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的爱情悲剧性
2016-08-01伊文
摘 要:路遥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是一位很重要的作家,《平凡的世界》从发表之初至今,也一直受到广泛关注。很早就有论者提出《平凡的世界》具有悲剧的审美气质。路遥作品的悲剧气质主要通过笔下的主人公表现出来。这种呈示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小说意蕴的诗意性和丰富性,给人以崇高、悲壮的美感。
关键词:人物形象;爱情;悲剧性
作者简介:伊文(1991-),女,山西大同人,西藏民族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影视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4-00-02
马克思主义的悲剧理论认为悲剧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必然,是历史性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不可能实现之间的矛盾。鲁迅也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1]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通过对人物的爱情悲剧的表现,深刻地阐释了作品的内涵。通过人物的受挫与被毁灭,让人感受到悲剧的崇高力量与震撼。
爱情是人类生活中最美好的情感,但是平凡世界里的爱情却总是受到各种因素的磕绊,或者受到人们潜意识中宿命的“折磨”,以致最后真诚美好的爱情几乎变成了一种奢望。短暂的美好和永恒的苦难相比,甜蜜显得那么奢侈,正如沈从文先生所说,美丽的总留下忧伤。
一、白日梦式的抒写:孙少平和田晓霞的爱情悲剧
孙少平的恋爱世界里一共出现了四个人,但是他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和田晓霞的那段感情。他们的感情以田晓霞给孙少平介绍《热尼亚·鲁勉采娃》这部书浪漫地开始。孙少平来自农村,但是他有自己的追求,从自身的奋斗到精神上。他不屈于命运和生活的安排,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爱情。他和田晓霞的爱情是非常真诚的,田晓霞就是他的“冬妮娅”。一定意义上,田晓霞是孙少平的老师,他们志同道合,田晓霞开启了孙少平的精神世界之门,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互生爱慕。
虽然二人的身份地位有很大的差别,一个是地委书记的女儿、省报记者,一个是揽工汉、煤矿工人,但是这些并没有成为他们爱情的牵绊,他们心有灵犀、相互沟通,对于人生有共同的感受与理解。他们的爱情有一种超脱世俗的高尚美和纯洁美。但是作家没有给这段浪漫的爱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田晓霞因为一次意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给他们的感情画上了感叹号。如同《热尼亚·鲁勉采娃》的男主人公也一样,孙少平最后一个人来到他们感情开始的地方——杜梨树下赴约,他没有消沉颓废,而是重新找回坚定的自我,回到了需要帮助的人身边。这就使得他和田晓霞的形象更加高大,他们爱情的悲剧也更为崇高和震撼。
作者描绘的是一种浪漫的爱情,但是在现实面前,这种浪漫最终染上悲剧的色彩,成为白日梦式的抒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爱情的终结,这份爱永远存在于孙少平的心中,更使得读者长久地感动。从“天堂”到“地域”的强烈反差,给读者造成的剧烈的心理动荡使得作品具有了更加打动人的艺术魅力。
二、穿越时空的挚爱:金波——藏族姑娘
金波的爱情充满了神秘低调的特点,但也非常的真挚感人,其悲剧效果引人入胜。金波的这段感情没有很丰富的内容,男女主人公一开始就天各一方,作者这样安排留给我们无限的遐想。
金波与藏族姑娘的恋爱是路遥塑造的一种对于爱情的最大的理想化的状态。两个以歌定情,金波复原后,他的心还一直留在草原上,留在日夜思念的藏族姑娘的身上。“爱就能使一个人到如此的地步。一次邂逅,一次目光的交融,就是永远的合二为一,就是与上帝的契约:纵使风暴雷电,也无法分解这种心灵的粘结。两个民族,语言不通,天各一方,甚至相互间连名字也不知道……真是不可思议!”[2]这样一种空灵唯美的爱情只有存在于想象中才是完美的,一旦染上世俗的尘埃,它也就庸烂了。时隔八年,金波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伤痛,于是重新返回当初的地方去寻找他的“魂”,只不过物是人非,当初的军马场也已不复存在。“别了,草原!别了,雪山!别了,我亲爱的姑娘!无论你此刻在什么地方,我都向你祝福;祝福你美满地生活在人间。我会永远珍藏着你的微笑,你的歌声,一直到我闭住眼睛的那一天,我同样会不息地唱那首歌,那支青春和爱情的歌;愿你听见这首歌。我仍然在焦渴地企望,某一天,甚至我们白发苍苍,我们或许还能相见;如若不能,哪怕是在梦中,或在死后的另一个世界里……别了,我心上的人啊!”[3]金波用这样的方式跟自己的爱情告别,跟自己的青春岁月告别,而路遥也用这样的方式跟他的这段忧郁的塑造告别。徐岱说,忧郁之所以美,因为它包含快乐和悲伤,愤怒和慈悲,紧张和放松,沮丧和兴奋等,甚至很多你不能发现的感觉,它是一种丰富的情感超越,它代表一种丰富和谐的生命的缓慢运转。最后当金波再一次唱起那首给过他希望又令他绝望的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悲怆就赤裸直接地击中了读者,这份恋爱世界里的悲剧情节也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三、善良与固执同行:李向前——田润叶
李向前与田润叶的婚姻是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是有名无实的。二人在婚姻初期是相互冷战和打击,他们完全没有体会到婚姻应有的幸福。尽管二人在家庭及条件上是门当户对的,但是二人在有名无实的婚姻中磕磕绊绊,最终走到了分居的境地。最后,李向前遭遇车祸是她们婚姻的转折点,不能共福,却可以同患难。表明了二人善良固执的本性。
嫁给李向前是田润叶为了自己的亲人所作的牺牲,然而正是这种牺牲,对李向前造成了很大的痛苦。李向前对田润叶爱得非常执着,这种执着也是他痛苦的根源。在作者对二人悲剧式的描写中,将他们固执善良的特点刻画得活灵活现。以他的条件,如果另找一个,说不定可以获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他喜欢的就是田润叶,宁愿受罪也不离婚。他不顾润叶对他的冷淡,对润叶和她的家人都非常关心,他还热心地指导润叶的弟弟学开车,但是却没有换来润叶的爱情。
他们的婚姻是痛苦的,是令人崩溃的痛苦。身体和精神上是不自由的,却又不能在规范中寻到合理的那一部分。“强扭的瓜不甜,李向前结婚以后,才真正体验到了这句俗语的滋味。”[4]李向前在这种痛苦中一天天煎熬,田润叶也在这种痛苦中日渐憔悴。对于这种痛苦的婚姻生活,他们试图改变却又无力改变,或者说,他们还是对这段婚姻抱着希望,渴望能从中看到转机。李向前在这段婚姻关系中受尽了苦楚,也深得读者的悲怜。“女人是酒,让你迷迷糊糊……女人又是水,像中学化学书上说的,无色无味无情无义……”[5]然而这段婚姻的女主角也不是幸福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寻找幸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摆脱痛苦同样也不容易。”[6]润叶在这段感情里找不到归宿感,却也不能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李向前在喝醉酒驾车时发生了车祸,双腿被截肢。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万念俱灰,痛苦到了极致。“往日的痛苦比之现在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痛苦是一个健全人的痛苦——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福!为什么呢?因为你痛苦,就说明你对痛苦还抱有希望!可如今的痛苦是绝望的痛苦,绝望的痛苦甚至使人不再痛苦——既然生活没有了希望,还有什么必要再痛苦呢?”[7]死是他这个时候所能想到的唯一的选择,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正是他所迷恋的两个‘爱人最终结束了他的生活”。正如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不应遭殃而遭殃,才能引起哀怜”。[8]这种悲剧性让人深深震撼与反思。
然而正是这次车祸,使他们的夫妻关系发生了质的转折,谁都没有想到田润叶在这个时候竟然担负了作为一个妻子的全部的职责。这就使得这种悲剧性带有了崇高的意味。正如德国所出现的唯意志论的悲剧学说代表之一叔本华所认为“无论是从效果的巨大的方面来看,或是从写作的困难这方面看,悲剧都要算作文艺的最高峰之一”。[9]
参考文献:
[1]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M].北京:中国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
[2][3]路遥.平凡的世界(叁)[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4]路遥.平凡的世界(壹)[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5][6][7]路遥.平凡的世界(贰)[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8](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注.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9](德国)叔本华.意志哲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