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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那群十年走江河的人

2016-08-09

工会博览 2016年5期
关键词:怒江水库

□本刊记者胡志强文/摄



中国那群十年走江河的人

□本刊记者胡志强文/摄

中国水资源蕴藏量6.8亿千瓦,居世界第一位,全球河流径流总量的5.8%在中国,达到27000多亿立方米。

长2815公里的怒江,是亚洲地区最后一条没有大坝建设的国际河流。2004年5月16日,三位来自怒江边的大学生在北京激动地说:“我们那里还在刀耕火种,家乡的人太穷了,修水坝是我们那儿摆脱贫困的唯一出路。”

2004年,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怒江建坝的项目书上批示:对这类引起社会高度关注,且有环保方面不同意见的大型水电工程,应慎重研究,科学决策。得知总理批示,在怒江第一湾的记者汪永晨大哭起来!

谈到自然生态保护,有一种声音是“旅游是富人的事,穷人要吃饭。”

2014年年底,我知道了汪永晨。那天,在确定了采访著名生态学家徐凤翔的选题后,朋友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汪永晨找到了徐凤翔的电话。汪永晨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应该参加到我们的队伍里来,关注中国水资源的开发利用,现在是关注怒江!”她的声音很大,她说,怒江是中国仅剩的一条没有建水电大坝的河了。那年她正好到了60岁退休年龄。

2016年5月5日,汪永晨在电话里告诉我,5月7日,成立整整20年的“绿家园志愿者”民间环保组织有个活动,地点是北京怀柔的水长城附近。“早上7点50分在地铁站集合,大家一起出发,参加的话你就不要迟到。”她要求我不要自驾车去,说他们是绿色环保理念的倡导者,必须集体出行。我还是自驾车去的怀柔,没有做到绿色出行。汪永晨说,因为是采访,所以“原谅你一次”,今后再参加他们诸如“记者沙龙”之类的活动,“不绿色”不要来。

因为做环保报道几十年如一日,再加上竭力推进中国环保事业民间组织的建设,汪永晨在国内外得到了很多荣誉:1993年、1999年、2001年,三次获得亚洲太平洋广播节目大奖;1995年,获得中国环境新闻一等奖;1996年获得中国新闻一等奖;1999年,获得中国环境最高奖“地球奖”;2000年,国家环保总局将汪永晨评选为“环境使者”;2004年,被美国CONDE NAST TRVELER旅游杂志评选为当年世界环境人物;2008年,当选美国《时代/CNN》2008环境英雄。2014年退休那年,汪永晨获评“女性传媒大奖年度女性榜样奖”。

2015年,由汪永晨发起并全程参与的“中国记者江河十年行”活动虽然结束了,但是参与此活动的记者们为保护自然生态环境所做的大量工作,依然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最后一条还在自由流淌的江——怒江

怒江,发源于中国西藏,流经缅甸、泰国,流出中国后被称为“萨尔温江”,至今侥幸地没有被建设水电大坝,还在自由流淌。水利水电专家刘树坤说:“评判一条河流是否健康有三个不能中断,一是水流不能中断;二是水流中营养物质不能中断,使得生物多样性减少;三是河床里泥沙不能中断,以免河床遭到破坏。”怒江流域因住在大江两岸的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多传统习俗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还能从冰川、高山跨激流,越险滩奔腾咆哮流入大海,其自然和人文资源极其丰富。

“我必须知道你痛哭的原因!”

从好几个渠道我知道,2004年,50岁的汪永晨在怒江接到北京国家环保总局朋友打来的电话后突然痛哭失声。我追问她:“你到底为什么痛哭?”她说:“为了怒江,为了温家宝总理的那个批示。”

到今天为止,怒江流域规划建设的水电大坝一个都没有建成,怒江最少是现在保住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汪永晨组织的记者“江河十年行”,以及在行走中向中央做的调查报告。

怒江行走、总理批示、三个怒江地区来京读书的大学生要求在那里建大坝让家乡脱贫……这背后到底发生了、还在发生、将要发生什么?

“怒江!怒江!”——这个被引号括起来喊出来的两个词,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含义实在太多。

2003年,怒江、金沙江、澜沧江三江并流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长2815公里的怒江,也成了亚洲地区最后一条没有大坝建设的国际河流。2004年温家宝总理对怒江水电开发作出批示3年后,2007年3月初,水利部部长汪恕诚在列席全国人大重庆代表团的讨论会后表示,针对怒江水电站的开发,目前还处于制定报告的阶段,“怒江水电站的开发目前并没有整个流域的规划报告,以前报道的是指电力系统的电力规划报告。现在来看,由于处理环境、生态等问题有各方面的意见,因此目前正在制定全面的综合报告。报告出来后,再根据内容,考虑发电、取水和生态保护问题。……是否开发和如何开发,目前尚无定论。”

民间环保组织,云、贵、川以及国内很多水利和地质专家有一个共同的观点:绝不是反对任何修建水电大坝的行为,但前期规划一定要有正确的科学规划并有权威可信的环评报告,进行公开评审。而怒江那里,他们坚决反对建设任何水利设施。

2006年11月8日,云南省代省长秦光荣接受新华社联合采访组专访时,透露了开发怒江的意思,他说:“在水力资源开发建设中,云南省努力做到‘建一个电站,富一方百姓,促一地平安’。”他的回答与来京读大学的三个怒江青年人“我们那里还在刀耕火种,家乡的人太穷了,修水坝是我们那儿摆脱贫困的唯一出路。”的愿望吻合。

他回答联合采访组“采取环境友好的方式来实施水电开发,在正确处理水电开发和生态环保关系上,云南省有什么举措?”这个问题时说:

“对涉及重大环保问题的项目实行一票否决,例如在‘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地内的项目不开发;对位于自然保护区、远离经济发展区,如独龙江(伊洛瓦底江干流) 和其他一些河流,虽然它们的水能蕴藏量很丰富,开发条件很好,但我们将不进行开发,而保留其自然状态。”

同期《上海证券报》记者阮晓琴发文:“五大央企电力集团之一中国华电集团与云南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签署了《关于加快中国华电集团公司在滇电力开发带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会谈纪要》、《中国华电集团公司支持云南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十件惠民工程》等文件,加快怒江和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加快推进镇雄电厂、巡检司电厂扩建等煤电项目建设……2004年之后,西南水电开发进程加快。中国华电集团抓住机遇,‘漂亮’地介入了西南水电开发,多处流域出现其开发身影。其中,其在金沙江中游和怒江扮演‘主角’。”

“金沙江是中国水能资源最丰富的流域。其中游将建设8个水电站,总装机容量为2115万千瓦,年发电量可达883亿千瓦时。中国华电集团公司等共同出资3亿元,组建了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合作开发该段。中国华电集团公司成为大股东,持股33%。怒江流域按规划有2142万千瓦装机容量,华电也是大股东。”

“……下一步,中国华电集团将加快在云南省的发展力度,加快怒江和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

围绕怒江水电开发,一直争议不断。

2006年6月5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祝光耀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怒江水电开发方案将有“大调整”。其后不久,业内盛传,大调整就是从十三级开发改为四级开发,即马吉、六库、亚碧罗和赛格四级。至于怎么调整,什么时候调整,到现在为止,仍然是谜。国家《十三五规划》中,对怒江开发定位到了国家地质公园的角度,表述为“适时”建设,此前,十二五规划中的四个大坝一直停建。

汪永晨17次走怒江,最后一次,她一边举着相机拍照一边哭着自言自语:“每次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大美,‘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她说不清这个“你们”具体是谁;她放下相机攀爬到了江边的一块大石头边,俯下身去,把被湍流江水打湿的右脸颊贴到被江水浸泡了的石头上……

17次走怒江,汪永晨和记者采访团以及随队专家知道这些情况——

2006年7月18《中国青年报》报道,2006年4月 5日至14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和世界遗产委员会派出专家组,专程前往云南评估待建水坝可能对遗产地产生的影响。“考察结束前,专家组得到了云南省有关官员提供的三江并流世界遗产地目前边界和将改划边界的对照图。在这张图上,三江并流遗产地所属8个片区中的7个都有调整”;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到怒江考期间,在江边的水电站工程被遮掩起来,一个月前那里彩旗招展,亚碧罗、马吉……到处立着水电站建设的牌子,勘探船在江里为了赶工期,连春节都没放假。考察团到的时候,勘探的机器用彩条的塑料布盖了起来,考察船上挂了“大理船舶修理船”的横幅,路边水电站的牌子换成了注意交通安全的牌子。考察结束,专家考察组提交的报告说,“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所面临的主要威胁包括:正在规划的水电开发,被改划边界以适应开矿、建大坝等经济发展需求,以及旅游业的发展。对比2003年申报遗产地时所提交的地图和2006年的新地图,我们会发现遗产地的多数片区边界被大幅调整,提议中的调整将会造成原遗产地总面积20%的缩减。同时增加了南腾冲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和大理苍山自然保护区两个片区——按照世界遗产中心相关规定,假如遗产地总面积减少20%,则可能将其从遗产名录中除名。”

2006年第31届世界遗产大会文件说:“水电开发的勘探活动在怒江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大坝建设启动,必将对它的美学价值产生非常大的影响,这样一条自然流淌的河流会变成一系列水库。专家组注意到,当地为保护遗产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暂停了丙中洛的一个采矿场,但是如果不能看到关于水电开发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很难确定可能造成的威胁或间接影响,包括淹没土地区域居民的搬迁、道路的重建和改道、鱼类及其他物种迁移后栖息地、生态系统的变化、水文系统改变带来的生态系统的变化、当地地震活动的影响等等”。

有专家对于“三江并流”面临的潜在威胁问中国代表,中国将如何履行向世界遗产委员会承诺呢?中国建设部城市建设司副司长王凤武回应:

“在遗产地的范围之内不会有任何水坝的建设,这是百分之百肯定的。因为‘三江并流’在申报的时候是按照等高线的高程来申报的,最低处都是在海拔2500米以上,三条江都是在山底、沟底,并不流经世界遗产地。但从生态角度来讲,如果建水坝,会不会出现间接影响很难讲,也许是微乎其微,也可能影响很大。一旦项目确定之后,要进行环评,之后,才能得出结论。我想强调,遗产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是我们从下一代手里借过来的,我们要完好无损地传下去。在申报世界遗产的时候,不要只考虑是否能给当地提高知名度、带来经济效益,同时也要意识到,申报成功之后,会给自身加个沉重的保护责任,如果保护不利,对中国的整体形象都会产生不好影响。”

世界遗产委员会要求,在2007年2月1日前,中国政府提供补充材料,供下届会议进一步审议,以确定是否将三江并流列入濒危遗产名录之中。

云南省原省委书记、十二届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现任副主任委员白恩培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落马,被环保人士看作是怒江保护的又一个福音。

数说怒江

一场辩论——

2005年8月,我国90余家民间组织,以及邹德慈、钱易、刘鸿亮、李文华等中国工程院院士,叶文虎、朱坦等两会代表,马中、牛文元、唐克旺、谢俊奇、吕植、汪劲、范晓等专家学者,还有王培楠、许纪霖、汪晖、廖晓义、董秀玉、徐刚社会各界人士等共450余人共同联名,提请审批机关在做出决策之前,公布怒江相关规划的环境影响报告书。

呼吁书中写道:我们恳请审批机关在做出决策之前,公布相关规划的环境影响报告书,因为知情权是一切公众参与的前提条件……

10月22日,中国水电开发与环境保护高层论坛上有人说:“怒江项目是国家机密,所以它的环评报告无法公示。怒江项目为什么被列为国家机密,并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什么见不得的人的地方。这是因为怒江是一条国际河流。根据现在中国的法律,国际河流的研究资料是不能公示。因为法律程序上的原因,不能公示。如果有环保人士希望怒江开发,环评报告能够公示的话,他们首先应该做的是要求改变保密法。”

民间环保组织回应:“应该严格区分什么是国家机密,生物多样性和移民的合法权利并没有在国家保密法涉及的范围之内。”

论坛回应:“他们喜欢说程序不公正什么的,这是属于另外一个问题,你不能说在社会制度、程序方面没有做出改善之前,不搞开发了,什么都不干了,这显然是不对的。就像一场球赛,比赛马上要开始的时候,你说足球比赛定的规则不对,需要改,比赛没法进行,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对这个问题你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慢慢来改。”

民间环保组织强调:2003年9月1日生效的《环境影响评价法》明确规定,“国家鼓励有关单位、专家和公众以适当方式参与环境影响评价”;“专项规划的编制机关对可能造成不良环境影响并直接涉及公众环境权益的规划,应当在该规划草案报送审批前,举行论证会、听证会,或者采取其他形式,征求有关单位、专家和公众对环境影响报告书草案的意见”。

这样的辩论,到今天也未结束。

作为国内外著名的环保新闻人,汪永晨牵头带着几十名记者对怒江流域若建设水电大坝时,对100个“潜在移民”进行了调查,占潜在移民的0.2%。调查的时间跨度为2003年8月到2006年2月。问题设置包括“近三年来,在关于怒江建坝之争中,除了自然生态、文化传统等问题有不同的观点及说法外,当地民众是否愿意建坝,建水坝是否能解决当地人的贫困问题”等几个方面。据一些媒体报道,如果在怒江上修建十三级水电站,移民的数量是五万。

2006年2月调查结束。

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陶传进对记者的采访数据进行了整理:移民对政府非常信任的占13.3%,较为信任的为19.1%。除上述比例之外,其他约2/3的人回答为“一般”、“怀疑”和“十分紧张”。其中约1/5的人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整理发现,认为未来存在失去土地而产生生存危机的,比例为56.6%。关于失地补偿,66.0%的移民表示较不满意或很不满意。满意与较满意的移民仅占12.0%。明确是非自愿搬迁的为59.6%。另外两类人搬迁的原因是:“这是国家的利益,还是得搬”,占9.6%;“大家都要搬,自己也得搬”,占5.3%。而认为建电站肯定会受益的人,只占受访者的6.4%。

一位勘探怒江的技术人员接受采访时说:“水坝修建后水位就要抬升。三个台阶,13个电站,大坝将明显改变怒江激流高山峡谷景观的性质和观赏价值。其中部分改变将使怒江不再。”

怒江人

2006年11月26日,怒江六库的江水正开始从丰水期的黄色向枯水期的绿色转变。年初江里还有的勘探船已经看不到,只是州府六库旁边小沙坝村的水田里,盖起了一排排被称为农民新村的小楼。

11月28日,“江河十年行”的记者从怒江六库小沙坝村村民何学文那里得知,当天上午他参加了一个由县土地局和镇人大召集的会议,会上说的因为修水电站要他们搬迁,新房子就要入住了。

“恐怕搬不成。”村民何学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一直重复着的一句话。

在怒江六库的小沙坝村,搬迁意味着用老房子和田地换得新房子。水田,当地政府给农民的补偿是一亩5.5万元人民币。其中村里和队里都还要扣除一部分。何学文家七口人,得到的田地一次性赔偿本应为68000元,扣完了最后拿到手的是60200元。另外,搬迁的村民每人还有1万元补偿,可何学文担心,旧房折价加上每人1万元钱,仍不够买那新房子的。

新房子有三种:一是价格在5万元左右的平房;二是价格在8万元左右的两层楼房;三是价格在12万元左右的两层楼房。价格为12万元左右的最高档的户型,底层是两间铺面房和一厨一卫,二楼是两间卧室。在小沙坝农民新村的工地上一位工人对记者说:“这房子给城里人住,跟别墅似的,但农民没法住。一楼是铺面,可这有什么生意可做?总不能自卖自买吧”。“底层不能住人,二楼两间也住不了几个人。更重要的是牲口没地方养。”何学文说。按照何学文的算法,他们家需要两套房子才够住,但牲口还是没法养。何学文听说,能住到什么样的户型并不由他们说了算。搬不搬得成,似乎也不是由农民说了算。所以,越搬越穷是小沙坝村民们最担心的事儿。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工程人员在记者们问马吉电站的勘探怎么停了时,他马上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环保的?记者回答“是旅游的,觉得这么美的江应该保留它的自然流淌。”他反问到:“老百姓那么穷,怎么办?”

“这么美的地方,可以开展旅游呀。”有记者说。

“旅游是富人的事,穷人要吃饭。”他说。

这位来自北京的工程人员说,怒江勘测的一个阶段结束了,等分析数据出来就会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记者们看到,在怒江马吉的江边预选的上、中、下三个坝址上,因勘探而被砸碎的峡谷崖壁,无言地立在江边。

那天上午10点钟的时候,“江河十年行”的记者在怒江一个只有6个学生的小学,只见到了4个。老师说,因为孩子们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所以没到齐,“这种‘村小’不能住校,学生们每天要爬一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来上学。”

记者团在怒江的一个集市边,看到两位妇女脸贴着脸,互相搂着脖子,举着同一个杯子,摇头晃脑地边喝边哼着小调,他们拍下了这被称为“喝同心酒”的场面。他们问“这是什么习俗?何时开始的?”回答是:祖上。在怒江这条民族走廊里,中国50多个少数民族就有22个,他们融合在6种宗教里。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在提名三江并流为世界遗产地的评估里这样写到:“这里的少数民族在许多方面都体现出他们丰富的文化和土地之间的关联: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的神话、艺术等。”正是这种关联,“三江并流”才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批准为世界自然遗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评语是,“三江并流”区域是一部反映地球历史的大书,这里丰富的岩石类型、复杂的地质构造、多样的地形地貌,不仅展示着正在进行的各种内外力地质作用,而且蕴藏着众多地球演化的秘密,是解读地球自古至今许多重大地质事件的关键地区。

可怒江的地质资料中国很少,现在能见到较全面的是1922年-1935年,美国国家地理发表的约瑟夫·洛克(Joseph Rock)9篇反映滇西北的文章。他在丽江生活了27年,其在云南期间的数千页文稿、数百幅照片保存在美国华盛顿的国家地理总部。

怒江对话

记者们和怒江一位乡领导肩并肩坐在农屋的院子里,交流怒江人的穷和建水坝问题。

乡领导:我们的工资自给自足能发两个月,要靠中央和省的财政补助,靠中央的转移支付来补足我们的工资,还有两个月要贷款发。

记者:要修水坝了,安置移民是个问题吧?

乡领导:移民的问题是国家补助。我们也听说过一些问题。但相信国家会解决好。有些国家原来没有处理好,但是有了经验教训会处理好的。

记者:电站的寿命只是几十年上百年,以后田没有了,补偿也只是一次性的,再往后靠什么生活呢?

乡领导:(沉默)……搞一些环保,或者植树……

记者:今天我们碰到的泥石流非常可怕,去西藏的路,才修好了四五个月就全烂了,修水电站运大型机械要重修更宽的路,这么脆弱的大山承受得了大规模的修吗?

乡领导:我想用一些科学的手段还是可以修的。

记者:你知道有这样的科学手段吗?

乡领导:如果按照某些人说的不开发怒江,我觉得也是有他的根据,但是我们现在当地政府和老百姓要问的问题是,如果不开发,谁能给我们指明一条比发展水电更好、更快的达到脱贫致富的路?

记者总结这次对话:乡领导对水电能给他们带来富裕坚信不移,而对生态补偿机制、生态旅游、发展民族手工业、多种经营等等说不清楚,对生态类问题,他给的回答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不能再看着别人富,我们还穷下去。”

这次对话很有些抬扛的味道,继续不下去了。

在怒江,与一位傈僳族年轻人的话也被记者记录下来。

他说:“等到只有在填表的时候才写上我是傈僳族,那还叫傈僳族吗?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江边人要想致富,唯一的出路就是去修水电。可是我认为,一条江的开发,对整个中国来说,贡献大不到哪儿去,不开发损失也小不到哪儿去。可是对当地来说,这样的开发,就会让我们最值得骄傲的自然与文化消失殆尽。”

这个年轻人显然比那位乡长受的教育要多。他说:“我很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这块土地。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每一天都很乐观,很积极地面对生活。或许他们一年四季连肉都吃不上、连油都吃不上,但依然天天唱歌,天天跳舞,天天喝酒,这就是他们的文化,他们的生活。”

他说:“现在生态破坏越来越严重,文化也消失了很多,但在傈僳族人居住的大山,大江边自然生态和文化传统保存得还很完整。国家这些年来既然这么重视环保,重视非物质遗产,保护这些是不是对领导来说也是他们的政绩呀?难道他们就能不在意一种文化的消失吗?”他说,在这里大搞开发的人认为这儿的自然生态、文化传统不重要,我们的生活太穷了。“可到我们家乡来旅游的外国游客,他们都特别特别羡慕我们有这么漂亮的蓝绿色的大江,雄伟的大山,最重要的是至今还保护得如此完整。可是,作为中国人,我们怎么就不懂得继续保护,珍惜呢?太奇怪了。”

这位傈僳族的年轻人坚持认为,一条大江的生态,文化的保留,比修建水电站更重要,而且是重要得多!“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不是别人说好不好,应该让他们自己说!”

最后未被截断的怒江,故事还在继续。

在长城废墟上的汪永晨

怒江勘探修路造成的滑坡

水电大坝与地震

2014年9月2日,三峡库区湖北省秭归县发生山体滑坡,装机容量1000千瓦的利丰源水电站被彻底冲毁“那一刻,巨大的推力将水电站整个冲到了空中,再摔倒地面成了碎片。”电站职工至今心有余悸地回忆那个场面。这是三峡库区首次发生水电站冲毁事件。

今日的桑干河

长江上游水力资源100%被开发

地质生态学家杨勇明确表示:“三峡库区水电站被冲毁是在意料之中。三峡大坝建成后,形成一个长达600公里的巨型水库,水位上升,并且每年都在不断地进行水位调节,常年水面面积大幅度扩展,这样一来一方面库岸再造活动频繁,岸坡变形加剧,地质环境恶化,地质灾害危险性增加;另一方面局地气候发生变化,导致局地气候特征的变化及局地气象灾害发生,特别是持续降雨和强度降雨频率增强;再加上涉及113万人的三峡库区移民安置建设、道路施工、小水电开挖、采石取土等活动。如果上述因素叠加,发生地质灾害的条件就已经形成。”

四川省地矿局区域地质调查队总工程师范晓认同杨勇的观点。

他说,事实上,三峡库区已进入灾害“高发期”,目前已确认的崩塌、滑坡、危岩、坍岸等地质灾害点已超过5000处。他曾撰文说,自2008年9月三峡工程开始175米试验性蓄水以来,出现了一个地质灾害的高发期,截止到2011年7月,仅重庆库区就发生地质灾害灾(险)情272起。2008年至2009年的蓄降水阶段就发生了243起,其中新生的突发性地质灾害167起,占68%。为此,长江水利委员会要求蓄降水阶段每天的水位升降不超过0.5米,使2009年至2010年、2010年至2011年两个蓄降水阶段的情况有所稳定,发生的地质灾害灾(险)情分别减少到16起和13起。

专家提醒,从2010年以来三峡水位在175米保持的时间较长,应当警惕地质灾害的滞后效应。

杨勇和范晓告诉记者,三峡库区有多少水电站无法统计。

杨勇:“三峡库区有很多支流汇入,小水电开发在三峡库区是比较泛滥的,有多少无法统计。如果是在三峡水库蓄水前建设的小水电站,电站选址的地质环境可能随着三峡蓄水而发生变化,地质危险程度会增加。”

范晓分析说,因为中国实行的是分级审批制,从中央到省、县,甚至乡一级,都有审批权,所以中国的小水电站非常多,“中国的河流,从干流到支流,被不同层级的政府所瓜分,长江上游水力资源100%已被开发。”

国家电力监管委员会2009年的一份文件显示,中国5万千瓦以下的小水电资源十分丰富,广泛分布在1700多个县,技术可开发量1.28亿千瓦。目前,全国已建成小水电站45000多座,总装机容量5100多万千瓦,在建规模达2000万千瓦。范晓、杨勇告诉记者,他们早就清楚,中国水电站被损毁事件时有发生,包括大型水电站。

范晓:“2014年8月发生的鲁甸6.5级地震引发崩塌、滑坡等地质灾害,并因山崩堵江在牛栏江上形成堰塞湖,其中牛栏江上已建成的红石岩电站被大型崩塌和堰塞湖掩埋和淹没,使总投资约8元亿的工程几乎全部报废。”2014年“江河十年行”的记者发现,鲁地拉水电站还没发电,闸门就被冲走,损失的6亿元人民币没人负责。

针对近几年来的各种质疑,三峡公司领导人是这样回复的:我们承认,研究水电工程区的地壳稳定性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三峡公司副总工程师胡斌说,特别是溪洛渡、白鹤滩和乌东德这三个水电站,其所在地区发生强震的震级有可能超过7级,因此这三个水电站是按9度防震设计的,而向家坝水电站面对的这一问题则相对轻松些。“我们这4个水电站在抗震安全方面都是作了充分准备的。”

三峡大坝修建以来,人们对它的关注、担心从没放松过。专家问:金沙江流域是中国甚至世界上地质灾害最密集的地区,在这里布局建设密集的高坝和大库容水电站,会有什么风险?杨勇就认为,云南前两年发生的地震,与全世界规模最大、密度最高的金沙江大坝群有关。记者和杨勇有一段对话。

记者:有没有迹象可以表明,云南鲁甸这次地震与修建水电站有关?

杨勇:目前只能正视这样的基本信息——此次地震震中位于鲁甸县龙头山镇旱谷田村下的金沙江一级支流牛栏江峡谷内,距牛栏江干流第七级水电站天花板水库大坝不到7公里。该水库于2007年开工建设,2011年蓄水发电运行,(牛栏江共规划10级开发,目前已建成4级,在建2级);距金沙江溪洛渡水库(牛栏江下游回水区)也仅有10余公里。在金沙江干支流穿越川滇地震断裂带,一些江段与断裂带平行或重叠,区内又是地质破碎、地质灾害和地质危岩分布密集的高山峡谷,在这样的河流布局建设密集的高坝和大库容水电站,存在两方面的地质风险:一是水电运行系统面临地震活动时造成的破坏,包括大坝、发电厂房、地面建筑、输变电设施、输电线路等等,一旦发生强烈地震,如果震中距离这些系统比较近的话,损失破坏一定是严重的,并将形成持续的次生地质灾害和连锁灾害链;二是在金沙江流域这样复杂而活跃的地震活动危险区域,水库诱发地震的频率和强度都将增大。近年来地震活动处于活跃期,特别是在川滇地震带,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虽然这一地区没有水库也会发生强烈地震,但是水库可能会更强烈激发应力释放,这种释放机制科学上还不能解释清楚,人类还没有能力去认识和控制其规律。

记者:水电建设诱发地震,需具备哪些条件?

杨勇:目前的研究认为,水库诱发地震取决于库坝区地质环境、地质构造背景和水库规模和运行的总体组合条件。从对世界近2000多座水库地震的分析表明,水深和库容在水库诱发地震的动力机制中具有十分明显的因果关系:水体负荷所产生的正应力、剪应力远小于完整岩石的抗压和抗剪强度。如果具备以下两个条件:1岩体破碎,裂隙发育;2水体负荷产生的超孔隙水压足够大,那么水库负荷所产生的剪应力和孔压力就形成诱发地震的直接作用因素。同时,还是触发较大初始应力的间接作用因素。

这好比一个气球,在无外来压力状态下,它会保持平衡状态或者逐步释放压力,在有外来压力情况下,压力会加快释放,如果用针尖触碰它就会瞬间释放甚至爆炸,水库地震就是在一切条件具备时形成的有大有小的“针尖”效应。

所以,不能一概认为,水库诱发地震不会形成大地震。

世界上虽然还没有水库诱发7级以上的地震案例(如果不算汶川地震),但是世界上也没有像在地质应力高度集中的横断山脉地区建设高密度水电群的案例。

记者:目前,中国水电建设大跃进势头不减,已经向中国西南、青藏高原大举进入,建水电站是不是缓解中国电力紧张局势的最佳选择?

杨勇:中国电力装机总容量截至2012年末达到10.6亿千瓦,超过美国成 为世界电力大国,但是中国同期GDP只及美国的30%左右,说明中国单位GDP能耗很高。据相关资料,中国同比产值能耗水平是日本的7.5倍,德国的5.5倍,美国的4.4倍,澳大利亚的3.5倍,甚至是巴西的2.3倍。这说明,随着深化改革,调结构,改方式,淘汰落后产能,中国现有电力装机能力通过进一步优化配置,完全可以支撑相当一个发展时期的能源供应。金沙江以及西南地区众多河流的水电开发完全可以放缓,进一步审时度势,深入研究,科学规划设计,避免不应承受的风险。

都江堰“被退休”

2009年,“江河十年行”的大巴开进了都江堰市区,记者们的感觉是,这里过于新型和工业化了。

都江堰市内,到处是精美的新建小区,还有更多的工厂,那些工厂比肩而立,绵延开去,人们再难以把“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和这里联系起来,两个著名的文化古迹被现代城市的大厦高墙隐没了。

都江堰,位于岷江流域。岷江是长江上游的一条大支流,到都江堰以后不久,岷江就汇入了长江,所以,都江堰算是长江上最早的人造水利工程之一,它是神圣至极的人类治水工程的典范,至今也没有人能够超越它。这个建设于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51年)的水利工程,到今年已经有2272年的历史,这个“无坝引水”工程的建设者是2300多年前的李冰父子。

华夏文明的另一个代称是“治水文明”,从远古至今,人们耳熟能详的就有“大禹治水”和“李冰父子建设都江堰”。有学人甚至说:“都江堰是比长城还要伟大的中华文明的代表作”。这个说法的依据是,将近2300年以来,都江堰自身非但没有损毁,在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前提下,反而一直发挥着巨大的防洪、抗洪和水利灌溉作用。它的三个主体工程“鱼嘴分水堤”“飞沙溢洪道”和“宝瓶口进水口”把汹涌的岷江分隔成了内江和外江,外江排洪,内经引水灌溉成都平原的阡陌良田,使成都地区从那个时候起就成了“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的“天府之国”。

但2000年开始,都江堰的命运开始发生变化。

那年,在都江堰上游6公里远的紫坪铺水库开始修建,2006年工程完工。2009年“江河十年行”记者团来到紫坪铺水库库区,随行的杨勇告诉记者,库区涓涓细流的下面不远处就是都江堰,“今后都江堰是否还可以排洪灌溉,要看紫坪铺水库给不给它这个机会了。”随行的几位专家说,建了紫坪铺水库,都江堰差不多“被退休了”。

新修的紫坪铺水库的命运如何呢?

紫平铺水库大坝建成后,它的调节水首先用于发电。当初建坝时,杨勇就非常担心一旦发生地震,紫坪铺大坝的坝肩开裂。记者们到来时,看到了坝肩所在的山上有密密麻麻的“大钉子”,他们被告知这些“大钉子”就是用来固定坝肩的。“原设计的机组,现在只是部分启用。”问到为什么,专家回答,可能和2008年的5·12汶川大地震有关吧?反正地震之后,水库的机组就再没有全部工作了。可以肯定的是,水库建成后发生的5·12地震,引发了这里的大量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库区的库容、水库寿命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汶川地震

四川地矿局地质勘探大队总工程师范晓对“江河十年行”的记者说,汶川地震发生的北川—映秀断裂带,在紫坪铺水库附近分为两支,一支在通过映秀,一支通过水磨——庙子坪,后者恰好在地表穿过紫坪铺水库的主要蓄水区。

范晓的研究表明:紫坪铺水库2004年9月开始蓄水,2006年10月达到875米的最高水位,升幅高达123米的时间,仅仅用了两年零一个月,“这在国内外的高坝大库中都是罕见的。如此快速地大幅度地提高水位,以及高幅加载与高幅卸载的反复交替,就像不断给地震断层进行强力按摩,会促使断裂加速复活。”据2008年专家计算,当水位在875米至817米之间变化时,其卸载量或加载量高达约7.4亿立方米(即约7.4亿吨),而汶川地震正好发生在紫坪铺水库经历了三次高幅加载和两次高幅卸载之后,在第二次高幅卸载期之末。

水库蓄水以后,紫坪铺库区的地震活动显著增强。

范晓认为,紫坪铺水库西南区的水磨震群是公认的水库诱发地震,而汶川8级地震的震源恰恰位于水磨震群的空间范围之内,因此,汶川地震与水磨震群的关系,值得研究。

汶川地震在大区域没有明显前兆,是否正好反映了水库诱发地震的特征?

四川省地震局张致伟、程万正等认为,紫坪铺水库蓄水以后,库区出现了小震密集增加的现象,它们与水库蓄水、放水有关,这既可能属于区域长期地震活动的一种起伏,也可能是因为库区小震活动异常的“链式续增”,引起断裂带上巨大能量的提前突然释放。既然是提前突然释放,因此汶川地震前孕震过程的阶段性特征以及中短期前兆性地震活动不明显。汶川地震前,中期巨变异常以及宏观异常开始出现的时间,恰与紫坪铺水库高幅加卸载期开始的时段吻合,因此,汶川地震震前异常与其它大震的不同,是否正好反映了水库诱发地震与天然地震的差别,显然值得注意。

范晓说,历史上被确认的水库诱发地震的最大震级为6~7级,虽然从普通逻辑上,这并不能推论水库不能诱发8级地震,但水库能否诱发汶川地震这样的高达8级,且破裂带长约二三百公里远远超出库区范围的巨大地震,仍然让人们充满疑问。

因为建设水电大坝,中国的大江大河面临新的考验。

杨勇建议,尽快调整金沙江水电规划布局、坝高、库容、装机规模、坝址选择等等(现实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否则象当前这样的发展势头,可能造成电力产能过剩的局面。因此,金沙江以及西南地区众多河流的水电开发完全可以放缓,避免风险;如果现在开发方式不能逆转,要制定应对各种灾害的预案。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桑干河是永定河的上游。

2015年北京水资源公报尚未作出,《北京水资源公报2104》显示:2014年,北京水资源总量比2013年又减少了18%(2013年为24.81亿立方米,2014年为20.25亿立方米);2014年北京供水总量比2013年增加1.1亿立方米,其中南水北调工程贡献了2%。

2014年,北京地下水位下降至26米,连续15年每年下降近一米。

永定河也病了

在中国水电专家和民间环保组织的眼里,中国江河行当然不能没有北京。在行走了与北京有关的水系之后,汪永晨说了一个观点:北京的雾霾和北京水系的被破坏有很大关系。她说这话的地方是《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栏目,她已经很多次被这个栏目请来当嘉宾谈环保。

《江河十年行》去了永定河,同去的人这次还包括了中国社科院研究经济问题的研究员。

过了八达岭,他们在河北怀来的开阔处就见到了一个奇景——远处的山边有一圈暗红,这圈暗红与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反差强烈。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一个巨大的污染带!同行的环境专家“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脸色一沉,说:“有事干了。”他的任务是为《中国水污染地图》上的怀来、下花园、宣化、大同的污染企业定位,被列入黑名单的企业,来自国家环保部和地方环保局“推荐”。

当地的老百姓告诉他们,央视《焦点访谈》来曝过光,可是有个酿酒厂的污水还是把玉米地给污染了,收成已经“没戏”,“全村30多户人家中,有三分之一收了酒厂每亩650元的赔偿款,其他人家不要,就是不让污染水进庄稼地。可没想到,那个厂子的生产规模后来又加大了,污水流进庄稼地更多了。”老乡告诉他们,如果不污染,每亩地的产值是800元人民币左右,言外之意,似乎包含“补偿款够多的话,也就不在乎污染”的意思。

永定河流域有个北京的大水盆——官厅水库。和官厅水库地位相当的还有两个北京水盆:怀柔水库和密云水库,现在只有密云水库在苦苦地支撑着北京人的用水,怀柔水库是死库容状态。

官厅水库的水源,在山西朔州市的神头村,那里有个神头泉,神头泉的泉水是离地面一米多高喷薄而出,再汇成河流化作桑干河,然后流进官厅水库。当地老人说,早年间,那样的泉眼有十几处之多,“现在就剩一个了。”在朔州市政府官网中“水利与发展十一五规划”中有这样的“注释”:神头泉域是桑干河的源头,也是我市排污大户神头泉电厂的排污区。

从历史到今天,因为多次大面积森林砍伐外运、开荒种田等活动,严重破坏了植被,造成水土流失;上世纪90年代又大开煤窑,其无序开采活动破坏了地下水系,神头泉供给下游桑干河等灌区泉水仅剩0.27m 3/s了。

72岁的李希贤老人让记者看看如今桑干河里流的是什么水。老人指着干得裸露着砾石的桑干河与流着电厂里排出的黑水说:从厂排水的大管子比我还高呢!这就是今天桑干河里的水。

这就是北京永定河的源头水。源头之后就有一个册田水库,它主要负责给官厅水库补水,但现在由于中毒污染,册田水库的水已经是严重的五类水。1958年建设册田水库的事后,流域河道两岸的树木都被伐光,现在库区一年比一年干旱,当地农民只好在那里找找还能种庄稼的地方——另一块荒滩上开荒补救自家的收成。

凤凰卫视的记者问当地农民:“这里是库区,为什么还是旱成了这样?”

农民回答:“不知道,反正就是雨越来越少。到了春天会来些水补到水库,可我们不能用,那是给北京留的。”另一位农民补充说:“都给了官厅水库。”他们说的就是册田水库里里已经严重污染的五类水。这样的水补给官厅水库,把官厅水库也严重污染了。当地人说:“这个地区患各种癌症的人在增加。”记者建议他们最少找相关企业要些补偿。他们反问:“有用吗?”记者无语。

北京的几个水数字

永定河,古代因其河道迁徙无常而称“无定河”,清康熙年间疏浚河道后,改名“永定河”。

永定河为海河流域七大水系之一,流域面积47016平方公里,跨内蒙古、山西、河北、北京、天津的48个县市。在北京段,永定河的大型故道有三条:西面由衙门口向东沿八宝山北侧转向东北,经海淀与温榆河相汇;第二条,由衙门口经田村、紫竹院,再到德胜门进入北京内城诸海,再经正阳门、红桥、龙潭湖流出北京城;第三条,经卢沟桥,到看丹村、南苑、马驹桥,后离开北京。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北京共建了80多个水库。在北京水库的水源官厅水库上游,还有267座小水库,它们把永定河结成了一个个串联起来的水池子。

靠永定河水供水的官厅水库,上世纪50年代有20多亿立方米注入,60年代,降为10多亿立方米,70年代,减到了7-8亿立方米,80-90年代,仅剩了不足5亿立方米。进入21世纪,官厅水库蓄水量不足1亿立方米了。

2010年,北京成立永定河流域建设领导小组,副市长陈刚担任组长,据说,整个工程预算为170亿元人民币,当年投资为14亿元。那个工程包括一个永定河生态走廊,其西南地段将有5个新的城市空间出现,增加95平方公里的城市土地面积。

北京现在有将近40个标准的高尔夫球场,它们和水的关系是,每年的维护用水量为2000多万立方米,是10个昆明湖的储水量。“江河十年行”的记者看到那些高尔夫球场后,好几个人很是羡慕能在这里消费的人,说:“一望无际的绿荫这是北京雾霾下的另一个天堂。”汪永晨告诉他们,错了!高尔夫球场的草地不仅维护成本极高,而且用的农药有毒,是不适合人们嬉戏玩耍的。对话之后,一群记者,一脸茫然。

最后的几句话

今日世界已经开始拆坝。

世界水坝委员会在1997年第一次世界反水坝大会确定,每年3月14日定为世界反水坝日。目前,世界上已拆除水坝200多座;

德国,79.8%的水资源不能开发。德国工业用水量为用水总量的4.1%,农业占0.1%,而德国国土面积的一半左右为农田;埃及尼罗河上的阿斯旺大坝,被埃及人赞美,但他们赞美的是,这个大坝的作用是灌溉农田,而不是发电挣钱;美国贝克拉马斯河上的四个水坝拆除了,当地人说,国家电网会给他们配给用电,“用河水浇地才是重中之重。”当地人介绍,在这里建水坝的时候,都会专门给鱼留出一条“鱼道”。

北京密云农民刘振祥提出了一个治理华北干旱的方案——“水囤积”,就是因地制宜制造一些沼泽、湿地,增加地区供水面积,再形成水蒸发的小气候环境。这类治旱方案很节省,他希望能得到政府的支持,省下170亿的投资的大部分为北京干点儿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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