陆王心学;清朝书院处处充斥着由程朱理学嬗变的义理学派,注重文字训诂、制度文物考订的乾嘉学派的思想及内容.此外,少量书院以反理学相标榜,关注社会民生经济的实学知识及技能教育.尽管各代书院有自己主讲的知识内容,但是从整体上分析,在科举教育制约下的官私学与书院教育仍然以儒家经典为主要教材,书院主讲者根据科举考试内容及八股制艺时文的要求,组织学生教学讲授及展开讨论,并实施考课(有月考、季考、岁考之别).张家口古代书院的教学活动也基本依此设计及实施.大多数书院,尤其是官办书院的学生入学后,依据循序渐进的原则,先习“四书”,然后再修“五经”,兼习经史文学及其他学派少量课程.如蔚县的文蔚书院,就以四书、五经、性理、习字为主要内容.明代以后,王守仁的《传习录》以及湛若水的《心性图说》《心性总篇二图说》等经典也是书院教授学生的学习内容.有的书院在课程设计上考虑到动静协调,相互在内容与方式上呈现差异.如阳原县的东川书院就注重将诗歌、习礼、读书三类课程在每日课业计划中交错进行.书院的教学方法以学生自学为主,教师讲授为辅,重在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及道德行为习惯,这是张家口古代书院秉承其自身优良传统,并有别于官学、私塾教育的显著之处.
4.2 书院的办学环境
晚唐以来,书院的选址深受读书山林、佛教禅林研修佛理和宗教庙宇制度的影响,逐渐形成了偏爱风景优美、山林名胜的选址风尚,并成为宋元至明初各地书院选址的重要参考.明代后期至清代虽然书院地理方位日渐向地方政治、经济及文化中心靠拢,但仍有其自然风光优雅的取向,尤其在书院内部环境的构建方面更追求脱俗、静谧、雅致的格调.因此,这种书院文化或特色资源可以说是一直延续至其自身命运的终结.良好的物理环境和文化因素共同构成书院的隐性课程,它并不是像概念或公理一样,强制从外部灌输给别人,而是时时刻刻包围在受教育者周围,像空气及细雨一样潜移默化之中感染着受教育者,令书院学子不知不觉内化到心中.同时在视觉、触觉和感觉上如沐春风.这种课程资源相比于书院计划内的显性课程有其独特的教育意义,同时在教育活动中引入山林文化,使书院教育带有更多的审美性.
由于历史的发展和变迁,使得张家口书院的选址及空间布局的史实很难再复原其本来面目.但是我们在考察书院的相关文献时,仍有零星呈现.蔚县的玉泉书院坐落在玉泉山上,山半有寺,寺北角有楼,形成书院依山傍林、角斗飞檐、风铃清脆的胜景美感.又如柳川书院,书院园中流水潺潺,荷花盛开,后院还有学生们练习射箭的射圃以及水井、火房等辅助设施.柳川书院的建筑设计反映了文武合一的教育特色[12]63.书院所用的名字也能让人品味出其中蕴含的文化及本地风土人情等相关史实.如蔚县的暖泉书院,顾名思义,书院和泉水密切相关,“其水澄清如鉴,三冬不冻,故云暖泉” 取“为有源头活水来”之寓意,故称暖泉书院[13].有文献对柳川书院的建筑及环境有如下描述:“前辟门,门之内为讲堂,五楹.后堂二,规此列舍.堂后有楹,左有射圃厩一,井三……舍东为奎阁,西凿池.”“栋宇凤骞,门庭日豁”[8]936,从上述文字中,完全可以想象到书院房屋整洁、亭台雅致、楼阁高耸、气氛庄重的建筑风格及教学情景.
书院独有的教学环境中还体现在嵌碑立石、命名题额、匾联书法等方面.万全书院和逐鹿书院,分别建在万全县和涿鹿县,县名饱含吉祥、喜庆及文明悠远的思想内涵.两所书院充分显示了书院自身的地理位置,同时也蕴藏着本地深厚的历史文化和创办者对书院所在地的景仰.其中的“逐鹿”一词,更是对书院办学积极向上、昂扬拼搏和毕业学生纵横社会行业领域的一种勉励与期盼.1756年所建的柳川书院,以“柳川”命名具有十分深刻的含义.“柳川”二字除表达宣化府绅民对这所塞外学府由衷的热爱外,还形象地显示出其蓬勃向上、欣欣向荣的风貌,更反映了人们对这所学府给予的殷切厚望.书院建成之日,清代著名的书法家、直隶总督方观承便为书院题写“柳川书院”四字的巨匾[8]936.
4.3 书院的教育经费管理
办学经费是书院生存发展的基础,没有必要的办学经费,书院将无法维持正常的运行,因此书院的经费必须加以有效的管理.为了使经费收入发挥其更大的效用,以保证书院的正常运行,书院的支出就必须精细规划,办学经费的最低限度是保证收支平衡,杜绝经费捉襟见肘的现象.
张家口书院的经费主要有3类:第一类,各地官员、地方士绅,甚至是商人、民众集体捐资建学.例如,乾隆年间的柳川书院,就是在知府张志奇和知县黄可润带动下号召地方士绅捐款建立起来的书院,这成为官绅名流捐资兴学的例证.第二类是书院用闲散经费购买当地土地,并招租农民耕种,收取地租,以维持书院正常运行.1826年,张庆成任万全知县,共筹集1.2万两用于建万全书院,建书院花费6 000两,将剩余下来的6 000两用于购买农田,于北乡北忻屯、正北沟、连针沟、太平庄等地购买农田3顷,租给当地农民,按照每年收成的好坏分级收租.之后又有南乡第三屯、第七屯、张杰屯等村捐助洋河淤地15顷,租给当地农民,收租稻田按二八抽成,旱田按三七抽成,作为书院的基本经济依托或主要资金保障[10]7.这样一来,山长束脩(薪金)、生员膏火以及其他教育活动运行所需经费的支出均有了充足来源.第三类是放钱给当地商户,以收取利息维持书院开支.如上述万全书院除了靠收取地租筹集经费外,它还借银两给商号生息,以备荒年或获得更多收益,用于支持书院办学的资金.
商户经营院产资金,较之传统的土地出租,书院可以收取更多的利息,远远超过出租学田所抽取的地租租金.因此,这种方式在清朝晚期的一些规模较大书院中不断出现.当代书院史专家、江西教育学院李才栋先生指出,清中后期,在南方江浙、皖赣、闽广等发达地区的书院中,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房屋出租、店铺出租、存款利息而不选择出租土地.那些经商致富的士大夫们对书院的关心远胜于那些出租土地的土财主们.书院的经济来源越来越向工商利润靠拢,工商业就显得尤其重要.道光前后,书院的课程、规章制度等几乎与原来没有差异,唯独对经营工商业的儒生们越来越依赖[14]305-306.李才栋先生所陈述的虽然是南方书院的经费筹集方式,但是这在北方张家口书院办学中也有反映,张家口有的书院的院产经营,也从土地税收实物地租转向了收取工商利息的资本投入新方式.
5 张家口书院的近代改制及其他
唐代至清末改制之间书院在我国古代教育史上已经发展了千余年之久,千年的起起伏伏,延续至清代后期书院终于成为了仅次于官学的重要的办学组织形式,甚至最后表现出了替代官学的苗头.但随着清道光朝以后社会矛盾的尖锐以及西方以英国为首的工业化强国的入侵,社会危机加深.此时包括书院在内的传统封建教育体制已经在形式和内容上趋于僵化,远不是原先学术气氛浓厚、文化传承活跃的书院了.这种具有独特办学风格,曾给无数文人学者留下宝贵知识资源的书院,正在慢慢地走向它生命的尽头.
教育不可能,也从未真正独立于社会政治经济而履行其他的职能.先进的知识分子察觉到传统教育必须进行改革以谋求近代教育继续发展,直至维新运动,源自于19世纪60年代初洋务派新式学堂创设发端的新教育运动,在经历30余年的努力以后,虽然取得积极成效,收效仍不理想.20世纪初的“新政”时期,终于在西方思想的碰撞和冲击下,书院改制才在新教育制度建立的催动下迅速展开.由此,河北境内的书院同全国书院一样结束了其曾经光辉灿烂的历史,“书院”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然而,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古老而传统的书院跨向近现代,接通中国文化教育发展的血脉,在改制中获得了永生”[15]589.我们很难明确地说出具体是哪一个原因导致了张家口书院的改制,但却可以说是多个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张家口书院的改制有着同河北其他书院改制相似的背景.
从外部因素来看,导致书院改制的主要原因是动荡的社会环境.1840年6月中英爆发鸦片战争,战败的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从此国门被迫打开,中国逐渐从自给自足的封建国家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传统的小农经济被打破,手工业濒临瓦解,社会进入“千古之一大变局”的历史时期.而与此同时,西方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闯入人们的视野和生活,逐渐影响并促进了城乡商品经济的转变,由此形成并兴起的新的阶级结构建立起来.社会急剧动荡,体现西化取向的政治势力洋务派、维新派与立宪派占据主流地位,他们强烈要求对教育进行改革以顺应时代的变化及要求.这种情况下,教育的近代转型成为了社会救亡图存的客观需求和教育近代化的必然趋势.与此相应,书院改制成为了教育近代化的重要内容.
从内部因素看,书院自身弊病众多.书院自创立之始,治学严明,学风日盛,的的确确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人才.然而,到了晚清后期,社会危机加剧,传统教育式微,书院办学也如日薄西山.书院在其华丽的外衣下,弊端日益显露.清代后期张家口多为官办书院,政府力量的渗入加速了学风消沉、士气糜烂.书院聘任山长由官僚政客徇私选择而不再是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学生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现象尤为严重;大多数书院逐渐沦为科举制的附庸.书院的教学活动一方面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教授学生与时俱进的知识,而是固守着亘古不变的理学内容;另一方面,讲学内容完全围绕科举考试进行,科举考试考什么,书院就讲授什么.这就背离了书院创始的目标,学术讨论和交流成为了辅助性的教学组织,甚至多数情况下只是有所点缀而已.如此办学的书院不仅不能培养出近代社会所需要的人才,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阻碍新教育进一步成长的沉重包袱.
当然,从近代新教育的历程及西方教育范式移植或试验视角分析,书院是传统教育的延续,自身不属于近代教育范畴,使其融入新教育体制之内需要参照物,或转型重构的模型、刺激物.这恰恰是洋务、维新运动中兴办的新式学堂及西方来华传教士开设的教会学校.以洋务派主持的洋务学堂为例,1862年,京师同文馆设立,自此拉开了近代新式学堂的帷幕.在此后30年间,洋务派陆续创办了相关的军事、科技新式学堂,如福州船政学堂、天津电报学堂、北洋水师学堂等.这些学堂在教学和管理上,采用西方先进的理念、方法,所培养的人才皆是实用型的专业技术人才,更能满足社会进步的需要.相比之下,传统的书院则略逊一筹.新式学堂在给传统书院造成了巨大冲击的同时,也提供了参照资源.
清末的两次教育改革包括戊戌维新(1898年6-9月)及清末“新政”(1901-1911年),而真正有效推行并发生深刻影响的则是第二次清末“新政”,河北书院的近代改制正是在此次改革中推行的.张家口的书院正是在上述历史场域下被迫由传统走向近代,发生根本性的化茧成蝶之剧变.以下是笔者依据文献中有明晰记录书院改制信息整理而成的张家口书院情况表.
表4 清末张家口书院改制情况一览表
表4所列的7所书院,并不能够完全地显示出晚清河北张家口书院改制的全貌,笔者只是撷取了所见地方志中有书院改制时间记载的列入上表.以下几种情况,未采录入表,但仍可视为书院进行了改制或被统治者废除.
1) 所修县志只记载“学校设立,书院废除”,并没有明确或大致的改制时间记载的,可以根据所述进行推断.如《阳原县志》记载,“以上乃前清之书院,义学.迄清末,学校设立,书院等皆废矣”[12]73.阳原县的书院中,弘州书院和东川书院进行了改制,故可以推断龙泉书院在清末改制中被政府废除了.
2) 直接在书院基础上改为义学,而所修县志不再有追踪记录的,上表同样不加以叙述.如《阳原县志》记载,“义学之可考者五:曰本城义学,旧为宁邑书院.康熙中,通判陈天栋建(原置地九倾十一亩,又地四倾,通判汪天栋续捐,并在开阳堡);曰东城义学,在文庙北,嘉庆中建(马圈堡免庄租谷十二石);曰开阳堡义学,乾隆中建;曰西白马营义学,乾隆中建(租谷十二石);曰浮图义学,道光中建(马圈堡官租十石).”同时,在阳原县志“全县高级小学校及同等学校”表格中,1905年,由王绪创办的义学被改为开阳堡初级小学堂[15]62,由此我们可以推之,宁邑书院可能在义学基础上被改为开阳堡初级小学堂.
河北书院改制高峰期出现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且于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达到高峰.由表4可知,河北张家口古代书院改制时间皆在1902—1903之间,改制后的学堂以小学堂居多.由此可以推断,张家口其他地区的书院改制很可能也是在这期间进行的,根据清政府1901年颁旨“兴学诏书”的要求,府、州、县所属书院一律改为中、小学堂,张家口所辖区域内的书院在近代学制中降格成了普通的基础教育层次.对此的认识历来颇多歧义,笔者不再赘论.可以说,河北张家口书院改制的这些趋势与全国其它地区是一致的.
河北书院改制过程中,并不是所有书院都能够完成转变新式教育的时代潮流要求的,这也许是出于对旧式教育的依赖和眷恋,也许是由于对新式教育的怀疑和反感.有些书院表面上改革为新式学堂,然而其教育目标、教学内容等并没有脱离传统,更未从根本上按照1903年“癸卯学制”的章程规定、课程编制、教学方法及考评要求进行近代化改制.这使得书院改制存在极为严重的不彻底性,也表现了教育思想观念更新及统领下的制度转变是一项艰巨而复杂的工程.
现代著名哲学家、教育家胡适有言,书院能代表“一时代的精神”“古时候议政的精神”,“书院之真正的精神惟自修与研究”,更言“一千年以来,书院实在占教育上一个重要位置,国内的最高学府和思想的渊源,惟书院是赖”[16]273-276.这里对书院教育在古代中国的历史作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张家口书院自元朝出现到清末改制,经历了650多年的发展历史,并于清末改制画上了句号,完成了自己的教育使命.张家口书院的改制是全国书院改制的组成部分,并由此加速了僵化的科举制度的废除,导致了一批新式学堂的产生.自此,张家口地区出现了种类多样的新式学堂,它们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地成长起来,并以摧枯拉朽之势荡涤传统私塾与科举教育,以蓬勃生机的活跃之势茁壮成长在张家口这片古老而广袤的土地上.
古代书院以传播知识、探讨思想、研究学术与培养人才为主,与社会紧密相连,逐渐成为了我国古代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古代高等教育的成功典范.同样,张家口的书院在古代是该地区具有高等教育层次或水平的办学机构.自清朝乾嘉以来,书院以势不可挡之势迅速发展,甚至在统治者的支持下成为仅次于官学的重要教育组织形式,但书院发展后期开始慢慢僵化,日益背离了书院创始时的初衷.清代张家口书院同全国书院一样,不可避免地经历了清代数量的拓展和近代改制这样大起大落,悲欢离合的复杂情形.但在改制为学堂的转型活动中,教育层次虽然在新教育制度的格局中被迫下降,即由高等教育退为普通中小学教育.但是,古老的书院优秀传统仍融入其间,如注重培养良好和谐的师生关系,将自主、道德和学术培养结合起来的理念风尚等,在清末民国以后的张家口一些中小学教育中得以继续保留,呈继往开来之势.在高等院校大众化、竞争日趋激烈、学科专业改革如火如荼及地方特点愈显重要的今天,我们有必要整理分析张家口的书院资料,重新审视书院从创设至落幕的历程,以期以史为镜,古为今用,为包括张家口在内的河北地方高等教育更优质的提升与发展提供参考、借鉴与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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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李建明 英文校对:李玉玲)
Explor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Ancient Academy in Zhangjiakou, Hebei
WU Hongcheng, REN Zhihui
(College of Education,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The first academy of Zhangjiakou was built in Yuan Dynasty. Compared to other regions in the whole nation, the development of academies in Zhangjiakou are relatively lagging, and it also has a lower rank in Hebei province. However, a group of far-reaching academies have been established during 650 years, which show the world the unique way of teaching and the school, in a certain period of time, has played a role which can not be replaced by the official and private schools. The work of discussing the academies in Zhangjiakou helps a lot to spread civilization in this area, as well as develop the education and culture of Zhangjiakou.
ancient education; Zhangjiakou; ancient academy; modern education system; restructuring of the academy
10.3969/j.issn.1673-2065.2016.04.019
G40-09
A
1673-2065(2016)04-0073-11
2016-05-19
河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SD132004)
吴洪成(1963-),男,浙江金华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任志惠(1991-),女,河北承德人,河北大学教育学院在读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