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非废墟计划 拔出萝卜带出泥
2016-07-20
近期,艺术家邓大非(乌托邦小组成员)于BETWEEN艺术实验室上海空间举办了其个人独立项目《废墟计划:野蛮再生》。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艺术项目,邓大非在2014开始,一直延续至今。展览现场完整呈现了项目的发展过程,展出的作品分为石刻拓印与“黑暗乌托邦Ⅱ”录像两个系列。艺术家在此发展了身体与历史现场的两个端点,通过废墟、临时性景观、石刻、拓印等多种艺术语言,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将繁重的身体劳动融化在废墟现场的刻画与再生之中。——策展人:杜曦云
杜曦云:就废墟这个系列,我从你的作品中看到你所面对的问题是在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时候艺术史的脉络可以暂时放一放。当下城乡结合部变成了大家获取很大红利的一个很重要的地带也是引发变乱最多、利益争斗最惨烈的地带,这是你这个作品最大的社会背景,是一个“现场”问题,从形式上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让人想到客观现实,语言形式本身会沾染社会现场能量。
邓大非:任何人看待一个事物都会结合他对当下的判断,废墟这个现场明显就会涉及到中国当前的现实。但我选择废墟并不仅仅由于它的社会属性,更多是在这种野性、荒芜的场景中,我的精神主体在这样复杂的现场中得到某种磨砺,形成自我的艺术语言。艺术家肯定关注艺术语言本身的问题。这就像我一直强调作品中有种“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感觉。“萝卜”是作品本身,“泥”是作品的语境和艺术家的状态
杜曦云:语言方面,我认为黑暗乌托邦是火焰诗歌文字变成图像,在黑夜空中跳动的火舌,放在中国当代艺术史系统里面这个语言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废墟计划里拓印的方式让人想到画像砖,以往这种方式都是保留权贵的精英文化,但是你的废墟计划中保留了存在过这里的人真实的情绪。
邓大非:是的,关于废墟的想象肯定带有城市化进程中的暴力因素,但在废墟上面的雕刻与拓印是我偶然看到张迁碑拓片时受到的启发,张迁碑文本上,石碑被风吹雨淋后产生的残破、不完美感,促使我产生一种对历史的想象和情怀,是沧海桑田。雕刻的图像我参考了中国画里十八描的文本逻辑,杜撰出各种×××刻,套用了国画里非常样式化的叙事方式来混合废墟元素。目前展出的都是和人、身体有关的图像。废墟、城乡结合部、城市的边缘这些环境决定了,我对人的造型的处理态度,我把他们刻在地上,用拓印的方式让他们显影,但这里包含了很激烈、矛盾的东西.有点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味道。过程中,我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完成的,周围也没什么人,我是在空旷的环境里自己和自己相处、对话。
杜曦云:我觉得问题的独一无二性会自然而言带动语言的独创性有可能艺术家本人也没意识到。
邓大非:废墟现场提供给人的就是粗糙、污染、乱七八糟、周围的人都不是北京本地人,外地口音的环境,混合了诸多的趣味,很多艺术家的工作室也距离这个区域不远,这种同构的生活方式很有意思。其实北京乃至大部分城市的外在环境都不会好哪里去,只是人们把自己圈在小的环境中暂时性不愿意面对罢了,我只是想在这种看似负能量的、困境里面寻找可以转换的创造性的语言去对接我的情感和一种小人物的历史的思考。
杜曦云:中国当下最有意思的、最有魅力就是现场,有些时候你通过阅读、思考、探究无法触及到的或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现场,就会豁然开朗。现场的体验是一手的,通过近身肉搏的方式获取的,有时候思考过多,艺术创作生命的活跃度反而降低了。我特别感兴趣这两年你在创作过程中的切身感受?
邓大非:废墟计划是一个非常“艰苦”的作品,环境恶劣。但是我喜欢有点难度的东西,难度需要被努力克服、随机应变,而且现场总在变化,工作时身体的劳动会冲淡当下我的焦虑感,工作时选择地面、拓印等过程中大脑很轻松,对轻微挫折感的征服让我很有成就感。身体在反复的劳动中,形成某种身体的记忆。
杜曦云:我到废墟现场那天很冷,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你的工作状态在我看来有一种很凄凉的东西在里面。
邓大非:现场的风景的确给人这种渺小的感觉,但废墟还有某种自由感,一切繁华落尽,有一种一无所有的自由,反而成了一种释放。废墟有对历史的想象…粪土当年万户侯,尘归尘,土归土……通过在现场的劳动后回到现实中,会觉得周围一切都不错。这个体验是很有意思的反差.这与在美院读书的学生然后学期间下乡写生体验不同。我在废墟工作去触摸底层经验,是在一个孤独的状态下,时间长了我就变的特别坦然。
杜曦云:我很好奇你的这种坦然?面对现实你会有一种名利都是虚无的坦然吗?
邓大非:当然我也没有那么清高,这是一种精神的体验i废墟就是一切都被摧毁了,那种场域给了我,一个孤独的小人物对历史、现实变迁的感受,所以这样的项目我会寻找历史的文本来对应它。
杜曦云:现场的复杂多变往往在我们的个人能力和预想之外,你试图寻找和发展出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体系里来将这些东西包含在你的预设和控制之内,但现场远远大于此。
邓大非:废墟工作之前我是有草图的,但是在废墟工作现场、地面总是打破我的预想,当一个草图放到地面上时,我发现地面本身的裂痕就很美,后来我意识到草图要跟着地面走。
杜曦云:现场复杂多变、不断矫正、扩充你原来的预想,现场大于我们对它的认识,让我们乌托邦的理想有挫败感。
邓大非:对,现场干预我的认识。我要顺应现场的变化,使偶然影响必然的结果,这个过程很有意思,我需要保持随机应变和敏感度.我对完美形式的要求总会遭受意外。当作品从野外拿到展厅现场时变的很陌生,这很有意思。总是让人觉得不一样。我希望作品在展厅里能够唤起人们对废墟空间和经验的联想,但作品放到白盒子里时也会变成和废墟相平行的另一个东西了,有点类似出土文物的感觉……(撰文:杜曦云图片提供:BETWEEN艺术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