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传统民居空间的营建理念及其外在表现

周玉凤

(安徽工商职业学院 艺术设计系，安徽 合肥230000)



徽州传统民居空间的营建理念及其外在表现

周玉凤

(安徽工商职业学院 艺术设计系，安徽 合肥230000)

摘要：安徽传统民居是中国三大地域性显学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物质载体。南北文化交融影响下的“厅井楼居式”民居、儒家礼治观念下的民居形制、商贾心理作用下的四面围合暗室空间、“天人合一”思想影响下的天井空间、以服务生活为目标的灵活布局、重视边缘和节点的装饰手法、风水观影响下的多样入户门、体现精神寄托的徽州三雕……，这些设计理念与民居空间设计风格代表了徽文化的重要特征。

关键词：徽州；传统民居；空间；营建理念

独具地域特色的徽州传统民居文化在徽文化的长期浸淫下逐步形成并发展起来，成为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物质载体。本文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展开对徽州传统民居空间，特别是明清徽州民居空间的观察与探索，以期解读徽州传统民居的深层营建理念及其外在的表现，为现代徽式空间设计提供参考。

一、南北文化交融影响下的“厅井楼居式”民居

“徽之为郡在山岭川谷崎岖之中”，历史上的多次战乱都没有波及到此，许多由北向南迁移的居民在这里居住以躲避战乱，造成了本土古越文化与北方汉文化的交融，表现在建筑形式上即是古越的两层干栏式建筑与汉族四合院结合的产物——新型“厅井楼居式”民居。

“厅井楼居式”民居一方面吸取了北方成熟四合院的形式：将院落转为狭长的天井，冬挡风夏荫凉，可采光并防止直射，大门也保留了北方屋檐的特征；另一方面也留下了古越干栏式建筑的特点：按照干栏式两层特点普遍构筑两层，按照干栏楼居敞开的堂屋和挑台，将正中厅堂进行扩大、敞开，与天井构成半室外空间。

二、儒家礼治观念下的民居形制

(一)平民的规制——三间五架与粉墙黛瓦

受儒家思想影响，在《明史·舆服志》中对平民的房屋与色彩就有严格的规定：“庶民厅舍洪武二十六年定制不过三间五架，不许用斗拱饰彩色……但不许过三间……六品至九品厅堂梁栋只用粉青饰之。”徽州人虽经商积累了财富，但地位所限，不能随意违制，故徽州民宅结构多建宽三间、进深五檩式的“三间五架”房屋(其平面结构图如图1所示[1]44)，灰白墙体、深黑鱼鳞瓦式的“粉墙黛瓦”色调。

(二)体现尊卑秩序的左右对称“中”轴线空间序列

儒家重礼治，明尊卑，在徽州住宅中体现为“中”的概念。在徽州传统民居中，“中”为最重要、最尊贵、等级最高的单元，一般为厅堂所在，专门用来聚会、接待宾客。以中间厅堂为中心，加上两侧卧房和前方天井，形成左右对称“一堂、两房、一天井”凹字形的住宅基本单元“进”。“进”这样的单位向后对称形成H形，向前镜像成回字形，向后重复形成日字形。以这些单元向一条线上重复组合，便成为建筑的中轴线。这是住宅中最规整重要的流线，多数的功能用房都在这条线路上。中轴线两侧一般为附属空间，等级较低，受约束较小，形式较为自由，可以依据地形建造成不规则形态。

图1　典型的三间五架徽州传统民居平面图

三、商贾心理作用下的四面围合暗室空间

徽州地狭人稠，仅靠耕地无法生存，因此徽州男丁多数要外出经商，以当地的盐、茶、手工业品等资源换取生活资料。徽州子弟长大成人后大多会离开父母，自立门户，成为一家一室的小户型家庭。当家里唯一的男丁离家经商时，家中便只留下妇女、儿童，无人庇佑。为了防止盗贼与种族间的械斗，以及火灾等外来伤害，徽州住宅外围多采用高墙封闭，对外不开窗或只在楼上高处开尺许小窗，作为瞭望之用。由于四面高墙围合后的室内采光全部依靠面向天井的一面窗户，故而室内比较昏暗，这也从侧面符合了商人希望暗室生财的心理愿望。

四、“天人合一”思想影响下的徽州天井

(一)将建筑融入自然的模糊空间

天井与厅堂是连接徽州民居室内与室外空间的中介，它一面与室内空间紧密相连，另一面又与自然界融合为一，是同时代表室内与室外的模糊空间。人们在高宅之内的天井、厅堂、走廊之内，可以仰望天空，身处宅堂之中，却仿佛在自然山水之间，室内外环境与自然相辅相成，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二)巧借自然水资源的“四水归堂”住宅水系统

“四水归堂”指的是围合天井的四面屋顶全部是单坡斜屋顶并向院内倾斜，每逢下雨，雨水就会沿坡屋顶流到自己家里的天井院子里，形成四面雨水向中间天井汇集的景象。天井中间放置太平缸接水以防备火灾或日常取用，天井下部一般挖有矩形蓄水池，上面铺设当地的紫青或芝麻花岗石，沿水池内部有排水暗管通向街巷,如图2中天井地面的矩形排水水池[1]71。由于暗管较低，当雨水较少时，雨水就积在天井下部的蓄水池；当雨水较多时，雨水就由管道排向街巷的沟渠，最终流向众川。这种由天井到街巷沟渠再到众川的自然水处理系统，不仅可供居民日常取用雨水，还可以在旱时贮存雨水，涝时排干雨水。

图2　能够汇集四面坡屋顶之水进入下水道的天井

(三)有效调整住宅微气候的通风天井

徽州夏季湿热，冬季寒冷，如何在夏季加强通风降温以及在冬季防风保暖是住宅建造时必须考虑的问题。徽州传统民居的天井便是这一问题的解决思路之一。

徽州的民居一般呈紧凑型密集排列，民居四周围墙高大封闭，很少设门窗或小窗，唯一出口—天井便是通风的重要渠道。夏季，当厅堂门窗打开形成较强烈的穿堂风时，空气便会由天井通道向外快速流动，起到室内外空气交换的目的。当天井较高且窄时，这种效果会更加明显。这便是民俗中常常提到的“拔风”效果。再加上高狭的天井空间基本上没有直射阳光，客观上降低了空气温度，形成凉爽的室内温度。冬季，天井四围的高墙有效阻止了冷风的进入，留住了室内的温度，起到保暖的效果。

五、以服务生活为目标的灵活布局

(一)倾斜朝向以获得更多采光

徽州传统民居十分注重与自然环境的融合，并在相融的过程中改善住居环境，如采光和通风。徽州位于北纬29度52分。在这个地区，太阳的入射角比较大，照入屋内的距离较短，不利于日常采光，特别是冬季光照，给生活造成不便。徽州民居将一般的正南朝向稍稍转动了一下，成为朝南偏西27～67度。的西南朝向，同时有意识地将原来的东西厢房改为进深很浅的东西廊，将楼梯置于东廊内。倾斜朝向的处理，无需对建筑增加一笔一画就达到了增加采光、扩大屋内照射距离的目的；同时还可以防止早晚南北谷风的吹聚。东西廊的处理，不仅可以防止夏季较强的东西晒，而且还可以减少对光线的阻碍,如图3所示安徽歙县城区十字街方晴初宅即是典型西南朝向、两厢为廊的住宅[2]43。

图3　西南朝向的民宅——安徽歙县城区十字街方晴初宅

(二)按需设置的自由式布局

住宅是以满足居住者生活为主要目的的场所，当中轴线外的住宅不受礼制约束时，徽州人便不再把房屋做严格对称、主次之分，而是根据生活的需要和地势的特点自由组合成宜居的空间供家人使用。如在中轴线一侧的附属空间布置厨房满足饮食需要，布置花园供家人日常游玩，布置谷仓供存放粮食，布置书房进行阅读……如图4所示呈坎村后巷10号的附属空间即是按照自由式进行布局的平面[3]61。

六、重视边缘和节点的装饰手法

徽州传统民居的装饰常采取加强边缘或节点的方式进行处理。这一方面是出于艺术造型的需要，可以使建筑更加清晰与明朗；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侧面加固结构，提升功能。

如住宅的柱子多采取加粗柱础，再饰以花纹的方法；柱梁接口常以雀替、荷叶敦、花牙子、斗拱进行装饰；屋顶脊饰常用青瓦竖侧砌筑，脊尾用石灰做鸱尾、鼻子等，脊的中部也常用空花纹、人物、宝顶加强装饰。

图4　自由式布局的附属空间(图中灰色部分)(呈坎村后巷10号住居平面构成)

七、风水观影响下的多样入户门

风水又称堪舆，它是研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门学问，与徽州地区早期的巫祝之说有相似之处，故而风水在徽州早有渊源。后来又在朱熹的大力推动下，广掀五行阴阳风水之术，深刻影响了徽州住宅的选址、座向、建设等方法及原则。这在徽州住宅入户门方面就有突出的表现。

徽州住宅很少直接开向南面，这是因为风水上讲“南主火，火克金”，火不利于商人求财，故而徽州住宅尽量避免直接朝南，若遇到不可避免的空间，宁可向后退或转一角度，改变门的朝向，以便有更好的运气。同样的情况还有“门对丁字路口不吉”“开门见墓不吉”“屋角飞檐冲煞”“窄巷直对开门不吉”等风水方面的理论。徽州人建造住宅时都会有意识地避免或通过门廊院落等过渡处理，客观上促成了丰富多样的入户门型式，如图5所示[1]70。

图5　多样的入户门型式

八、体现精神寄托的徽州三雕

徽州三雕，指的是徽州地区以木、石、砖为基材进行的雕刻与艺术创作。它是徽州传统民居长期使用的一种装饰手法，在住宅中广泛使用，有“无宅不雕花”之称。在这些雕刻精美的木雕、石雕、砖雕作品中，渗透着居住者无限的精神寄托与向往。

(一)祈福求祥

徽州三雕中有很多祥禽瑞兽、植物纹样等表达人们对“福、禄、寿、喜”的祈求。如在门窗上雕刻许多象征吉祥意蕴的图案：喜鹊、蝙蝠、梅花鹿、龙凤、麒麟、鸳鸯、牡丹、莲花、鲤鱼、仙鹤、寿桃、石榴等，表示美好的寓意。蝙蝠与福同音，梅花鹿与禄同音，合在一起表示福禄；莲子与鱼合在一起表示年年有余；仙鹤与寿桃合在一起表示长寿；牡丹表示富贵；鸳鸯表示婚姻美满；石榴因其籽多表示多子多福；云彩象征祥瑞；马、猴组合表示“马上封侯”；客厅男主人座位后面放花瓶和女主人座位后面放镜子，加上中间的钟，表示终(钟)生(声)平(瓶)静(镜)；有时也单纯用文字如“福禄寿喜”来表达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如图6寿字石窗[4]67。

图6　寿字石窗

(二)君子比德

徽商又被称为儒商，受到儒家君子比德思想的影响，常在住宅中以自然对象寓意之美表达自己对美德情操的追求。如在绦环板等处常常雕刻“松、竹、梅”或“梅兰竹菊”，以表达主人对傲骨迎风、挺霜而立、长青不老精神的追求，以及对梅的高洁、兰的空灵、竹的虚心、菊的冷艳这种人格境界的神往,如图7所示为梅竹石窗和松石石窗[4]66。

徽州传统民居是中国传统民居的精华与代表，中国传统思想特别是徽文化的精华都凝聚在民居的一砖一瓦之中。本文仅窥探徽州传统民居的核心营建理念之一二，但愿为徽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做出自己的贡献。

图7　石窗

参考书目：

[1]单德启.安徽民居[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

[2]张仲一.徽州明代住宅[M].北京：建筑工程出版社,1957.

[3]倪琪,王玉.中国徽州地区传统村落空间结构的演变[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4.

[4]汪森强.徽州老房子[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王菊芹)

收稿日期：2016-03-06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安徽传统民居营造思想在现代室内设计中的蜕变与再生研究”(SK2015B006)

作者简介：周玉凤(1978—)，女，河南安阳人，安徽工商职业学院艺术设计系讲师，苏州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环境艺术设计。

中图分类号：J59，TU8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44(2016)02—0145—04

An Analysis of the Construction Concept of Huizhou Traditional Residence Space and its External Performance

ZHOU Yufeng

(Arts Department, Anhui Business Vocational College, Hefei 230000, China)

Abstract:Anhui traditional residence is the important components and material carrier of Hui Culture,which is one of the three major regional cultures in China.This article attempted to explore and analyze the deep design concept and external concrete performance, which from the following points: the“hall+patio+storied”residence typ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north and south culture blend; residence shape under the rule of rites of Confucian; the dark space enclosed by four sides under the mentality of merchant; patio spac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Unity of Man and Nature”concept; flexible layout aiming to serve life; decoration practices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edges and nodes; various entrance door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geomantic conception; the woodcarving, stone carving, brick carving full of spiritual ballast and so on. These concepts and styles represen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uizhou culture.

Key words:Huizhou; traditional residence; space; construction conce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