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

秦逍

无数黄色的小怪物，在那嵌着两片玻璃的纸盒里骚动着，卖蜂人给它们一根树枝，它们便在树枝里掘下一条条地道，当中有一只比较大的蜜蜂，始终伏着不动。这是蜜蜂敬畏供养着的蜂后。

“这些蜜蜂是丝毫不要人照顾的。”卖蜂人说：“只要每月从这洞口投下一颗白糖就够了，蜜蜂自己会运走并分派的。”

“一个月只要一颗吗？”年轻的女人说，“一颗白糖便可以把这么多蜜蜂养活一个月？”

她头上戴着一顶阔边草帽，穿着一件花色褂子，两臂是赤裸着的。卖蜂人凄寂地瞧着 她。

“一颗就够了。”他重复着说。

“这多有趣。”她说。

于是她买了那个透明的蜂窝。

“亲爱的，”她说，“快来看看我养的蜜蜂吗。”

她看着小玻璃匣，蜜蜂在里面动。男子坐在她身边，欣赏她的微俯的后颈。

“你是怎样使生活有趣啊，亲爱的，有了你什么都是新鲜的，昨晚听巴赫，现在却是这些蜜蜂。”

“瞧啊，亲爱的，”她带着一种他所喜欢的表情说，“你瞧这巨大的蜜蜂，这是蜂后，那些工蜂服侍着它。对了，你相信吗？亲爱的，它们一个月只要一颗白糖就够了，这不是很有诗意吗？”

不久之后，她的情人厌倦那只蜂窝。她把它藏在自壁炉上的镜子后面。

到了月末，她忘记放白糖，蜜蜂都慢慢饿死了。直到末了，它们还留着一点白糖给那最后才死去的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