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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伊曼 不断挖掘真相的新闻人

2016-08-10阿勇贺泽劲

中国周刊 2016年7期
关键词:环境

阿勇+贺泽劲

早上出门,刘伊曼习惯性地看看天空。长期从事环境报道,对环境会比较敏感,雾霾、空气质量指标等不只是抽像干枯的数据,而是一呼一吸的生命体验。

这看来多少像是一种“职业病”,而近乎偏执的绿色生活方式,也像“职业病”。真正的环境记者恐怕没有哪个不是环保主义者,刘伊曼也不例外,她刻板遵循践行着环保理念,却不在朋友圈里“布道”。在刘伊曼看来,绿色环保的生活方式,完全是有感而发的自律的,没法去说教。她自己就是个例子,做过环境调查记者,就该比普通人更懂生态环境的宝贵和脆弱。采访调查中,她目睹过中国各地的水危机,从此就容不得各种地方水龙头关不紧,看到就会犯强迫症去把它拧紧;见识过煤炭和火电厂在各个环节的污染后,就很难离开一个房间不记得关灯;了解了石化工业的环境成本,外出打车都打顺风车,这样就提高了石化产品的利用率,减少了雾霾……

凡此种种的“职业病”,皆因是刘伊曼是个环境调查记者。

刘伊曼长期致力于环境问题和环境事件的调查、研究、报道工作,长期跟进环保制度改革、能源革命等领域话题,写过《大气污染防治法修订:专家为何呼吁“大改”》《为什么非得是彭州》《被架空的环评》《金沙江的倾诉》等一大批有影响的环境新闻报道,她获得了三次杜邦杯环境好新闻奖、三次最佳环境报道奖(中外对话)、两次拜耳青年环境记者奖。

有调查查示,调查记者行业的“更新换代”很快,从业者平均从事调查报道的时间只有3年。而刘伊曼自从2008年投身于调查记者队伍,先后供职于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南方都市报》《新京报》,至今已坚持了8年,她是“全能型”调查记者,什么调查都做过,包括司法纠纷、贪污腐败、社会事件,等等,算得上是这个行业里的“资深”了。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刘伊曼说:“我所理解的记者精神,就是不断求知挖掘真相,对事实真相负责,而调查记者最能体现这一精神。”

引刘伊曼走上环境调查记者之路的人,是原《瞭望东方周刊》的常务副总编辑孙凯,他是中国第一批环境调查记者,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开始跟污染企业作斗争了。刘伊曼对环境记者最初的印象,就是对他的印象——区别于略显匪气的社会调查记者,比较儒雅、细腻,有学问、有情怀。

可等入了行,并再坚持多年,被打上“环境调查记者”的标签后,刘伊曼已尝够了其中的酸甜苦辣。随着社会舆论对环境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环境调查记者随手一写,可能就会掀起舆论的漩涡,记者也相对更需要责任担当意识,不然稍有不慎就成了在添乱。环境调查记者需要克服的困难有很多,比如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半夜也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出发,在污染场地现场边采访还边要注意个人防护,在一些灾难现场需要克服交通困难,需要翻山越岭走很多路,等等。刘伊曼去过一些爆炸现场、地震灾区,在环境风险尚未完全解除的时候,如果不是进入职业状态,人肯定都会躲得远远的,但带着任务到现场之后,她反倒觉得灾难中心有一种吸引力,诱惑着她不断靠近去获取新鲜的一手信息。

工作中,刘伊曼其实挺会发挥女性记者的“独特优势”,还将其进行了概括:被监督和调查对象通常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很难说出真心话,但女人天生具有软化氛围、软化别人心理防线的能力;在暗访和隐性采访中,女人本身就是自己的伪装。比如说各种暗访,变换不同的身份,进村扮村妇,进学校扮成天真的女学生,让对方放松警惕;对于特殊采访对象,尤其受到伤害的未成年人、妇女等,女人比男人更善于倾听、更容易让对方说出难言之隐等。

“前几年还能装一下学生,这两年比较勉强了,看来需要找新的身份。”刘伊曼笑着感叹时光的流逝。她对《中国周刊》说,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可能是一种挖真相的冲动吧?好像知道了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就会很开心,然后通过自己的报道来弥补社会的信息不对称,提供更全面的信息让公众去判断是非,这必将促进环境方面的问题得到更好地解决。

刘伊曼的《被架空的环评》获得了2016年“最佳环境报道奖”的优秀奖,这是对刘伊曼长期坚持的一个褒奖。云南石化项目不是一个偶然的发现,对它的社会关注度本来一直就很高,是刘伊曼多年追踪不是意外“抓”住的。

刘伊曼从2008年开始关注她的家乡成都在建的一个石化项目,对这个项目当时是众说纷纭,很多人反对,很多人担心。由于她对石化以及环保都知之甚少,很多事情不明就里,想不清楚。就开始注意着积累各种资料,采访各种人。后来,各地反“PX”的事件开始层出不穷,看见矛盾在不断激化和上演,刘伊曼便开始追踪整个中国的石油化工布局和产业特征带来的环境风险及社会问题,想通过长期观察来发现、总结这些问题共同的矛盾根源在哪里。

2013年,正值云南石化项目遭遇抵制的当口,刘伊曼联合10位记者、志愿者做了一个全国范围内的石化项目调查,从城市规划、产业布局、决策程序、污染控制、行业规范、社区关系等等方面发现问题,并在当时供职的《瞭望东方周刊》发了一个《石化围城》的封面报道。当时实际上也考察了云南石化,但是觉得还有待进一步深入调查,刘伊曼就没有把它写进组稿里。2015年,刘伊曼到《南方都市报》工作,就想把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进一步进行了调查。《被架空的环评》发出来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拖了两年没写的稿子终于写了。

报道刊发之后,中石油很快就来报社沟通了解情况,央视《新闻周刊》也做了跟踪报道,同时,环保部西南督查中心直接就去现场查处了,开了罚单,自然之友等NGO组织启动了联名信谴责他们的违法行为。后来中石油也整改了,并且重新提交了环评报告书,也主动在他们的官方网站上公开了报告书的全本。

环保部宣教中心将这个项目作为一个公众参与的试点,组织了NGO、政府、企业,进行了多次座谈,探讨建立“绿色共建”的协商机制,一方面弥补之前的过失,一方面大家共同讨论如何改进。紧张的对立局面有所缓解,中石油也做了大量的关于清洁生产的承诺。

刘伊曼认为,环保与经济发展的矛盾本身就是伪命题,环保与发展(公共利益)并不存在矛盾,是环保与眼前政绩(少数人的私利)之间的矛盾。曾从事过贪污腐败新闻调查的她,甚至直言,事关生态环境的决策异常,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当地官场生态的异常。

刘伊曼是个认死理的人,她不会妥协、也不太懂得协调关系。认为对的,她就会执意前行,而不会考虑过多。

没有演艺明星的光鲜、名利,调查记者吃的却也是“青春饭”。对于未来,刘伊曼打算将环境调查记者做到做不动了为止。她说,中国目前处于转型时期,环境问题短期内难以彻底解决,因此未来的大方向不会有什么转折,不管是中国的环境报道还是我的个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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