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首次反导演习 背后有深意

田聿

5月3日，中俄两国国防部同时对外发布了一条简讯：两军将于2016年5月在俄国防部空天防御部队科研中心举行“空天安全-2016”中俄首次首长司令部联合反导计算机演习。演习目的是双方通过共同演练防空和反导战役部署联合行动，应对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对两国领土的突发性和挑衅性打击。演习不针对第三方。按照中国国防部长常万全在莫斯科国际安全会议上的说法，此次演习旨在“预防核恐怖主义”。

虽然两军对此次演习语焉不详，但外界还是将其与俄罗斯即将向中国交付S-400防空反导系统，以及中俄共同反对美国在韩国部署战区末段高空防御系统（THAAD，下称“萨德”）联系起来，认为美国的步步紧逼，推动中俄全面战略协作关系进一步密切。

什么是首长司令部反导演习？

据俄罗斯《国防》杂志介绍，按照俄武装力量的标准衡量，论规模，演习可分为战略、战役和战术三个级别。其中，战略演习也称作大演习，一般是跨军兵种、跨战区进行的演习，或是多个国家联合举行的演习，例如中俄基于上海合作组织框架组织的“和平使命”系列演习就属于战略级演习。战役演习一般在某个战区、某个军兵种或舰队、集团军群内部进行。战术演习一般只是战术级作战单位参加，主要在师以下部队内进行。规模介于战役与战略、战役与战术之间的，分别称为战役-战略演习和战役-战术演习。

就参演人员进行区分，演习可分为实兵演习、首长司令部演习和首长司令部带实兵演习。实兵演习，主要是为了锻炼部队。首长司令部演习主要是为了检验指挥机关的指挥能力。首长司令部带实兵演习，则将前两者结合到了一起。

从这个意义上看，“空天安全-2016”演习更侧重锤炼中俄空天防御力量的指挥、控制与通信职能，为今后遂行实兵演习创造条件。别看此次仅安排计算机模拟，但从参演层级来看，则达到战略级别，必然涉及中俄两军对某些敏感数据的共享与交流，凸显双方军事技术合作水平的提高。

在俄国防部发布的新闻稿里，有关“空天安全-2016”演习的细节提及甚少，只透露演习地点是在俄国防部空天防御部队中央研究所举行，演习目的是探讨俄中两国应急组建防空反导小组的可行性，预防各自领土受到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意外和挑衅性攻击。

俄罗斯朱可夫空天防御军事学院荣誉教授阿纳托利·科拉别里尼科夫称，依照俄空天军（包括之前空天防御部队）的作训习惯，首长司令部演习仍有完备企图想定和计算机兵棋推演程序。以2015年夏季俄空天军在莫斯科导弹袭击预警总中心、特维尔朱可夫空天防御军事学院等机关进行首长司令部反导演习为例，演习设定为对抗性的红蓝双方，随机导调确定顺序，结合严格的时间设定，以回合制组织进行双方的作战行动。

在俄军范式的首长司令部反导演习中，会涉及对值班兵力和导弹袭击预警系统、反导防御系统、太空监视系统、航天器发射与控制系统的集中指挥课题。

俄培养中国空天防御人才

俄罗斯《军工信使》主编米哈伊尔·霍达列诺克提到，作为俄制新式防空武器的头号境外用户，中国军队无形中吸收了俄军“空天防御战术”学派思想，特别是机动防御战术思想，既要有效保护己方的兵力兵器、战略目标和基础设施不受敌方战略战术导弹的打击，又要在适当时机主动对敌实施攻击，获取战争主动权。

霍达列诺克指出，空天防御作战的名言是“在必要时间和必要地点投入必要的兵力”，这需要依靠预警情报传输与处理系统，以求尽早获取敌方有关进攻目标、导弹数量、弹道轨迹等一系列信息情报，准确计算出敌弹弹着点和弹着时间，并算出己方为击毁来袭导弹所需发射的导弹数量和飞行轨迹，随后便可由指挥所发出相关的回击指令。

这也是俄中举行首长司令部反导演习的主要意图。根据俄军以往演练的经验分析，要达到上述目标，主要通过两种途径：一是在敌可能攻击的目标周围建立强大的空防系统，敌我兵力对比达到1：1甚至1：2。冷战时期苏联国土防空军是这样布防的，其优点是防御严密，缺点是耗资巨大，如今无论俄罗斯还是中国都难以承担如此巨大的资金损耗。二是采取不对称战术，实施机动防御。要知道，机动防御是集防御与进攻于一体，具有灵活和轻便的特点，组装简单，实施“打完就跑”的战术，面对武力强大的敌人时尤为有效。因此，机动防御是未来空天防御的主要发展方向。

中俄防空反导部队在长年的战斗值班与演习训练中都意识到，要最大限度发挥地空导弹的拦截功能，必须缩短导弹的平战转换时间，使其在最短时间内从行军或值班状态投入作战，反之亦然。

例如，俄军惯用的S-125“伯朝拉”防空系统的标准展开时间是45分钟，可在俄罗斯教官的指导下，越南防空军能将时间缩短到20-25分钟，从而保证首次发射完毕的系统在敌航空打击集群返回前迅速转移。S-125系统的转换时间之所以能缩短，得益于完善的设计、无数次演练和战勤班的熟练协同。不过其也带来一个问题，即大量电缆不得不被遗弃，因为没有时间收集和整理它们。这一切只有在新式S-300机动远程防空系统问世后，才能得到有效改观。而俄罗斯和中国防空反导部队的战术战法也恰恰在该系统全面列装后才发生变化。

据俄罗斯《空天防御》杂志披露，中国在大量引进俄制S-300防空系统过程中，派遣了大量军官到朱可夫空天防御军事学院受训，因为只有该学院才有这些型号装备和相关教员。朱可夫空天防御军事学院位于离首都莫斯科不远的特维尔市，是俄罗斯唯一一所培养空天防御军事人才的综合性军事院校。据悉，该学院在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外国军人的教学过程一共使用了44种武器和军用技术装备，其中14种是出口型。经验丰富的俄罗斯教员能从当地具体情况出发，在防空集团建设和合理配置、有效筹划抗击空中侵略问题方面为相关国家提供具体帮助和建议。

中俄对冲“‘萨德入韩”？

美国《外交》杂志认为，中俄两国没有正式结成军事联盟关系，这为两国军事合作的深度设置了上限，同时也让中俄两国进行复杂的联合军事演练变得困难。因此，中俄联合军事演习大多数仅具有政治意义。

不过，据俄罗斯卫星网4月29日报道，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在与中国国防部长常万全会晤中表示，俄中国家军事演习数量计划在2016年增加，“这些演习不仅有陆上演习，还有海上演习。目的当然是加强互利伙伴关系。希望俄中双边军事技术合作能在安全会议期间得到富有成效的讨论”。两国国防部长还共同表示，美国应该尊重中国和俄罗斯对其向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的合理担忧。

这一背景下，一些西方媒体将中俄反导演习当成对冲“‘萨德入韩”的重大事件。俄罗斯的关切是，紧随欧洲边界，美国又在俄东部方向欲部署新的全球反导系统。中国也有战略上的担忧：朝鲜半岛上的“萨德”系统实际上将使其弹道导弹发射变得透明起来。这一系统雷达站可发现1000公里的弹道导弹目标。俄罗斯社会政治研究分析中心主任弗拉基米尔·叶夫谢耶夫分析称，“萨德”系统的雷达站针对中国可进行扇面扫描，并部分覆盖俄罗斯领土。“对俄罗斯来说，雷达站的危险性要小些，因为俄战略力量目标深植腹地，该雷达站无法观测到，比如赤塔区域不少于4000公里。对中国而言，假设一旦发射洲际弹道导弹，考虑到地球曲率，将很快被锁定。”

为了弱化紧张度，一度有建议希望韩国将雷达站部署在距中国较遥远的地区，比如相反方向的海岸线。但这样一来，地理上距离俄罗斯又近了。

这种情况下，中俄两国开始研究共同应对美国在朝鲜半岛部署反导系统的联合行动，如今就反导系统举行联合演习也就能理解了。叶夫谢耶夫表示，“萨德”系统是韩国已部署的海基宙斯盾系统的补充，但这并不是类似于以色列那样的多层系统，而仅是构建某种严肃系统的尝试。“实际上，这取决于朝鲜在‘舞水端导弹上装置核弹头的程度。为了应对，韩国不得不打造有实力的反导系统，这样才能拥有战略制衡上的保障。但如果俄中两国采取联合行动，在朝鲜半岛部署‘萨德系统的想法暂时可被埋葬掉。”

2015年8月中俄两国在日本海大规模演习期间，总共出动23艘军舰、两艘潜艇和15架飞机、8架直升机以及海军陆战队和空降兵。这是俄中两国合作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演习。美国《国家利益》杂志援引海军战争学院中国海事研究所教授莱尔·戈尔德斯坦的话称，俄中两国2014年和2015年举行联合海上演习显示，两军合作已经达到新的水平。

如今，俄罗斯总统普京已经同意向中国出售S-400地空导弹，中俄相关谈判从2012年起步，双方因价格、数量等问题产生诸多分歧，但最终达成武器成品销售和主要技战术信息的共享。

“除了外界注目的S-400外，未来俄中军技合作将扩展到更高的层次。”俄罗斯战略与技术分析中心研究员卡申强调，中国不是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成员国，却与俄罗斯有定期的联合军事演习，以及强大的军事技术合作，合作培训军事人员、交流信息和军事代表团。由于西方对俄军工业实施制裁，双方在这方面的合作将会扩大。

“中俄国防部之间将会有更加密切的接触，包括解放军在俄罗斯军校培训，以及军事问题上的政治磋商，中俄战略伙伴关系近期提高到新的水平，军事联系更为密切。”这位谙熟中俄关系的学者如此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