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教画50年，“中华葡萄王”感动山城

李强 杨嘉利

“中华葡萄王”方凤富已年近八旬。2015年年初，方凤富价值上亿元的69幅国画作品被骗，一时间轰动山城。一年后，他又因为坚持几十年义务教画而走上了感动重庆十大人物颁奖典礼。

2016年3月，方凤富美术馆正式开馆，很多山区中小学校的美术教师成了老人义务指导的对象。方凤富有个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把自己一生的学识传授给更多人，特别是那些喜欢绘画的贫穷孩子。方凤富说，绘画是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事，至少他的人生就是因为绘画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穷小子登上大学讲台

方凤富今年79岁，出生于四川（今属重庆）忠县官坝镇鲤鱼村。

因为家境贫穷，方凤富的童年过得非常不幸。12岁时，他和父亲一起去县城送粮，他身背20多斤粮食硬是光着双脚翻越了5座大山！可交了粮后，看见街边上有小面摊，方凤富饥饿难忍央求父亲买一碗。父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冷红薯递给他说：“富儿，家里穷呀，你还有弟弟和妹妹……”晚上，村里地主家死了人，方凤富拜祭完后，他突然闻到了饭香味，便转到地主家的厨房，竟看见门边的潲水桶里装满了被倒掉的饭菜！

方凤富再也控制不住饥饿，扑上前用手抓起桶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不久后，方凤富的家乡解放了，这个穷苦人家的少年才迎来了命运转机，开始上学了，并于几年后考入了西南师范学院音乐系。

可方凤富一点不懂音乐，再加上正处在变声期，一年后他被学校安排转到了美术系大专班，1960年毕业后留校做行政工作。

这时，方凤富23岁，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小伙子。可大学里，很多同事认为他根本不是画画的材料！这样的话被方凤富听见，他虽然感到太刻薄，但更成了对他的鞭策。

方凤富毕竟学美术系才3年多，只掌握了一些绘画的皮毛，而且知识面也很狭窄，这样的现实曾一度让他很苦恼，可方凤富始终没动摇要做画家的决心。

勤能补拙，方凤富此后就常向学校的苏葆桢先生请教。

苏葆桢是我国著名的国画家，他对年轻人更怀有一颗热忱之心。方凤富每次请教，他都会耐心指导。于是，方凤富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关在学校的配电房里，在这间既是配电房又是寝室的画室里，他不分寒暑如饥似渴地临摹着苏葆桢先生借给他的画作，用了6个星期临摹出苏葆桢先生的巨幅花鸟画精品《鸟语花香》，有9张半四尺宣纸大，上百只鸟，十几种花卉，极为精彩，成了方凤富年轻时很重要的作品之一。

然而在那个年代，苏葆桢被污蔑有严重历史问题，方凤富向他学画，自然要冒很大风险，他便每天傍晚去弹钢琴，夜深了才回配电房临摹名画……天道酬勤，方凤富的刻苦，让他在绘画上突飞猛进。1976年10月，方凤富登上了大学讲台。

捐资教育50年

方凤富年近40岁才初登讲台，成了西南师范学院美术系的一名教师。可10多年前刚留校不久，方凤富就开始教人画画了。只是他那时所教授的对象不是大学生，而是众多渴望学画的孩子。

大学周围有很多国营工厂，也有很多喜欢画画的孩子，却很少有家长送孩子学画。方凤富多次在大街上看到，有些小孩在街边用红砖块画画，他便想要是自己能教这些孩子画画该多好。

1963年年初，方凤富走街串巷招来了10多个孩子，利用星期天在寝室里教这些孩子画画，从线条、色彩到构图等基本功，几乎每次都要花上大半天，并自掏腰包为这些孩子购买画笔和画纸，他为此连烟也戒了。

就这样，方凤富义务教画坚持了50多年，他创办的学雷锋书画班，学员最多时达上百人。

上世纪80年代，方凤富已是国内著名的国画家，他画的葡萄堪称一绝，墨色变化微妙，轻重得宜，浓淡适中，果实饱满而圆润，晶莹剔透，人称“中华葡萄王”，作品先后被天安门城楼和国务院紫光阁收藏。但即使这样，方凤富依然坚持义务为来到书画班学习的孩子们辅导。他常说：“要是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收钱，艺术不就成了赚钱工具吗？”

上世纪90年代初，方凤富有一次回家乡，应邀参观官坝镇中心小学时，学校简陋的条件让年过半百的老人痛心疾首，他没想到离开家乡几十年，家乡的孩子还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学习，于是有了要向家乡学校捐资的想法。不久，他便给学校汇来了17万元！

17万元，在当时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呀，也几乎是方凤富家所有积蓄了，他竟毫不犹豫全都捐给了学校，并在信上叮嘱老师们：“拿出这点钱，就是想让孩子们能有个好一点的学习环境。现在经济发展了，城里人的生活改善了，农村也应该改善教学条件，不能让农村的孩子在教育上永远落后于城里孩子呀。”后来，方凤富又陆续向官坝镇中心小学捐款60多万元修建校舍、设立奖学金，并捐款4万元迁建了家乡的鲤鱼村小学。

2004年10月，《人民日报》刊发文章介绍方凤富，一时间学习班门庭若市。工作人员担心，太多人拜访会让方凤富消耗很多精力，也会严重影响他的创作。但来访的客人，只要来自贫困地区，方凤富就一定要见见，并亲自为他们做绘画上的指导。方凤富说，这些教师就是看了他的画才找上门的，他不能让人家失望，更不能让山区的孩子们失望……方凤富有一个信念，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孩子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技能，比给予他们再多物质和金钱上的帮助更重要。

遭遇骗子更感动一座城市

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其作品在2010年参加上海世博会时又获金奖，还多次应邀去法国和泰国参加美术展览，并担任了联合国美术家协会艺术顾问，《英国剑桥国际知识分子名人录》也收录了他的小传……

正因为参加了众多社会活动，方凤富几十年义务教画的义举也被更多人所了解。2014年8月，这位年逾古稀依然有一颗童稚之心的老人，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叫吴睛，是国家博物馆策划部工作人员。她对方凤富说，国家博物馆正筹备在2015年新年时出一本国画台历，有意要将方凤富的作品作为台历配图，而且只需要提供作品的电子文件，也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出于对国家博物馆的信任，方凤富爽快答应了。晚上，方凤富就叫儿子将自己的部分作品用电子邮件发送给吴睛。10多天后，吴睛再次致电方凤富，说台历的选画工作已经完成，并询问了方凤富在重庆的住址，声称台历制作好后会给他邮寄几本。

更让方凤富高兴的是，半个多月后他果真收到了从北京寄来的5本精美台历，上面不仅有他的画作，还印上了他的简历，和“国家博物馆”“中国国画大师方凤富”等字样，方凤富一下子爱不释手，他除了赠送给亲朋好友外，还把其中一本摆放在了画室里。然而，方凤富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本台历却引诱他一步步坠入了骗子精心布下的陷阱。

2014年12月初，方凤富再次接到吴睛打来的电话，说她前不久在一次活动上认识了北京一家大报的领导，对方很喜欢方凤富画的葡萄，表示可以在报纸上刊发介绍方凤富的文章。

方凤富听吴睛说，这家大报过去很少刊发介绍画家的文章，要是他的画作能被这家大报介绍，也算是美术界的一件喜事。他终于被说动了，按照上次的方式又用邮件向吴睛发送了多幅作品。仅几天，方凤富便收到了从北京寄来的某某日报样报，他的画作和介绍文章赫然刊登在这张出版日期为2014年12月6日的报纸文化版上！

这件事，让方凤富对吴睛更信任了。此后，吴睛提出国家博物馆准备收藏方凤富的画作，并暗示他可不可以送几幅作品给馆领导时，方凤富也一点没怀疑，很快将他精心创作的《法国葡萄》和《篮子葡萄》两幅作品寄给了对方。

2015年1月，吴睛再次联系方凤富，说国家博物馆将举办一次14人画展，方凤富也在其中，希望他能尽快把作品寄到北京。

尽管这一次，吴睛要求的是寄送真画，但方凤富已完全没有戒心，他于当天下午就将自己的17幅作品寄给了吴睛。春节后，方凤富再次接到吴睛的电话说，14人画展已在国家博物馆举办，中国美术家协会有位领导参观时对方凤富的作品特别感兴趣，很想和方凤富再在北京联合办画展，并叫方凤富再寄作品过去。这样，方凤富又按照要求通过快递给吴睛寄去了48幅作品。后来，他又给吴睛寄去了1幅作品。

一次，吴睛在电话里说母亲生病了，可能需要很大一笔治疗费，方凤富就将一幅画作赠送给吴睛，希望她的母亲能早日康复。但让方凤富始料不及的是，3月22日原本是吴睛说好的和美协领导联合画展开幕的日子，他却没收到任何前往北京参加活动的消息，便打电话询问吴睛是怎么回事。

吴睛找了很多理由来说明画展推迟举行的原因，直到3月底又告诉方凤富，画展已确定4月17日开幕，届时还将邀请方凤富去北京。随后，她对方凤富说，自己在画展前要出国一次，叫方凤富不要再联系她。

此后，方凤富果然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个女人了。

2015年4月1日，在家人和助手的再三提醒下，方凤富选择了报警。报案后，警方立即和国家博物馆取得联系，证实国家博物馆并没有一个叫吴睛的工作人员，也从没收到过方凤富的画作，更没有举办过相关的画展。获此情况，警方断定方凤富共计69幅、价值上亿元的画作已落入了骗子手中。警方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并从吴睛所使用的手机号入手很快锁定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周大军。

2015年5月12日，警方成功地将周大军抓获，随后又从他和占莉的家中搜出了方凤富被骗走的69幅画作。同一天，占莉也落入了法网。据两人交代，为骗取方凤富的画作，他们不仅盗用国家博物馆的名义制作了几本台历寄给老人，还伪造了一份北京某报，从而让方凤富渐渐增加了信任……方凤富虽然年近八旬遭遇了诈骗，但他的爱心依然没改变。在方凤富看来，世界有善也有恶，但善总要大于恶。

方凤富义务教画几十年，2016年1月他走上了感动重庆十大人物颁奖典礼，他收获了最多的掌声。3月，方凤富美术馆正式开馆，很多慕名而来的学画者一时间挤满了他的画室，周末和节假日时，山区学校的美术老师也会结队拜访方凤富，方凤富便又会一次次耐心地在绘画上为他们做示范和指导。老人衣着朴素、和蔼可亲，哪有一点名画家的影子？就像一位邻家老人，孜孜不倦将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后人……

编辑 / 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