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军事合作升温意欲何为？

□ 刘卫东



美越军事合作升温意欲何为？

□ 刘卫东

今年5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越南，不仅带去了庞大的企业团队，在越南国家会议中心发表了演讲，而且还宣布全面解除对越南的武器禁运，为两国关系的正常化画上了浓重一笔。奥巴马在演讲中宣称：“根据我们新的全面伙伴关系，现在两国政府的合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密切。我们已将两国的关系建立在更加牢固的基础上，为未来的数十年做好准备。”显然，美国政府改善对越关系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出于长远的规划，能够选择在最为敏感的军事领域开展合作，意味着美国已经不把越南视为“外人”。越南对此也作出了积极回应，所有重要的领导人都会见了奥巴马，并与美签署了大量商业订单。美越军事合作升温是基于何种背景？针对目标是什么？两国的合作可能发展到何种地步？这些问题不仅事关东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而且会影响到中国对自身在南海地区权益的维护。

美越关系正常化的动因

1975年越南战争结束后，美越关系曾长期处于敌对状态。1984年，美国总统里根正式对越南实施武器禁运。1995年美越实现关系正常化以来，两国关系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尤其在防卫领域没有开展任何形式的合作。

近年来美越关系加速回暖。2012年6月，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访问金兰湾，成为越战后重返金兰湾的首位美军高级官员。他明确表达了美军希望利用金兰湾来提升美太平洋舰队行动能力的强烈愿望。2013年7月，奥巴马在白宫会见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宣布两国建立“全面伙伴关系”，将在政治外交、贸易经济、科学技术、教育培训、环境卫生、战争遗留问题、防务安全、人权、文化、体育和旅游等领域开展全面合作。2014 年10月，美国宣布部分解除对越南的武器禁运，主要涉及海防武器和雷达等装备。2015年7月6日，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访问美国，成为首位访美的越共领导人。一个多月后，美国国务卿克里访越，参加美越建交20周年纪念活动，会见了越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等高级官员。2016年2月4日，美越共同在新西兰签署TPP协议，越南成为签署国中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此次奥巴马出访前，美国方面就强调这次访问“不仅是对美越恢复邦交20多年来的一个回顾，更会对未来20年美越关系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尽管外界事先已经得知美国可能在对越解禁售武方面作出政策调整，但奥巴马在记者会上高调宣布全面解禁还是有些出人意料，毕竟美越在政治制度和人权观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美国对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全面放开武器出口，这种“慷慨大方”的背后究竟是什么考虑呢？

从美越改善关系的进程可见，两国关系的升级与亚太地区形势的变化密切相关。在奥巴马政府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后，美越的联系逐步增多；在南海地区紧张局势不断加剧后，美越的合作更是迅速深化，合作范围也从政治和外交领域转向兼顾安全和军事领域。这种政策调整并非一厢情愿，而是两国都在同步投入，美国的示好与越南的配合都同样明显。尤其是在两国与中国的对抗都在加剧的背景下，美国向越南积极推销明确适用于海上战事所需的武器装备，将美越联合军演常态化，并极力要求越南重新允许美军租用金兰湾军港，这一系列举动的针对目标都很明显。奥巴马在越南国会演讲中引用的历史典故，也是几百年前越军将领与中国宋朝军队征战时的豪言壮语。尽管奥巴马和克里都公开宣称美越加强合作不为制衡中国，但其真实的动机是不言而喻的。

亚太再平衡背景下的武器解禁

从美国在亚太地区外交的全面布局来看，美越关系的改善只是美国强化其在亚洲存在诸多举措中的一环。在此之前，美国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印度、菲律宾、新加坡以及东盟的合作均已取得不同程度的加深，而越南不过是美国在这一地区赢得的又一个“亲密伙伴”。

美国宣布解禁对越武器出口后，很多评论都认为，此举的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首先，解禁只是说明美国不再禁止向越南出售武器，但并不意味着美国愿意毫无保留地按需供应，美国的原则历来是拒不出口尖端武器，即使铁杆盟友也没门，更别说越南了。奥巴马政府在宣布解禁的同时，还宣称对越武器出口要逐件审议，明摆着是对其仍不放心，售武的大门是开是关，还是美国说了算。其次，越南是否愿意接招也是一个问题。美国武器外销随动于其外交政策，收款不供货的违约丑闻并不罕见，越南必然会仔细斟酌“敞开心扉”面对美国所带来的风险；再者，历史上越南一直都是俄制武器的大客户，轻易改弦更张不仅可能伤害与俄罗斯的传统友谊，而且从武备后勤保障的家族化和便利性来说也不经济。因此，从2014年美国宣布对越南局部放宽武器禁令至今，越南尚未采购任何美国装备。

不过，美国全面解禁的主要意图原本就集中在政治而非军事技术方面。首先，越南在东盟中的地位和对美价值不断上升，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革新开放以来，越南经济一直保持着每年6%至7%的稳定增长。2014年，越南成为东盟内最大的对美出口国，成为世界第八大武器进口国。美国通过全面解禁来展示对越善意，将有助于收买越南民心，提升美越关系的亲密度，增大美国对越南乃至东盟的影响力。其次，解禁对越武器出口，对影响南海局势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南海局势愈发紧张，作为与中国存在领土争端并处于冲突前线的两个东盟成员国之一，越南的对华关系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国内发生冲击华商的动乱；在南海不断骚扰中国渔民；中学生通用的国防教材对美越战争只字不提，却连篇累牍大谈中国对越南的千年入侵史。奥巴马政府正是看到了这样的机会，才迅速出手改善对越关系，为越南提供政治支持和军事援助，利用越南来合力打压中国。因此，售武解禁不管是否能带来最终的生意成交，仅仅通过展现出这一姿态就能对越南和中国发出不同的信号。

美越联合对华仍先天不足

虽然奥巴马访越迅速拉近了美越的关系，但两国领导人心里都清楚，在两国之间依然横亘着很多难以克服的障碍。首先，越南与美国的政治制度、价值观和发展水平迥异，深化双边合作仍面临先天不足。美国接近越南具有明显的功利目的，奥巴马政府对越共的执政仍充满意识形态的偏见，在人权等领域与越南的冲突也丝毫没有减少；而越南对美国也同样警惕，今年年初举行的越共十二大就指出，越南奉行“独立、自主、和平、合作与发展的外交路线”“继续大力革新思维，创造性地运用、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胡志明思想，坚定民族独立和社会主义的目标”，抵制“和平演变”“自我演变”和任何形式的“颜色革命”，这些言辞的指向不言而喻。其次，美国与越南的战略目标存在较大差异。美越虽然都有在南海与中国对抗的需求，但美国的战略意图是利用在南海的积极作为来有效压制中国；而越南只是试图保住在南海取得的实惠，并不希望与中国发生正面冲突，更没有主导南海局势的演变和阻遏中国继续发展的野心。越南虽然期待美国在亚洲发挥平衡作用，但绝不愿意为此而充当美国打压中国的马前卒，越方已多次表示将继续奉行其多年来坚持的“三不”国防政策：“不参加任何军事集团或与任何国家结成军事联盟、不准任何外国在越南设立军事基地、不依靠一个国家反对另一个国家。”因此，越南不会成为美国的军事盟友。再次，在南海问题上，美越的立场也存在较大差异。美国一再宣称对主权争端不持立场，因而不得不装出一副公正的样子，对争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今年5月18日，美国务院直接点名越南，指责其两年多来非法建设南海岛礁的行为，并希望越南停止此类活动。越南对这种指责非常不满，自然也不太可能全心全意配合美国的行动。

尽管当前美越在迅速接近，但由于两国的合作缺乏内在的促动，因此只能是一种权宜的利益交换。从这个角度来看，美越联合对华并不一定能有明显的收效。只要中国能够在维护好自身国家利益的同时，也能保持足够的外交技巧，就无须过虑美越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