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百万学生“无家可归”

龚灿

经济衰退加剧无家可归潮

凯特琳·切尼与母亲和妹妹住在华盛顿州的一个露营地里，每当要做功课时，她就只能坐在便携式厕所旁边的水泥地上，借助那里微弱的灯光学习。22岁的凯特琳如今是华盛顿州立大学生物学系本科学生，对于自己的境况她并不愿意告诉学校的其他人。

而像凯特琳这样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桌子做作业、没有床睡觉的无家可归学生，在美国已超过一百万。蒂娜·吉尔拉是马萨诸塞州塞勒姆州立大学的学生，每到假期她担心的是自己要住在哪里，担心自己能否熬到返回学校。自2007年父亲去世后，蒂娜就如野草一般独自长大，因为她的母亲多年来频繁进出监狱。高中期间蒂娜一直住在好朋友家里直到毕业，上大学后她就住在塞勒姆州立大学的校园里。“我打了两份半的工，还要全天去上课。我必须节省额外的钱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能租间旅馆。我不愿意去庇护所，这种感觉很不好。”蒂娜说。

在美国，“无家可归者”是指缺乏固定、正常和适当的夜间住所的人，包括住在收容所、汽车旅馆、露营区、汽车、废弃建筑物或其他不适当住处的人，也包括因经济困难失去住房或供不起住房而与亲属或朋友合住的情形。这些无家可归者除了成年人，也有不少是未成年人以及大学生。

公民事业互助组织和哈特研究协会6月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过去十年，美国无家可归学生的数量增加了一倍，2013-14学年有超过130万名学生无家可归，其中仅纽约市就有8.3万名公立学校学生无家可归。在2012-13学年，无家可归的学生数量为125万，其中约四分之三的学生与朋友或亲戚蜗居一室，16%的人居住在庇护所，约3%的人没有栖身之所，6%的人则完全是独自一人生活。公益组织指出，这些数据其实并不完整，未上学的学龄儿童、未进入公立学校就读的学生以及从学校辍学或被学校开除的学生，都还没有统计进来。

无家可归学生数量出现如此快速增长，与2008年以来的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有莫大关系，失业率高企，大量房屋被查封，个人破产数量大幅上升。2013年教育部门公布的数据显示，公立学校的无家可归学生数量自金融危机以来增加了72%，其中俄克拉荷马、夏威夷、阿拉巴马、西弗吉尼亚、蒙大拿、爱达荷、北达科他州以及华盛顿特区的增长超过了140%。

此外，美国中产阶级工资停滞不前，许多家庭根本无力承担基本生活。而且美国政府封存了超过20亿美元住房援助，约14万住户无法支付房租和抵押贷款。尤其是在旧金山、华盛顿特区等住房成本高企的大城市，经济相对不宽裕的家庭越来越难以承担住房开支。

美国无家可归儿童和青少年教育协会（NAEHCY）的政策主任芭芭拉·杜菲尔德说，经济陷入困境是造成大学生无家可归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资源有限，家长往往更多关注年幼的孩子，有时会虐待或忽略年长的孩子。”杜菲尔德表示，“有时候家长根本顾不上他们，而大多数学生又还没有能力支撑整个生活。”

除了经济衰退的影响，也有一部分无家可归青少年是LGBT（性少数），因为受到家人排斥、受同龄人欺辱以及学习成绩不好等原因而流落街头。

无家可归学生难辨别

研究表明，无家可归给学生带来身体和心理上的各种问题，学业也遇到阻碍。有报告显示，无家可归的孩子比其他孩子患病的几率高4倍，学习障碍的几率是其他孩子的两倍，出现经验情绪和行为问题的几率也要更大。由于无家可归学生频繁变换住所和学校，导致出勤率低，常常错过学校课程，因而考试成绩比一般学生要差。而且给学校也带来更多的纪律管理难题。此外，无家可归青少年有更高的几率遭到身体伤害和性虐待。报告显示，40%—60%的无家可归青少年遭受过某种形式的身体虐待，17%—35%遭遇过性虐待。

 2015年12月10日，奥巴马签署了新的教育法案《让每个学生成功法》（ESSA）

据统计，低收入家庭以及无家可归的学生大部分就读于美国公立学校。公民事业互助组织CEO约翰·布里奇兰在向美国国会提交调查报告时表示，无家可归学生在学校常常难以被识别，这是获取无家可归学生数据时遇到的第一个障碍。很多学生不希望分享自己的境况，不想让朋友、同学、老师、辅导员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不想因此觉得尴尬，害怕被歧视和欺凌。在150多名接受调查的无家可归学生中，约有三分之二的人说如果在学校谈起自己的居住情况以及遇到的挑战，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一些家长担心失去监护权，不想让孩子的情况被报告给儿童保护服务处。而如何定义无家可归者引起的混乱（比如一个孩子一直睡在沙发上，从技术上来说有资格被列为无家可归者，可他自身并没有这种认识），也会让人产生不快。

一些在童年时期经历无家可归的大学生表示，他们常常觉得自己一旦流露出某种暗示，就会被老师和辅导员所忽视。“我知道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和妹妹将被分开寄养。我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我从妈妈那得到消息，我不应该告诉学校的人，我应该尝试自己解决问题。”凯特琳·切尼说。

据儿童保护服务处透露，学生们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己是无家可归者，很多是出于恐惧，而这种恐惧来自他们的父母，最终导致多年来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被识别出来，从而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资源和帮助。

学校是重中之重

在全美范围内，有400多所大学校园被指定为单一联系点，为无家可归学生提供支持和帮助。今年2月美国加州州立大学公布了一份研究报告，在46万大学生中，有24%的学生没有稳定的足够食物，约12%的学生无家可归。加州州立大学校长蒂姆·怀特在一份书面文件中表示，每所校园应该齐心协力，找到各自校园中的这类学生，开发他们的潜能，避免这些学生出了校园后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加州大学23个分校都开始采取措施帮助这些学生，给学生提供免费餐券、奖学金信息、短期贷款等。

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为那些无力支付饭钱或是不能领取食品券的学生提供免费食物援助。蒂娜·吉尔拉说，如果她没有向学校辅导员和专业人士请求帮助，她就差点放弃学业了。凯特琳·切尼也说，学校给她带来一定程度的慰藉。美国无家可归儿童和青少年教育协会也为无家可归学生提供奖学金，并为他们安排个案管理员，帮助他们直到大学毕业。该协会还侧重于帮助财政援助管理员提高认识。

2015年12月10日，奥巴马总统签署了新的教育法案《让每个学生成功法》（ESSA），取代将近13年历史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新法案加强了对无家可归学生和其他弱势群体的关注，要求学校帮助无家可归学生补上功课，确保他们能回到学校，不得缺课。同时规定从2016-17学年开始，州和地方政府将首次分析无家可归学生的毕业率。教育人士认为这将有助于各州和地区政府直接将资源导向最需要帮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