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里的西式冒险

陈莉莉

有着浓郁东方隐居气质的莫干山，如何与西方冒险精神相融合

6月，浙江西部的莫干山迎来它四季中生命力最旺盛的时节。雨水丰润、草树茂密，汁液饱满的紫色杨梅点缀在翠绿的竹海里。

万千成熟的杨梅从树上被摘下来后，会被冰块围裹，坐上飞机、火车、汽车，翻山越岭，进入城市。

一辆校车行驶在浙江省德清县莫干山镇紫岭村的山间道路上

与杨梅等山间之物进入城市的过程相反，一批又一批城市里的人，开始逆向而行。这迅速生发成旅游产业链。路上的衣食住行等基本问题解决后，更深层次的精神需求开始被挖掘，于是，探险、文化等消费应运而生。

2016年4月，全球首个Discovery探索极限基地正式落户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莫干山，将体验极限的可能性带到更多普通人的现实生活中来。

只是，为什么会是莫干山？有着浓郁东方隐居气质的莫干山，如何与西方冒险精神相融合？

Discovery的商业探险

《跟着贝尔去冒险》《荒岛求生营》等节目，让全球知道了总部位于美国的Discovery探索频道。

该频道隶属Discovery传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Discovery传播”），是一家全球范围内的非虚构类媒体公司，截至目前，共有224个国家和地区的逾25亿累计订户。

节目里的每一幕都让人惊心动魄，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饱腹三餐，随时要与大自然对抗，迎接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但是，除了在节目中过过眼瘾，大多数普通人没有这样的体验机会。

投资策划机构上海艾博思川力企业形象策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川力企划”）创始人朱国良对《瞭望东方周刊》说：“这就是商业机会。”

其实，Discovery传播一直在寻求从纯内容制作领域转型。1985年创立探索频道时，该频道以“制作专业有趣的纪录片”的定位进行市场推广。

“只播放好看的系列纪录片。”Discovery创始人兼董事长约翰·亨德里克斯曾如是说。依靠优质节目的播出，Discovery成功开辟了一个新的专业频道竞争领域。

但是，随着互联网的崛起和竞争的多元化，人们观看传统电视节目的习惯开始发生改变，Discovery原先的市场地位也受到了挑战，开始有意拓展其他类型业务，寻找新的盈利模式。

为电视机前的观众提供真实的极限运动体验，Discovery看到了自己独特的优势和极大的市场潜力。

对于朱国良而言，他也看到了新的商业机会。他的工作领域是为国际品牌搭建在中国内地的线下体验渠道。由于投资了该探索极限基地项目，他开始涉足户外产业。

“中国经济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休闲度假成为未来的大方向之一。”他告诉本刊记者。

2012～ 2013年《泛亚太媒体调查（PAX）报告》显示，Discovery探索频道是连续15年在亚洲富裕人士中排名第一的电视频道。而富裕人士，正是多年来做国际品牌落地活动的川力企划一直瞄准的群体。

“我们去各个山区考察了一遍，有一天发现，我们要的消费群体，莫干山都可以给我们。”探索极限基地总经理徐嘉彦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这块土地流传着干将莫邪的古老传说;蒋介石与宋美龄曾经在此度过蜜月;毛泽东曾在此下榻;100年前就有上海精英到此消暑度假的记载……尽管光阴流逝，但这片土地曾经发生的故事，仍让莫干山成为一个话题性的景区。

当然，莫干山方面与Discovery传播最终谈判成功、基地落地，首先是基于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

朱国良告诉本刊记者：“莫干山Discovery探索极限基地是Discovery授权的第一个探险主题公园，接下来北京和海南还有两家探险主题公园落地。尤其是北京，体量要大得多。”

填补产业链空白

对于莫干镇来说，占地100万平方米的探索极限基地并不是大项目，但德清县莫干山镇组织员蔡志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探索频道的影响力很大，它影响的不光是国内的休闲市场，还影响野外生存培训市场。”

比如，可预期的是国际学校的学生消费群体——他们多注重野外生存、急救知识培训。相比之下，国内学生市场还是一片有待挖掘的空白地带。

更重要的是，探索极限基地能与小镇其他产业很好地互动，产生互补作用。

“基地的门票是1200元，但并不是进去就单单玩一个项目，而是有一天时间的课程，你来了以后肯定要住宿的。”蔡志伟介绍，基地和莫干山的精品民宿、高档度假酒店会有联票经营，形成战略互补。

民宿是指利用农民闲置房屋，为消费者提供配套乡野休闲、养生的新型酒店模式。莫干山民宿旅游起步于2007年，受政府政策鼓励，逐步形成了以吸引高消费人群为主体的旅游目的地。

2015年，莫干山已有民宿200多家，年营业收入达1.7亿元。

莫干山民宿产业的发展，要回溯到2007年。南非人高天成（中文名）骑车到莫干山，被小山村吸引，将小山村租下来，开办了首个“洋家乐”。

后来，英国、比利时、丹麦、韩国等十多个国家的外国人纷纷到莫干山建“洋家乐”。莫干山麓很快形成了“洋家乐”群落。

如今，一晚价格数千元的“洋家乐”，消费地域半径在逐渐扩大，“以前是上海、苏州、杭州，现在北京、广州、南京都有客人过来。”德清县旅游委员会副主任杨国亮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这续上了100年前上海精英至此度假消闲的文脉。

虽然莫干山的“洋家乐”、民宿产业发展良好，但有强烈参与性的娱乐项目相对欠缺。探索极限基地的到来，“填补了莫干山旅游全产业链发展的一个空白。”蔡志伟说。

对于朱国良来说，当初将基地放在莫干山，除看中了莫干山镇文化旅游产业的效益外，还看中了基地所在地的郡安里君澜度假酒店。

该酒店开业以来价格一直位居莫干山高端酒店前3名，是莫干山全新奢华酒店的代表。

“郡安里有660个房间，基地可以带动200间客房的人流量。基地必须有这样的体量，才可以落户。”蔡志伟说。

落地，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蔡志伟也提到，“要确保正常运营，必须一关一关地过。”

除注册等程序外，与当年“洋家乐”进山落地时面临的租房难题一样，探索极限基地首先面临的是租地问题。

蔡志伟告诉本刊记者，“其实关于租地，我们以前有成熟的模式。但是这个项目比较特殊，是点状供地（采用分散划块、点状分布的形式供地），范围比较大。但因为主要是户外，所以建设用地并不多。”

“这和公益项目不太一样，公益项目可能圈了一块地，这块地就都是你的了。我们没有施地指标——只有征地才有施地指标，所以这个项目除了建设用地以外，其他的都是租的，绝大多数用地要和老百姓协商。”他说。

由于莫干山上都是生态林，而非经济林，所以没有经济产出。项目方每年每亩生态林要给农户三四百元钱。

并且，由于这片山林“30年都没有开发过”，就需一点一点去把边界划出来。“共涉及200多户人家，每一户都得处理好产权关系，如果不处理好，会有纠纷。”蔡志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目前，该项目签订的是40年的租地协议，20年一签合同。为了保证未来有可能的几十年的运营，“最重要的就是安全问题。”蔡志伟说。

比如，探险项目装备中有一种少见的阀锁，属于特种设备，全县范围内此前都没有使用过这种产品。蔡志伟团队在请示县里后，为了安全，请项目方停用了这个产品，并另外联系了一家有资质的阀锁厂家。

惹人注目的热气球项目也遇到了波折，这是蔡志伟没想到的。“这个项目，整个浙江省可能都不多，省里的领导比较热心。虽然是一个小镇上的事情，我们需要请示更高层面的官方管理机构。”

还有索道，因为曾在国内某些地方出过事，所以标准和以前不一样，和欧美国家的标准更不相同。“欧美的标准索道是一根在上面，一根在下面。中国的索道是一根在左边，一根在右边。”

“不能说他们的不合格、不安全，只不过他们的产品不符合国内的标准。我们只能参考国内的标准，且必须到省里找有资质的厂家来调试。”蔡志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