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愁断肠：家有誓言“游遍世界再生娃”的小夫妻

江剑

这是一对被父母骂为“奇葩”的小夫妻——他们计划35岁之前游完50个国家，在这之前，坚决不要孩子！谁知女方意外怀孕，在医院做人流时，竟被双方父母知道！由于此前因流产子宫受伤，再次流产可能导致不孕。于是，公婆将媳妇软禁，叫来女方父母劝说，婆婆更是以死相逼，要求媳妇生下孩子！夫妻俩却怎么都不想生！最后双方妥协：孩子可以生，但两人不养！由4个老人轮流“值班”，并签订了隔代“抚养协议”。孰料，“抚养协议”进行到一半时，公公病了，婆婆不愿继续抚养孙子……这对“奇葩”夫妻将如何面对这场家庭风暴？

2010年5月4日上午，程家丽在丈夫杨运森的陪同下到江西省妇幼保健医院准备做流产手术，双方父母突然赶到医院。杨运森母亲刘卫梅大骂儿子不孝，父亲杨得周更是斥责儿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商量下，你脑子进水了？”杨运森感到惊诧，就问：“是谁说家丽要流产？我们是来看病！”刘卫梅回答：“别骗我们了，人家丁医生也是为你们好！”杨运森忽然想起，接待妻子的医生特别面熟，原来她就是母亲的朋友丁慧，肯定是她“告密”了。在双方父母的压力下，程家丽只好承认她怀孕的事实，她坦诚告诉四位老人，结婚时夫妻俩订了“世界旅游计划”：即在35岁之前，完成50个特色国家的旅游，在此之前不要孩子——双方父母听完都目瞪口呆。

时年28岁的程家丽是江西省南昌市人，2001年暑假，正在南昌上大学的她在新疆旅游时认识了与她同龄、同样在南昌读大学的杨运森。杨运森也是南昌人，对旅游的共同爱好让两人相爱了。大学毕业后，杨运森考取了研究生。程家丽则到南昌一所中学当了老师。2007年，杨运森入职南昌一所大学任教，与程家丽结婚。在此之前，两人游遍了国内的风景名胜。婚后，两人开始了世界旅游计划，并约定35岁之前不要孩子。谁知，2010年3月，程家丽意外怀孕，两人决定去医院打胎。

见女儿执意要流产，母亲夏中秀也劝女儿：“可以先生孩子，再旅游世界呀！”程家丽告诉他们：他们就想趁年轻多到世界各地看看。如果生了孩子，要带孩子，将来还要送孩子上学，增加经济负担是小，还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哪能说走就走啊……

夫妻俩请求双方父母不要干涉他们的生活，同时表示，如果老人们想旅游，他们可以出钱。刘卫梅却说：“我们都老了，不想旅游，就想抱孙子。丽丽，你放心，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带，绝不影响你们的世界旅游！”夏中秀也向女儿保证：“是啊，孩子生下来，我和你爸也帮忙带，4个大人还怕带不好一个小孩？”

就在双方家长极力劝说中，医生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惊呆了：“丽丽，你的子宫严重损伤，是不是以前流产过？如果这次再流产，以后可能再也怀不上了！”程家丽只好承认，为了旅游，她已经流产两次了。双方父母无不震惊，不由分说将她带回了家。

为了不让程家丽流产，在婆婆的建议下，双方父母将程家丽软禁在家中，并轮流看管、做她的思想工作。夏中秀安慰女儿说：“如果等到35岁再怀孕，已经过了最佳生育期，加上子宫损伤严重，能不能怀孕还是个未知数。趁我们还健康，生下来吧！”程家丽却说：“你们把我们的计划全打断了……”见儿媳不愿生下孩子，杨得周威胁儿子说：“你们执意要流产，那我们就收回为你们买的住房，断绝亲属关系！”刘卫梅还在家里上演了一场“割腕秀”。双方父母软硬兼施，将程家丽软禁了3天，夫妻俩最终妥协了，答应生下孩子。经三方协商，他们最终签订了一份隔代《抚养协议》，并叫来邻居蔡芳芳做公证人。

协议约定：程家丽和杨运森保证安全生下所怀胎儿。孩子出生后，由双方父母代为抚养至7岁。抚养费、医疗费、教育费等费用由双方父母承担。如果因孩子没人抚养而影响夫妻俩出国旅游，其损失由双方父母赔偿。如果程家丽擅自流产，双方父母将收回替夫妻俩购买的住房，并断绝亲属关系。

2011年1月12日，程家丽顺利生下一个8斤重的男婴，取名杨程旅。按照协议约定，程家丽母子俩出院后，刘卫梅将孙子接回杨家喂养。程家丽则被丈夫接回家，由她母亲照顾。杨程旅满月后，又被程东明夫妻抱回程家喂养，每家养一个月。所幸，两家隔得并不远，杨运森和程家丽每天去逗弄一下孩子，晚上就回自己的小家，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虽然儿子一直不用夫妻俩管，但他们还是明显感觉到生活因孩子彻底改变了。2011年暑假，夫妻俩按计划去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新马泰旅游。然而，他们外出游玩不到一个月，刘卫梅就给他们打去电话，心急火燎地说：“小程旅上吐下泻、反复发烧到41℃，要不要去住院？我们4个老人也不敢拿主意！”两人只好结束旅游，打“飞的”回家，带小程旅去医院看病。尽管小程旅只是得了风疹，一个星期之后就病愈了，但程家丽却因为旅途劳累，再加上日夜看护儿子，大病一场。

不仅如此，以前周末经常参加“车友会”活动，自驾到周边地区玩耍的他们，现在也因要挤出时间陪儿子，夫妻俩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程家丽本来打算考研的，但儿子出生后，因为每天要抽出时间陪伴他，根本没时间看书，她被迫放弃；2013年3月，杨运森有去上海工作的机会，但是，因为考虑到孩子还小，一家人不可能都搬去上海，他也放弃了。夫妻俩感觉到，不管做什么人生安排，都要先考虑孩子，生活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但孩子也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再加上有双方老人的照顾，这种“束缚”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无大碍。

转眼杨程旅3岁了，上幼儿园后，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轮流接送，费用也由杨程两个家庭分摊。夫妻俩本想着，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们打算趁着机会一方面完成事业上的充电升级，另一方面完成“世界旅游计划”。然而，他们的计划却落了空——随着孩子长大，不仅越来越顽皮，开支也越来越大，双方老人开始力不从心，渐渐产生将孩子还给他们的想法。

2015年9月3日风云突变：杨得周在梅岭爬山时摔了一跤，引发了中风，出院后半身不遂，生活靠刘卫梅打理。照顾丈夫让刘卫梅身心俱疲，哪有时间抚养孙子？她只得将孙子一直留在程家照顾。以前孩子轮流照顾，每隔一个月，还能轻松一下，现在一下子压力全在程东明老两口身上，尤其是夏中秀还有高血压、糖尿病，时间长了老两口也倍感力不从心。12月2日，程家被评为2015年度“幸福家庭”，夫妻俩获得了免费参加2016年元旦期间的“三亚旅游”资格。夏中秀决定将外孙送回杨家，自己和老伴趁机休养一下。

12月20日，夏中秀给刘卫梅打电话，谁知刘卫梅一听亲家母说要去旅游，心中不快：“你好福气啊，还有心情旅游！我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就帮帮忙多带几个月，等老杨的病好了，我们再把程旅接回来……”见刘卫梅说话酸溜溜，夏中秀也没好气地说：“我也有高血压、糖尿病，孩子总放我这，我也吃不消。再说了，你们已经三四个月没有管程旅了，我们程家替你们养孙子，不合适吧？”两人在电话里吵起来。躺在床上的杨得周让妻子把电话给他，对亲家母说：“算了，你们不要吵了，程旅干脆就让运森、家丽照顾好了！”夏中秀也有让外孙回到父母身边的想法，便说：“好啊，你跟他们说去！”

当晚，杨得周打电话将儿子儿媳叫回家吃饭，请他们将杨程旅接回去抚养。程家丽却说：“我马上就要研究生考试了，哪有时间管孩子？明年2月份，运森学校也有一个去美国学习的机会。再说，协议上不是说你们要抚养到7岁吗？我们还有9个国家没游呢！”杨得周生气地说：“程旅是你们生的，不是我们生的，旅游难道比儿子还重要吗？”程家丽却说：“当初不是你们软禁我要我生，我们会要你们养吗？”

原来近两年，程家丽的很多同事都进修了研究生，她也想在事业上搏一搏。事有凑巧，一个多月前，杨运森也从单位获悉，年后，他可能有一次去美国学习的机会。两人要一边完成旅游计划，一边为各自的事业拼搏，哪有时间和耐心照顾孩子？

然而，刘卫梅确实不想再帮忙带孩子了，就劝程家丽：“程旅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就算运森出国，晚上你一个人也就带了。再说，你爸半身不遂，我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杨运森心疼母亲，当即答应。这时，夏中秀给女儿打来电话，将她与刘卫梅吵架一事告诉了女儿。程家丽很生气，对杨运森说：“明年你出国，我一个人怎么带孩子？”说完拎起包就要走。杨运森拉住她，气急的程家丽竟然打了他一巴掌。刘卫梅看不过去，冲上去也打了儿媳一巴掌，两人打成一团，一场生活大爆炸随即爆发……

女儿受了委屈，第二天，程东明和夏中秀就抱着杨程旅去杨家兴师问罪。夏中秀指责刘卫梅不该打媳妇，并扬言杨程旅是杨家人，他们再也不替杨家人抚养孙子。杨程两家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被迫在一边“观战”的小程旅吓得哇哇大哭，闻讯回家的杨运森只好带着儿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没人管孩子，程家丽只好每天下班后，去幼儿园将儿子接回家自己带。然而，由于一直没跟父母住在一起，一到晚上睡觉时，小程旅就会哭闹着找奶奶、找外婆，从来没带过儿子睡觉的夫妻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见儿子日渐消瘦，再加上考研的压力，程家丽既心疼又心烦，又将儿子送到公婆家里。谁知，公婆铁了心不想再给他们带孩子，又让杨运森将儿子接回来。程家丽气得嚎啕大哭：“自从有了孩子，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因孩子的事，程家丽没有心思参加研究生考试。读研无望后，她想着，如果能够说服公婆帮忙带孩子，自己可以跟丈夫一起去美国陪读，也可以顺便完成美国旅游计划。于是，她再次厚着脸皮去婆婆面前好言相求。谁知，婆婆说什么也不想再带孩子。

说好要抚养儿子到7岁，却不到5岁就不抚养了，程家丽觉得自己被公婆愚弄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2016年3月18日，她一纸诉状将公婆起诉到法院，要求法院判定公婆履行抚养协议，或赔偿儿子两年的抚养费、教育费、医疗费10万元。办案法官看了诉状和抚养协议后，说协议无效，拒绝受理。

程家丽就问：“协议是三方自愿签订的，怎么无效呢？”得知她和丈夫都受过高等教育，法官叫她回去补上法律课。程家丽不服，向江西豫章律师事务所刘太金律师咨询，希望刘律师能作为他们的法律代理人起诉。刘律师放弃成为她的法律代理人，并告诉她：家庭是子女成长的摇篮，父母是子女最直接的启蒙老师。我国婚姻法第21条规定，父母对子女有抚养教育的义务。对未成年子女是无条件的、必须履行的义务。因此这份协议无效，不具备法律约束力。倒是程家丽将儿子强行给公婆抚养，如情节恶劣，涉嫌构成遗弃罪。程家丽只好悻悻回家。

很快，一家人在抚养孩子上面的矛盾，在当地传开了：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刘女士说，年轻人不能走极端，旅游的同时，也要协调好家庭关系；刘卫梅的邻居蔡大妈说，现在许多年轻人为了自己快活，丝毫不顾父母的感受。父母不是保姆，没有义务替他们抚养孩子。年轻人喜欢旅游，事实上父母操劳了大半辈子，更应该送他们去旅游；而程家丽的同事张老师对夫妻俩表示理解：年轻人讲究生活质量，他们对自己的人生、事业、婚姻、生育都有合理的规划，而程家父母采取“软禁”的手段，粗暴干涉年轻人生育，让儿子儿媳生活在无序的生活中，不光影响两代人的关系，甚至涉嫌违法；青年职工刘先生说，父母亲替子女抚养孩子，这是中国普遍的社会问题。父母从来不把这种“抚养”视为负担，反而自豪地认为是一种责任。这是中国式父母亲的悲哀。程家丽公婆放弃“抚养”，这实际上是中国式父母的觉醒。

在这场荒唐的“抚养协议”中，最受伤的就是小程旅了。随着跟孩子相处时间的增长，程家丽渐渐发现，已经5岁的儿子，智商似乎比同龄孩子低，性格内向敏感，不如同龄孩子活泼，还异常暴躁敏感。尤其是回家后，由于环境的改变，晚上不愿跟父母睡觉，半夜里经常哭闹，甚至做噩梦，严重缺少安全感。程家丽开始后悔让双方父母抚养儿子。她干脆向学校请了半年假，在家陪儿子。经过两个多月的细心陪护，儿子的心扉终于向他们打开了，也变得活泼快乐起来。儿子的纯净和童真唤醒了程家丽夫妻的爱和责任感，他们开始学着与儿子交流和相处，学着给儿子启蒙教育。夫妻计划，如果今后旅游一定带上儿子，他们相信，有儿子相伴的旅途将会更快乐。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律师外，其余人物为化名）

[小编发言]

现在很多年轻人选择个性化、多样性的生活方式：有的人结婚不想要孩子，选择做丁克族；有的人不想被婚姻束缚，选择做不婚族；甚至还有极少数人有特殊的性取向。观念的不同，让他们很容易和父母发生冲突。对于父母来说，面对子女看似“奇葩”的选择，一方面要做好沟通，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引导，切不可生硬地阻挡，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更不应该像本文主人公那样，做超越自己能力的“承诺”；而对于年轻夫妇，还是要尊重基本的人伦，切不可选择过于“怪诞”的生活方式，造成父母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