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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君致李凌信札四通

2016-08-10唐吟方

中华书画家 2016年1期
关键词:印谱赵之谦信札

□ 唐吟方



钱君致李凌信札四通

□ 唐吟方

钱君匋(1906-1998)在当代艺林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多面手,如编辑出版、书籍装帧、绘画、书法、篆刻、音乐、随笔写作、艺术史研究以及收藏方面等,有些门类还有突出的成就。

不过,可能是钱君匋在书法篆刻方面的影响太大,其他某些方面的才能被忽略或者遮蔽,比如他在音乐方面的成就就很少为人提及。其实,他一生与音乐的关系不可谓不密切。1925年钱君匋在上海艺术师范毕业后,即任浙江省立六中音乐教师,开始其音乐创作之路。同时在杭州组织“春蜂乐会”,出版过《摘花》《金梦》《夜曲》等抒情歌曲集,编写过不少中小学音乐教科书。在漫长的编辑生涯中,钱君匋先后担任过新音乐出版社总编辑和人民音乐出版社副总编辑。

钱君匋(1907-1998)

李凌(1913-2003)

这些记录,足见“音乐”一项在钱君匋文艺生活中的位置。但是,在我们已知的信息中,钱君匋与音乐界人士的往来并不多。丰子恺是钱君匋的老师,也是他音乐创作上的领路人,他们的交往自不必说。除了丰子恺,笔者见过钱君匋和贺绿汀的往来书信,或可见证他和音乐界的关系。

最近,笔者见到钱君匋和中央乐团团长、原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李凌的四通信札,尽管信的内容与音乐无关,但这些书信的发信人和收信人都是音乐家,佐证了钱君匋与音乐界一直以来保持的良好关系。书信的内容围绕当代篆刻创作以及篆刻家展开,藉此可透视一位专业音乐家和另一位多才多艺的兼职音乐家晚年共同的兴趣,书信也扩大了我们的认识视野,有助于我们还原一个真实多面的钱君匋。

信文内容如下—

李凌同志:

昨复一信忘记答复一事,兹补如次:黄士陵,字牧甫,清光绪时人,与吴昌硕齐名。金拱北,久居北京,民初画家。张庄,不知。王广福、黄文宽亦不知。何天喜,为现代人,居广州,其父亦善刻印。以上诸人均非上海者。上海有叶露渊、钱瘦铁、陈巨来、来楚生、吴朴、单孝天、方去疾、王个簃、高式熊等人,均能自成一家,可以各拓一份欣赏,当由弟办到。其余画家、书家亦当择著者为拓不误。专此即颂

夏安!

弟君匋手上

五月十六日

李凌同志:学院22日结束回家,第二天即病,至今尚未能步行也。附下齐老印样甚好,惜钤拓颇不理想,俟日后弟来京时带来印泥及格纸再拓如何?白蕉二页已交来,今附上以快先睹,其余续寄。主席语录尚未刻,俟开始当陆续拓奉请教。专此即请

秋安!

弟君匋手上

七月十日

附新刻印拓多种,请法正。又上 。凌公:

六月十九日手书及大作均到,今已一一加注,另邮寄奉,乞捡收。有搔不着痒处者,请勿笑我责我。学习将于七月底结束。主席语录刻时当遵尊意力求字体通俗能认,如此亦为革命化之表现也。有李骆公印一页转赠我公,已附寄。专此即颂暑安!

弟君匋手上

七月十二日

附近刻一印请正。

李凌同志:

久不见为念。今年九月间我曾来北京,以东跑西跑,日子不够了,弄得来不及来看你了。这次从杭州作赵之谦的学术报告回家,接到你的来信,真是高兴。我的《长征印谱》其实刻得并不好,上海人美为我出版了,大家都知道了,真是害臊。现在寄奉两册,一册请转思聪同志,要请你们两位教正。近刻待打出另寄,因为今天来不及了。我在报上常常看到你的大著,甚佩。下次来京当来奉访。专此即颂年安!

弟君匋手上

十二月三十一日

思聪同志请代为候之。

收信人李凌(1913-2003),广东台山人。青少年时期酷爱音乐、文学和美术。抗日战争爆发后参加家乡的青年救亡工作队。1938年7月赴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期间得到音乐家冼星海的亲授,并担任该院教务处教育科长。1940年,李凌从延安到了重庆。在周恩来的领导下,创办《新音乐》月刊、成立“新音乐社”,掀起“新音乐”运动,并创办《新音乐》,成为当时影响巨大的进步音乐刊物之一。1941年皖南事变后,流亡缅甸,与张光年等文艺工作者组成抗日宣传队,同年11月在缅甸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3年在重庆任中华交响乐团编辑,任《音乐导报》编辑。1945年先后在上海、香港等地继续主办出版《新音乐》,并在上海创建中华音乐院,任院长。1947年,与马思聪、赵沨等在香港创建中华音乐院,任副院长。1949年新中国成立,李凌历任中央音乐学院教务长、中央歌舞团副团长。1980年代起他先后担任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音乐学院院长、中国文联书记处书记。

钱君匋致李凌信札之一

李凌曾担任《中国音乐》的主编和《中国民族民间音乐器乐集成》的主编,同时也是中国当代优秀的音乐评论家,六十年间发表了数百万字的评论文章,其中许多评论是中国音乐史上的经典之作。2001年荣获首届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荣誉勋章。

通观这四通书信的内容、日期、笔迹及用笺习惯,应出于同一个时间段,内容都关涉篆刻家与当代篆刻创作。在第一通信中,钱君匋答复李凌。可能是出生于广东的缘故,李凌特别关注粤籍印人如王广福、黄文宽、何天喜等人的情况,由于当时没有全国性书法篆刻组织机构,各地篆刻家的活动大多限于本区域,即便像钱君頫那样交游广泛的文艺家,也不能完全了解中国当代印人的简况,如钱就不清楚在广东地区颇有知名度的黄文宽。这通信中还着重介绍了当世上海印人的情况,并表示愿意提供上海印人的篆刻印拓给李凌。第二通信中述及彼此之间的互动和交流,李凌钤盖自藏齐白石的印拓给钱君匋,而钱则透露了自已的篆刻创作计划,预备刻制《毛主席语录印谱》,包括替李凌代求白蕉的印拓。第三通信的内容是对李凌作品的评点,并对即将着手创作的《毛主席语录印谱》字体风格及印谱寻求的通俗性问题与李凌交换意见,同时仍给李凌寄赠收集到的当代印人李骆公印作。第四通信中,钱君匋谈到有关赵之谦研究状况及其《长征印谱》出版后的情况,这封信中提到的“思聪”当指音乐家马思聪(1912-1987)。这些一星半点的信息实际上是钱君頫该年近半年间艺事活动的记录,自然,内容也还涉及他这一阶段的艺术思想。

由于这四通书信只写有月份及日期,并未标明年份,无法判断书信写作的具体年代。现在,我们综合书信中的有关信息,结合已知的史实作排比对照,以期获得这四通书信写作的大致年代。

钱君匋致李凌信札之二

其一,钱札列举的上海印人中,提到叶露渊、钱瘦铁、陈巨来、来楚生、吴朴、单孝天、方去疾、王个簃、高式熊等人,并允诺李凌“可以各拓一份欣赏”。吴朴惨死于文革初期(1966),建国后他一直任职于上海博物馆,是20世纪50、60年代上海最活跃的篆刻家之一,和单孝天、方去疾并称为海上印坛的“三驾马车”。钱君匋给李凌提供的上海印人名录应是当时上海印坛最优秀的印人群,吴朴还在名单里,从这一点推断,这四通书信应该写于1966年之前。

钱君匋致李凌信札之三

其二,钱君匋书信中二次提到同一个信息:即与刻制《毛主席语录印谱》有关。按钱君匋在书信里表达的观点应是当时一般文艺界人士普遍的看法,即艺术要为大众服务,因此钱君匋接受李凌的提议,表示“主席语录刻时当遵尊意力求字体通俗能认,如此亦为革命化之表现也”。据陈岩《泰山篆美堂藏钱君匋“毛主席语录印谱”略记》一文(刊于2010年第2期《西泠印社》)记述,该谱收录26方印章,均采用现代字,作者推测“印章的刻制时间应在1968年前,大约在1966、1967年。我们知道这两年是钱君匋解放后经历身心受到重创、思想极度困惑、生活极度困难的时期,也是他无所适从,以书画篆刻来排遣、托情的苦闷、挣扎期”。作者据此认为毛语印谱刻制时间是在1966、1967年,我们结合钱君匋这四通书信的相关内容,可以认定毛语印谱的创作启动时间应该更早,至少在文革前就有了动议。

钱君匋致李凌信札之四

其三,钱札中提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为他出版的《长征印谱》,第一版的具体出版时间是1962年,由康生题写书名。该书到1978年重版时,书名改成沈尹默的手书。笔者认为钱札提到的《长征印谱》是判断这四通书信写作年代的重要依据,即这四通书信不可能早于1962年。

其四,钱君匋收藏过不少赵之谦作品,尤以篆刻作品为海内外之最。钱君匋因此长期追踪关注赵之谦的平生艺术成就,曾撰写过论述赵之谦书画印艺术的长篇论文,此文以《赵之谦的艺术成就》为题,发表于1978年第9期《文物》杂志。这是钱君匋平生最重要的论文之一。该稿的初稿现藏于浙江桐乡君匋艺术院,其手稿注明成于1963年7月。

综合上面这些因素,我们大致可以确定钱君匋致李凌的四通手札,其写作时间应在1963年至1966年之间。

(作者为《收藏家》杂志编辑部主任)

责任编辑:韩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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