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传媒大佬的离开

赵灵敏

艾尔斯的辞职，是一个体面负责的做法，也标志着一位叱咤美国电视界多年的大佬级人物的离开

7月21日，因身陷性骚扰丑闻，76岁的美国福克斯新闻（Fox News）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罗杰·艾尔斯宣布辞职。

本月初，福克斯新闻前主播格雷琴·卡尔森在新泽西州法院提告，指控艾尔斯求欢未遂，为了报复将她炒鱿鱼。今年50岁的卡尔森曾当选“美国小姐”，此前11年一直是福克斯新闻频道王牌节目《真实的故事》的主持人，6月23日被解雇。在卡尔森提告之后，有至少10名福克斯新闻女员工站出来揭发老板类似的性骚扰行为。

为避免事件进一步发酵，福克斯新闻的大老板默多克吸取了英国电话窃听丑闻的教训，让艾尔斯迅速辞职以止损。

事实上，艾尔斯在性骚扰方面一直有前科。2014年1月，当艾尔斯的自传《The Loudest Voice In The Room》出版时，就有女制作人Randi Harrison揭露，1980年代艾尔斯还在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任职时，曾以周薪增加100美元诱惑她，条件是“只要随时跟我上床”。

在美国，性骚扰是严重违背社会道德标准的行为，社会舆论环境鼓励受害者勇敢站出来，人们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艾尔斯的辞职，是一个体面负责的做法，也标志着一位叱咤美国电视界多年的大佬级人物的离开。

艾尔斯是一个电视天才，多年来为共和党的竞选活动鞍前马后地奔波。27岁就担任尼克松竞选总统时的媒介顾问，并在里根和老布什的总统竞选中承担了重要角色。

1996年，艾尔斯与默多克共同创办了福克斯新闻。如同CNN的发迹靠的是海湾战争，福克斯新闻能在短期内成为全美收视率最高的新闻台，全拜“9·11事件”所赐。靠着对反恐战争的报道和对阿布格莱布监狱虐囚丑闻的揭发，福克斯迅速发展为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全国广播公司（NBC）、美国广播公司（ABC）比肩而立的电视传媒王国。

艾尔斯在离职声明里说，“我很骄傲，福克斯新闻和福克斯财经频道已经成为了强大而利润丰厚的新闻机构。我们可以服务于受众，同时给股东带来利益。”

此言不虚。福克斯新闻的年利润达到10亿美元，赚的钱比所有其他有线电视和网络新闻频道加起来还要多。从影响力看，没有哪个频道能像福克斯一样制造或者毁掉一个有希望的总统竞选人。

福克斯的成功，和艾尔斯的判断力有莫大关系。在美国，传统的几家大的电视公司，都秉承自由派的价值观，其中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对“政治正确”的极度强调。美国的政治正确，其实是民权运动的产物，比如不能叫黑人“黑鬼”，要叫“非洲裔美国人”；不能用脏话污辱同性恋者，不能轻狎或歧视女性。演变到今天，这套体系已经越来越极端和教条，甚至连“Merry Christmas”都不能说。

艾尔斯出身于美国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蓝领家庭，对于美国白人中下层憎恶精英和政治正确的心理有深入的洞察。福克斯新闻在秉承美国传媒基本伦理的基础上，让那些自觉遭到忽视或者被迫进行自我审查的人有了发声的渠道。艾尔斯成了政治不正确的化身，有胆量说出美国人心里想而不敢说出来的许多事情。比如，讨论移民问题的时候，使用“非法移民”（illegal alien）而不是更政治正确的“无证件移民”（undocumented immigrant），是福克斯新闻的标准做法。

艾尔斯经历和塑造了美国电视媒体的黄金时代，而他的离开，也是电视在网络的竞争压力下节节败退的一个隐喻。

截至2013年底，新兴网络视频服务巨头Netflix在美国国内拥有的付费用户数量已达到3342万，并预计今年第一季度再增加225万。相比之下，时代华纳有线电视历经数十年积累的订阅用户数量却仅为1160万。而此次美国大选，共和党风头最劲的候选人特朗普，一直和福克斯新闻龃龉不断，其信息发布的主要渠道已经变成了社交媒体。一个电视主导舆论的时代，正在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