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表层话语迷雾,探究文本深层蕴涵——基于结构主义视野下的《只爱陌生人》
2016-08-11张楠
张 楠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拨开表层话语迷雾,探究文本深层蕴涵
——基于结构主义视野下的《只爱陌生人》
张楠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
摘要:《只爱陌生人》是英国作家麦克尤恩的早期作品,其内容涉及到了一些敏感的题材和伦理的禁区,但我们透过其文本的表层话语可以发现文本所蕴含的两性话语权利等深层意义,使“病态的”“可憎的”等评价不攻自破。在此运用结构主义的分析方法为读者揭示其深层含义。
关键词:《只爱陌生人》;结构主义;表层话语;深层叙事逻辑;深层意义结构
《只爱陌生人》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麦克尤恩的一部小说,评论界也称其为一部“小型杰作”。但另一方面,小说也因内容涉及到奸杀、虐恋,情节设置充满了悬疑和惊悚而受到了一些诟病。但通过细读文本,我们会发现,作者绝不仅仅是停留在对科林夫妇和罗伯特夫妇错综复杂的情感故事的叙述上,而是试图通过文本的表层话语为读者揭示两性话语权利等深层的蕴涵,探讨文化心理问题。
一、扑朔迷离的障眼法——高度艺术化的叙事手法
《只爱陌生人》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科林和玛丽是一对情侣,两人在一个不知名的意大利城市结识了本地人罗伯特夫妇并“偶然”知道了罗伯特夫妇之间的畸形性虐待关系。这个秘密的发现让科林和玛丽在惴惴不安的同时却又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兴奋,并最终诱使科林和玛丽不自觉地再次走向了罗伯特家,导致了玛丽被下迷药而眼睁睁地看着科林被罗伯特和卡罗琳共同虐杀、奸尸。
小说内容集惊悚、暴力、变态性爱等黑暗因素于一体,情节也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这种主题和情节因素都是通俗小说的惯用手段,但麦克尤恩并非是为了迎合读者的猎奇心理,而是致力于对两性权利话语的探索与挖掘。因此,他采用了超高的叙事艺术,拉开读者与文本的距离,让读者对文本产生一种反思性的距离。
法国结构主义批评家热奈特认为叙事类型分为“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三种。《只爱陌生人》中大多采用了移动式的“内聚焦”叙事,即叙述者和人物对故事所知道的内容一样多。小说大多是通过故事中的人物玛丽和科林来交替叙述的。读者通过玛丽的视角看到了科林最终被罗伯特夫妇虐杀的场景,等等;而通过科林的视角,则看到了罗伯特带科林去他的酒吧的全过程。这种叙事角度的好处在于能够让读者和故事中的人物产生一种认同感,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延长了读者的审美快感。但也容易让读者对故事中的人物产生过分认同,使读者过于沉浸在故事的内容和情节中。因此,麦克尤恩又在科林和玛丽的视角之外使用了一个超越于所有人物之上的第三人称的叙述声音。这个客观冷静的声音不时出现在小说中,它能够提醒读者作者的在场,防止读者对任何人物角色产生过分的认同,从而引导读者思考文本的深层意义。
除此之外,细心的读者还会发现,虽然作者交替地使用了科林和玛丽的视角来呈现这个故事,但更多的是通过玛丽的眼睛来看的。一般说来,作家更多的是采用男性的视角来叙述文本的,而女性是属于一种被看地位的。那么,麦克尤恩作为一个对自己的叙事手法有着高度自觉的作者,为何偏偏要选取玛丽这一女性作为其主要叙事者呢?这个疑惑将引导读者进一步探求作者的用意,寻求文章的深义。
二、解读文本的钥匙——隐秘的深层叙事逻辑
如何透过文本的表层话语来探寻文本所蕴含的深层意义呢?笔者认为要解码文本的深层意义结构则需要借助一把钥匙——文本的深层叙事逻辑。
结构主义批评家通常将文本划分出表层话语和深层结构,里蒙—凯南曾说:“表层结构是可见的句子抽象组织的程序,深层结构则隐藏在它的下面,只有追溯它的转化过程才能回想起来。”[1]但评论界历来对深层结构的具体内涵莫衷一是,具体说来有两种。第一种是指通过对文本进行形式化处理之后,得到的叙事逻辑表达式。第二种深层结构则是探求文本所暗含的人类深层无意识结构,一般借助文本的“外部研究”来解释。
基于此,笔者认为可以将文本的深层结构分为深层叙事逻辑和深层意义结构,将深层叙事逻辑作为沟通表层话语和深层意义的桥梁。因此,要想解码《只爱陌生人》这一文本的深层蕴涵,就必须透过文本的表层话语找出其文本的深层叙事逻辑。我们可以借助格雷马斯的“行动元模型”和“符号矩阵”来进行此种尝试。
在《只爱陌生人》这一文本中,本地人罗伯特为科林的外貌所倾倒,决意要将科林诱骗到手,由此科林变成了罗伯特欲望的客体。罗伯特的妻子卡罗琳和他一起策划了诱奸科林的阴谋,扮演了辅助者的角色。而玛丽虽然是科林的伴侣,但她不仅未能对科林起到实质性的帮助,还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主体达成了其愿望。因此,玛丽其实是一个缺席性敌手。
同时,依据对文本内容的理解,我们又可以将罗伯特和科林的关系解读为语义上“男性/非男性”的对立。罗伯特曾向科林表达了他关于两性的观点:“是这个世界塑造了人们的思想。是男人塑造的这个世界。所以,女人的思想就是由男人塑造的。[2]89”我们由此可以发现罗伯特崇拜男性的力量,相信男性主宰着包括女性在内的世界,是一个崇拜绝对大男子主义的男性。科林则相反,他虽然在生理上是一个男性,但其实质上,在外貌和心理上都有一种“非男性”的倾向。“光滑雪白的肌肤”和“纤瘦、女性般的脖颈”,这些描述都让我们看到了科林外貌所体现的一种女性之“美”。不仅如此,科林在心理上也有一种对女性的认同。科林曾向玛丽表达自己很羡慕女性的性高潮的感受,这向读者暗示了其在性关系中并不抗拒向女性角色转化的隐秘。由此我们便可以明白罗伯特对科林的欲望其实质上还是一种男性对女性的摧毁性的欲望,它代表着一种对立关系。
卡罗琳和玛丽这一对女性也显示出了极大的差异。玛丽是一个女性主义工作者,信守女性主义。而卡罗琳则认为女人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男人的存在,女人的一切都要依附于男人。可以说,卡罗琳虽然在生理上是一个女性,但她的心理上却已经逐步认同了以丈夫为代表的男性社会价值观,丧失了女性的个体价值,成为一个“非女性”一样的存在。至此,我们便可以建立起一个封闭的共时叙事模型(如图1),它是这一文本的“深层形式结构”。
图1 共时叙事模型
三、挖掘隐义的探照灯——严肃的深层意义结构
既然一个深层的共时叙事模型已经建立起来, 那么我
们又该如何解读它呢?这就需要把文本放在一个更为开放、更深层次的文化语境上去解释。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父权制占据了主导地位,它强调男性的力量、智慧,将男性中心化而把女性边缘化。这种男性中心论将女性视为一种“他者”——即没有或丧失了主观意志,处于为外界人或物所主宰的客体地位的人。罗伯特强烈的男性中心主义意识使得他不仅将自己的妻子卡罗琳视为一个“他者”,而且把具有女性化特征的科林也视为一个“他者”。“他者”作为一个异于“自我”的存在,必然要受到以“自我”为中心的排斥,因而作为具有强烈男性中心意识的罗伯特便产生了一种异于常人的排他性。一开始表现为对卡罗琳的性虐待,但是当罗伯特越来越沉浸于这种排他行为所带来的快感时,就慢慢走向了“去他者化”,即“采取某种强制性、有时甚至是暴力性行动,去掉他者身上那些被自我认为不能容忍的他性,使他者成为自我可以接受的人物形象。[3]”因此,罗伯特最终选择了对科林进行猥亵并将其杀死,以满足自己作为男性的一种自我认同的快感,一种对他人统治的成就感。可以说,罗伯特对卡罗琳和科林的这种性虐待其实质上是追求一种自我对他人的绝对统治,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强权与屈从的关系。这种男女两性之间权利不平等的现象最终导致了科林的悲剧。
分析至此,我们也就很容易回答本文在表层话语部分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了:作者为何要选取玛丽这一女性作为其主要叙事者。传统叙事作品多采取男性的视角,男性是看者,女性是被看者,这其实也是一种权力和欲望关系的体现。而麦克尤恩则显然是对传统的男性与女性的看与被看地位的一种刻意颠覆。在小说的结尾,作者还借玛丽之口说出了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它解释了想象,性的想象,男性施加伤害的古老梦想,以及女性遭受伤害的梦想,是如何体现并揭示了一种强有力的单一的组织原则,它扭曲了所有的关系,所有的真相。”[2]164麦克尤恩用科林的悲惨结局向我们揭示了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价值观的弊端,表达了对其当代社会女性生存境遇的忧虑。由此,读者对表层话语设置所产生的疑惑通过呼吁两性关系平等的这一深层蕴涵的揭示而得到了解释,文本的深层蕴涵通过对文本的表层话语、深层叙事逻辑的一步步挖掘而被推导出来。
参考文献:
[1]里蒙—凯南.叙事虚构作品:当代诗学[M].姚锦清,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11.
[2]伊恩·麦克尤恩.只爱陌生人[M].冯涛,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3]祝远德.他者的呼唤: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4.
责任编辑:张彩云
收稿日期:2016-05-21
基金项目:本文系湖北省高等学校省级教学研究项目“跨学科视野下比较文学跨媒介教学的探索”(编号:2014037)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张楠(1993-),女,湖北恩施人,武汉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275(2016)04-007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