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首例3D髂骨手术：爱跳舞的女孩要站起来

小凡

爱跳舞的女孩王晓敏

2015年12月，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为18岁的王晓敏切除了恶性骨肉瘤后，又给她成功实施了世界首例3D髂骨假体重建术，让这个刚刚考上大学的湖南女孩获得了新生。她又可以像卡门一样，带着火热的激情，重回舞蹈的世界。

一年前，王晓敏在一次排练舞蹈《卡门》的时候，她的腿突然失去了灵性，继而身体彻底倒下，被医院确诊患骨肉瘤晚期。她蒙在鼓里，而父母却不愿意放弃一丝希望！于是，世界首例3D髂骨重建术，如一场战役般在北京悄然打响——

留学前倒在舞台上，花季女孩被判“死刑”

2015年1月，长沙高三女生王晓敏一直在学校的排练室和同学们排练西班牙的著名舞蹈《卡门》。担任领舞的她只有17岁，却如美丽的卡门一样，把生命舞出了火一般的激情。

王晓敏从小热爱舞蹈，上天也赋予了她高挑的身材和优雅的气质。尽管家境优越，天资过人，王晓敏却无丝毫娇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一次，她将代表湖南中学生去北京参加文艺演出。一天，排练两小时后，王晓敏感到右侧下腹部隐隐作痛，以为是正常的经期疼痛，她并没有理会，倔强地擦去汗水后，她又跟着强烈的节奏舞动起来。她对舞蹈的每个动作及面部表情，都表演得丝丝入扣，力求把吉卜赛女郎卡门火焰般的热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2月中旬，离演出越来越近。一天，老师组织舞蹈队在学校里进行一场预演，还请来了不少观众。领舞的王晓敏特别紧张，因为她发现自己近几天来，右下腹部能明显看到一个肿块的轮廓，表面皮肤也变薄且发亮。之前，她以为的经期疼痛，并没有因月经期过去而好转，还越发疼得厉害了。王晓敏私下去药店买了芬必得止疼。上台前，她拿了两颗吞下去，希望能支撑她跳完这曲舞蹈。可事与愿违，她在演出中一个转身，右髋骨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得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想站起来，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一直往下沉。

老师赶紧把王晓敏送到学校医务室，医生检查发现她右下腹部有个硬硬的肿块，当即建议转院治疗。母亲朱玲闻讯赶到学校，立刻将女儿送往大医院。拍完片子后，医生神色凝重地建议转到肿瘤科。朱玲一听便吓哭了，给远在美国考察的丈夫王孟刚打电话，催促他赶快回国。

接到电话的王孟刚揪心不已，他原本借着这次出国考察，想为刚考上美国加州艺术学院的女儿踩点。王晓敏一直热爱跳舞，梦想有一天能登上美国百老汇舞台，他鼓励女儿：“晓敏，只要你能考过托福，凭你的艺术天分，一定能考进这所大学！”从此，王晓敏除了跳舞，还一天到晚啃英文，为登上她梦想中的舞台，几乎拼尽全力。不久前，她顺利考过了托福，并参加了艺术学院的面试，成功被该校录取。谁料圆梦近在咫尺，她却突然倒下了。

王孟刚下飞机后直奔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是如此虚弱不堪，身上疼得都抓不住他的手，禁不住潸然泪下。最终等待的各项检查结果让全家人崩溃：王晓敏被确诊为骨肉瘤晚期。医生告诉王孟刚夫妇：骨肉瘤常发生在20岁以下的孩子身上，它是一种罕见的、发生在骨骼的恶性肿瘤，常造成病人肢体残疾甚至危及生命，手术难度很大，且放疗对大部分骨肿瘤也无效。骨肿瘤患者基本都是要截肢，而且就算截肢，患者五年生存率也不足20%，八成患者还是会因为癌细胞转移到肺、肝脏等处而死亡。所以，得了骨肉瘤这类发病凶险的肿瘤，基本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更可怕的是，王晓敏身体里的肿瘤十分巨大，深陷于右侧髂骨，且随时都会转移到肺、肝等器官上，容易猝死。

假体植入后的透视窗

3D打印的髂骨假体

听着医生的话，朱玲当场哭成泪人。“那这个肿瘤不能切除吗？”王孟刚强忍着痛苦，低声问医生。医生叹了口气，称这个肿瘤已经有一个中等西瓜那么大了，而且它长的位置特别凶险，后面靠着肝脏，左边是子宫、卵巢，手术中一旦出现一点差池，患者就有可能失去生育功能，甚至大出血死亡。更棘手的是，病人的骨肉瘤发现得太晚了，已经和右侧髋骨长在一起，一旦肿瘤摘除，便会将她的右侧髋骨拦腰斩断，髋骨中起支撑作用的髂骨会一并全部摘除。没有了髂骨，她再也无法直立行走，而且发生术后感染还必须截肢。这样的手术，医院暂时做不了。朱玲瘫软在地上，哭着求医生，一定要救救她的女儿！

在北京找到“救命稻草”，手术之前去高考

听了医生的介绍后，王孟刚流着眼泪在朋友圈里发了条微信：“谁认识全世界最好的骨肉瘤专家？”很快，他接到一位北京医生朋友的电话，朋友告诉王孟刚：目前，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完成的恶性骨肿瘤切除和功能重建手术已达1万例以上，90%以上的骨肿瘤患者保留了肢体，高于国际通行水平，建议他马上带着女儿找该院骨肿瘤权威专家郭卫教授。

王孟刚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放下电话后，很快查询到郭卫教授的信息。他决定立刻上北京，背水一战，拯救女儿的生命！

2015年4月，王孟刚夫妇带女儿来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郭卫教授给王晓敏做了更详细的检查，确诊结果与此前一样：恶性骨肿瘤已经吞噬了王晓敏的右侧髂骨，所幸肿瘤暂没发生转移。

短短几个月，王晓敏已被疼痛折磨得非常消瘦。但来北京之前，因为父母的隐瞒，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依旧心心念念地想着去美国留学。直到住进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肿瘤病房，她才开始怀疑自己突然在舞台上跌倒，肯定和这次生病有关。

王晓敏住进病房的第一天晚上，隔壁病房一个年轻女孩因为肿瘤转移到脑部离世，家属悲伤的嚎哭声音响彻病房，听得王晓敏紧张不安，一夜不眠。第二天清晨，她询问母亲：“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爸爸这次去美国的学校考察得怎么样了？怎么回来也没有听他提起呢？”

当女儿又一次提起赴美留学的事情时，朱玲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母亲的眼泪让王晓敏更加不安，她小声追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为什么我周围的病人都是癌症晚期病人？隔壁床那个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已经不在了。”朱玲强忍哽咽安慰女儿：“晓敏，你确实长了一个肿瘤，得切除出来做检查。你现在身体出现问题，我们一家人要一起坚强面对它，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和你爸就送你去美国留学。”看着母亲憔悴的样子，王晓敏不忍继续追问，将眼泪忍了回去，乖巧地点点头。

很快，郭卫教授给王晓敏制订了手术方案。病人还是个花季少女，郭教授要尽力保证手术能够顺利切除巨大肿瘤，又不对她腹腔里的输卵管、子宫、肝脏等器官造成伤害。首先，郭卫教授为王晓敏确立了两个疗程的放化疗。放化疗的过程非常痛苦，王晓敏把昔日披肩的长发剃掉了，她拿起手机在微信里记录自己与疾病斗争的点滴。“今天我把头发剃光了，只有颜值爆表的人才敢挑战光头！怎么样？我的光头形象不比范冰冰差吧！”“今天我又吐了，为什么医生加了两倍的止痛药都没有用？！饭白吃就算了，可是药白吃，真是太浪费了！”老师和同学看到微信后，既敬佩她的倔强，又为她惋惜。

每次王晓敏刷朋友圈，看到高中同学都在为高考做最后一搏，她躺在病床上干着急。她向父母提出：目前去加州学舞蹈已不可能，她想在国内参加高考，能考上国内的大学，她也就知足了。起初，朱玲没有同意，她希望女儿能安心治病，休学一年再做打算。可王晓敏说：“妈妈，如果放弃高考的话，我高中这三年就白白浪费了，而且我只是腿生病了，脑子好使着呢。学习能够分散我的注意力，也能让我从内心感到自己不是一个病人。”

女儿的这番话入情入理，朱玲听得动容，于是，她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当郭卫教授知道这个坚强的少女不愿意放弃高考，也为之震动，他与团队一起抓紧研究手术方案。5月，王晓敏在医院已做完第一期化疗，病痛的折磨让她一下子瘦了15斤，但右髂骨的巨大肿瘤比之前缩小了不少。郭卫教授对王孟刚夫妇说：“现在孩子的状态比较好，我们团队给她‘私人定制了一项特别的手术计划，打算将她长了巨大肿瘤的髂骨摘除后，再用现在国际上最先进的3D打印技术，根据晓敏的髂骨尺寸，打印出与她原来一模一样的髂骨，为她重建被摘除的髂骨。这样，以后她很有可能术后恢复行走。”

郭卫教授研究了多年的3D打印技术，他通过CT扫描得到王晓敏髂骨最精确的数据，根据这些数据，郭教授精心设计，反复修改，要为王晓敏“私人定制”三块与她之前髂骨一模一样的骨骼。

当天手术现场资料图

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月，王晓敏每天在病房里复习，做模拟考卷。她每天都服用6次双倍剂量的止痛药，病房里的每一个人，以及郭卫教授和他的团队成员，都被她的顽强深深打动。

5月中旬，郭卫教授对朱玲说：“孩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我建议你们可以先回湖南，我远程指导当地医院，先进行第二疗程的放化疗，让肿瘤再次缩小。等孩子完成了高考，我们再为她实施手术！”王晓敏知道她可以回长沙参加高考了，欣喜地抱住了母亲。

世界首例3D髂骨重建，坚韧女孩重燃生命焰火

回长沙后，坚强的王晓敏每天穿梭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昔日的校花，如今变成了光头“女汉子”，她强忍住化疗的副反应，刻苦复习，做最后的冲刺。

6月7日，终于到了高考的时间，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当天，王晓敏被父母推着轮椅送进考场。由于过度紧张，王晓敏在考试中病情复发，中途疼得她全身汗透。她将笔放到嘴里咬着，用左手死死按着腹部痛处，坚持做完试卷。走出考场后，朱玲看着女儿的样子万箭穿心，她一边不停地给女儿擦汗，一边想劝女儿放弃其他科目的考试，王晓敏倔强地说：“我是‘女汉子，这点疼受得住！”

两天紧张的高考，王晓敏终于咬牙坚持了下来。由于她成绩原本就名列前茅，6月底高考成绩揭晓，她最终考入211重点大学湖南师范大学，这是一个出了领袖和很多名人的名校。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一直没在父母面前流过泪的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朱玲抱着女儿流泪：“女儿，你让我们骄傲！”

2015年9月，王晓敏在父母的陪同下，坐着轮椅到大学报到。看着美丽的校园，看着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学子，她心里既激动又担心，因为两个月后，她还得接受命运的再一次“宣判”，是像考大学这么幸运，还是在生命的严酷考试中“落榜”，她心里并没有底。

王晓敏坐在轮椅上，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坚持上了两个月的课。11月底，父母再次把她送到北京。这时，郭卫教授已运用3D打造出三块与原来一模一样的髂骨，为了达到“严丝合缝”的效果，其间反复修改，让三块3D打印的髂骨，更符合生物力学结构的功能重建，它将被安置在王晓敏的身上。

12月8日下午，王孟刚夫妇认真听着郭卫教授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包括女儿右侧巨大肿瘤摘除、3D打印的髂骨重建和今后有可能面临的风险，最后，朱玲含泪在女儿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9日上午，郭卫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全神贯注地做好手术中的每一个关键步骤。王晓敏被实施全身麻醉后，第一项手术就是摘除肿瘤。这个直径有15公分的肿瘤，跟专家们之前预计的一样，紧紧粘连着她右侧的髂骨，郭卫教授按计划将其右侧髂骨和肿瘤一并摘除。两个小时过去，摘除手术终于完成。紧接着是第二项手术髂骨重建。郭卫教授带着团队成员，将事先量身定制的3D髂骨假体植进王晓敏的体内，整个过程中都要小心翼翼，角度、定位务必“严丝合缝”，不能有丝毫差池。髂骨与右侧髋骨用钢钉连接完毕后，郭教授再层层缝合皮肤，让腹部恢复原貌。3D打印技术让这块髂骨的尺寸，几乎与原髂骨完全一致，它完美地替代了王晓敏体内那块被肿瘤吞噬后摘除的髂骨。

王孟刚夫妇一直守在手术室外，他们不敢说话。他们的心紧揪着，默默地为女儿祈祷，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历经4个多小时，这场右骨盆巨大肿瘤切除、及3D髂骨假体重建术获得圆满成功。当王孟刚夫妇看到郭卫教授走出手术室时，脸上带着笑容，他们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眼里同时滚下热泪。

根据权威资料显示，这是世界上首例髂骨重建手术，在医学史上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如王晓敏恢复良好，半年后可能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王晓敏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瞬间，朱玲和丈夫含着热泪奔上去，女儿还处在麻醉的状态，但是他们看到了女儿那张美丽的脸，就像她刚出生时那么的恬静。术后，苏醒过来的王晓敏，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母亲：“妈妈，我以后还能跳舞吗？”朱玲含着热泪，点点头：“晓敏，你一定还能跳舞的！”王孟刚心疼地看着女儿，笑道：“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还送你去美国学现代舞。”

2016年1月，王晓敏终于出院回家了。在父母的小心扶持下，她每天在家训练站立，1分钟、3分钟、10分钟……慢慢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腿部也越来越有力量。

3月，王晓敏终于回到了校园，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她能参加一些简单的活动了。最近的复查结果显示，再过几个月，她就能自己走路了。幸运女神终于张开了她的翅膀，给这个如吉卜赛女郎一般热爱生命的女孩以深深的拥抱。

编辑/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