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足球流氓是怎样“养成”的(上)
2016-08-06台湾张镇宏
·(台湾)张镇宏
英国足球流氓是怎样“养成”的(上)
·(台湾)张镇宏
夏季,足球的夏季,足球流氓的夏季
对于英格兰的足球流氓来说,2016年欧洲杯在法国被法俄足球流氓“联手”修理,丢脸的等级形同“国耻”——毕竟英格兰球迷在过去可是“足球流氓”的始祖与代名词,就算英格兰队从1966年赢得世界杯(唯一一座大赛奖杯)后,就再也没拿过冠军头衔,但英格兰流氓的横行霸道却是越发张狂,全世界闹事、破坏、斗殴的彪炳战功,也为失控的足球文化赢得了“英国病”(English Disease)的特殊称号。
但英格兰的足球流氓从何而来?所谓的“英国病”只有英格兰才被诅咒吗?
2016年的夏天,全世界最忧郁、无力且惹人嫌的工作,莫过于在法国当警察了。日常庶务、防范恐攻,与面对无止尽的街头劳动抗争(反劳工法)之外,6月10日至7 月10日在法国举行的2016年欧洲国家杯足球赛,更让工作神经早已紧绷到断裂的法国警察忙到无力。在这为期一个月的狂热赛事中,除了担心观光客走失或是恐怖攻击,更迫切、直接的治安威胁,却是来自各国的“足球流氓”(Football Hooligans)。
在6月10日欧洲杯开幕之后,法国境内接连三天出现球迷骚乱:6月10日开幕战当晚,英格兰球迷在马赛街头醉酒闹事,并在市区冲着马赛市民高喊“‘伊斯兰国’,你们在哪?”(马赛地区北非移民众多),最终法国警方只好动用催泪瓦斯强制驱散;隔天,英格兰人再度在马赛街头与法国当地球迷产生冲突,并还引来了同组的对手——俄罗斯球迷——三方在街头上混战,法国警察只好再度动用催泪瓦斯配上水炮车“强势镇压”;接着6月11日比赛日当天,同样的三方混战再度上演于马赛街,但这回俄罗斯人占了上风,在球场外不仅以数量优势“KO”了英格兰人,球场内的俄罗斯球迷更是在比赛结束后,挟带着烟火越过了隔离区,无分老幼妇孺就对着看台上的英格兰球迷一阵暴打……
全世界闹事、破坏、斗殴的彪炳战功,也为失控的足球文化赢得了“英国病”的称号
足球流氓的老祖宗:乡里“钉勾枝”
作为现代足球发源的英国,在中古世纪就已发展出类足球运动。
在中世纪的英格兰农村地区,“足球”是一种地方的季节性仪式,乡间邻里通常会在“忏悔星期二”(Shrove Tuesday,过去复活节40天斋戒的前一天,如今已成为各国狂欢或疯狂食用松饼的庆祝节日)或其他基督教圣节里群聚,并屠宰牲畜,摘下其膀胱充气为“皮球”,村民们在一路踢着追着这颗“球”,直到指定的目的地。
这时期的足球比赛毫无规则且充满暴力,因为在庆祝宗教节日的目的之外,中世纪的足球赛往往也成为年轻乡勇“钉勾枝”的机会,各种土地纠纷、人情宿怨,也都能趁着足球赛一并“处理”。之后随着这种运动仪式的习俗化,各地的参与也就越来越普及,每场“球赛”往往能聚集数百名乡民参与,甚至演变成定期的邻里械斗——这也就是“足球流氓”在英格兰的开端。
这种“乡民足球”从12世纪之后流行于英格兰,但随着时代演变与人口增加,乡民足球的暴力特性也就越来越强,各种伴随着球赛兴起的烧杀掳掠,也开始引发都市商人的不满。在1314年,当时的伦敦市长法登在市场商人的要求下,发布了史上第一笔“足球禁赛令”,以足球影响生意与造成破坏为由,禁止“足球群众进入伦敦”。
但伦敦市长的禁令显然扑灭不了英格兰对足球与械斗的热情。到了19世纪,乡民足球已成为了动辄四五百人的大型斗殴派对,狂热的暴力祭典,更让邻近的各国大感惊恐。在1829年时,一名法国访客在亲眼见证了德比郡的“乡民足球赛”之后,半是惊愕半是疑惑地问到: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足球”,那他们的“斗殴”还能是什么?
英国的公学体系也积极地参与足球的“规则化”,不但奠定了现代足球的规则基础,也将“维多利亚的绅士精神”融入了这时期的足球意识中(英国国家足球博物馆收藏图片)
现代足球的规则化:绅士精神转移了暴力因子
乡民足球的流行一直持续到了18世纪,相关当局对于这种周期性的暴力械斗以及其牵扯出的掠夺、粮食暴动等不法行为容忍度越来越低,同时工业革命的到来,也重新塑造了英格兰农村的人口结构,而进到城市里的英格兰人也因此接触到了“现代化”的第一个阶段。
世纪的英国足球(英国国家足球博物馆收藏图片)
在1848年一群剑桥大学的学生东拼西凑,硬是为足球这项运动凑出了一套明文“剑桥规则”之后,现代足球才终于随1863年英格兰足总的成立而正式诞生。当时为了“驯化”年轻学生们过剩的精力,并避免原始足球的暴力延伸“伤了贵族子弟之间的和气”,英国的公学体系也积极地参与足球的“规则化”,这不但奠定了现代足球的规则基础,也将“维多利亚的绅士精神”融入了这时期的足球意识中。
“足球流氓”于是迅速带动起了新一波的暴力文化
现代足球的出现,转移了乡民足球的暴力因子:过去动辄数百的参赛者被限制为每队11人,从甲地打回乙地的无限足球也被限制在百来米的长方型球场里;乡民足球强身体魄“寻冤仇”的“解怨”功能也被仕绅们主打的“运动家精神”取代。
社会文化的改变加上都市化、城市流行的推波助澜,19世纪所出现的上流足球也逐渐流入劳工社会与农村,虽然足球场边偶有群众狂欢失控、球迷入侵球场狂欢,或者是比赛结束之后的骚乱,但整体来说足球已不再如同过去一般狂野。
电视转播:激情和暴力受媒体转播的刺激而释放
如此这般的健康、清新,也一直持续到了20世纪中叶,直到另一项时代的科技发明,才又把人类给踢回暴力的深渊——那就是电视转播。
20世纪初诞生的电视,被认为是近百年来改变人类生活型态的最重要发明之一。在二战之前,英国广播公司就已在1936年开始放送足球相关的比赛内容,战后更随着家庭电视的普及而出现了录播甚至直播的球赛节目。虽然足球赛的全面直播,直到20世纪70年代之后才开始普遍,但转播科技仍扭转了足球的型态:电视的转播突破了球赛的物理限制,球队与比赛本身也更借由全国性的曝光而成为国民的讨论话题、甚至渗入流行文化;但转播中出现的不只有球员与比赛,场边吶喊、鼓噪的球迷们,他们的激情——甚至是暴力举动——也更受媒体转播的刺激而被释放。
二战之后的英国,失去了昔日帝国的霸权光环,即使经济获益于战后重建的红利,但社会却处处可见帝国崩解的阴影。在这段时间,英国劳工阶级获益于重建期的经济,可支配的收入增加,各种发自于中下阶级的次文化也蓬勃成长。这个时期的英国诞生了摇滚乐,街头上的摩斯族文化也让工人青年的个性更显狂放;但同一时间,英国在海外的殖民势力也面临崩解,海外势力的撤退也带来一批又一批来自于南亚、非洲或加勒比海的“帝国移民”,但本土与外来文化的摩擦,却也掀起了一波波英伦的反移民浪潮,像1958年伦敦诺丁丘的种族暴动、或是20世纪70年代光头党流行的“暴打巴基斯坦”(Paki-bashing,指针对南亚社群的攻击事件),都是帝国崩解之后的后遗症。
这股躁动的街头情绪与张狂的时代流行,再配上以地缘关系为基础的足球社群、媒体转播所强调的激情与雄性文化的球迷特色,种种元素都成为鼓动球迷暴力的推手,再配上电视转播、媒体报道所铺陈的“展演舞台”,“足球流氓”于是迅速带动起了新一波的暴力文化。以球赛或球迷背景的斗殴、闹事遂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烧遍全英,平均每个球季都有至少25起的大规模暴乱通报。
(待续)(编辑/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