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申遗,幻象还是可能?
2016-07-18
文丨记者 龚 琴
长征申遗,幻象还是可能?
文丨记者 龚 琴
《继承红军优良传统 弘扬长征精神》迎长征胜利80周年论坛暨见证苏绣巨作“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在苏州太湖会议中心启针开绣。
1938年的一个夜晚,月色朦胧、孤灯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个身影正奋笔疾书。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为他所写的《西行漫记》写最后的序,他满怀期待地写到:总有一天,会有人写出一部这一惊心动魄的远征的全部史诗。
书写长征的书籍数以千计,但要完整重现这一次伟大的远征,不是通过史诗而是通过遗产的方式。
对许多人来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是对长征最好的铭记。
申遗在路上
今年3月的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唐双宁提交的一份议案引起了人们的热议,议案为《关于长征路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和长征精神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议案》。
结合长征胜利80周年,长征申遗,这个曾经的热点事件再次闯入人们的视野。
其实,长征申遗并非第一次在全国“两会”上引起关注。早在2012年,驻川全国政协委员施杰就曾一口气提交了三份涉及长征申遗的提案。
时间再次回溯。2011年底,四川省就向江西、湖南、贵州、云南、甘肃、陕西等省发出倡议,“共同参与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线申遗、建馆、扶贫”。
倡议书透露出的信息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线申报中国文化遗产和世界文化遗产、建立中国工农红军长征文化馆、实施长征路线扶贫战略等三项工程。与此同时,四川省也在经费、人员等方面给予此项工作大力支持,并邀请全国政协副主席陈元担任“长征路线”申遗总顾问。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该倡议得到了相关省(市、区)的积极回应。于都沸腾了、会宁在欢呼,雪山上也有风吹过。
长征申遗,是铭记,更是重铸、再造。
这条路如此漫长而遥远,总有打不完的仗,走不尽的路,道不尽的生死离别。尽管他们最初并不知道此次战略转移最后的落脚点在哪里,但他们用双脚踏出了一条血路,积蓄了改变中国的力量,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无数的后来人踏上征途,沿着红军的足迹,寻找历史留下的精神与信念,试图破解这一奇迹。对许多执着于申遗的人来说,将红军走过的线路进行申遗,这条曾经被红军将士热血洒遍的路,更多的是为了让后人知道,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而人们必须要记住什么。
红军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远征,被誉为20世纪“最令人神往、最能影响世界前途”的重大事件之一。其特征是路线长、人员多、环境差、伤亡大、结局好。整整两年时间里,长征纵横十余省,转战地域面积总和比许多欧洲国家国土面积还大。其间,横渡了22条大中河流,翻越了20多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山,其中多座位于世界屋脊之上且终年积雪。
作为红军长征中重要的转折性、节点性城市,如果“长征路线”申遗,遵义必然成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红军途经遵义,留下的遗址星罗棋布,数不胜数。遵义会议后,红军在毛泽东出神入化的军事指挥下,进退自如、奇兵屡出,四渡赤水、激战娄山关、再占遵义城,都蕴含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玄机和奥妙。可以说,红军纵横万里,最关键的会议、最神奇的战例、最重大的胜利都发生在遵义这片极富灵性、神奇莫测的土地上。
长征申遗,不仅是一条追寻过去的路,也将是一条审视今天的路。假如申遗成功,列入联合国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那么也就意味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中国人,在80年前被迫进行的那个人类史上少有的悲壮行动将成为全人类的共同遗产和精神财富,而为世界永恒铭记。
“线性文化遗产”是近年来国际社会新兴的文化遗产保护类型。此前,奥地利塞默林铁路、印度大吉岭喜马拉雅铁路、中国大运河、丝绸之路等已入选世界线性文化遗产,促进了所在地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长征路线”作为线性文化遗产,在特殊的文化资源集合的线形或带状区域内,拥有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族群,符合近年来方兴未艾的一种全新的文化遗产保护理念。
近年来,中国申报世界遗产工作出现了新的动向:跨国型遗产、文化线路型遗产、组合捆绑型遗产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
“长征路线”是“珍珠项链式”的物质遗产,“路线”是项链,是无形的文化概念,而“珍珠”则是有形的物质遗产,包括一座座红色城镇、一处处红色遗址和纪念馆。
事实上,“长征路线”并非为申遗而申遗,其背后还有若干考量。
红军长征路线贯穿中国中西部,经济社会发展较为落后,处于“财政弱、引资难、项目少”的尴尬境地。红色旅游是高端的主题旅游,而申遗成功必将放大拉动效应,产业增量非常宽广。2015年,红色旅游重点城市接待游客4.53亿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2869亿元。若申遗成功,红色旅游必将迎来井喷式的增长。
“长征路线”申遗,其实是深度开发红色旅游,是红色旅游创新发展的里程碑事件。申遗只是一个项目,总体思路是按照世界遗产的标准,及时保护既有的文化遗存,建设红色旅游景区、纪念馆、故居等,把它们打造成未来的世界文化遗产。
赤水河边、泸定桥旁、雪山脚下……一群致力于长征路线申遗的人正在充满竞争的崎岖道路上,坚韧地跋涉着……
与其申遗 不如还原
申遗路漫漫,且行且珍惜。
近年来,世界各地“申遗”热潮越发高涨,其中不乏有以单纯追求或政治倾向为目的。因此,有不少人并不赞成申遗。在网上的一则关于长征路线申遗的调查问卷中,就有四成网友持反对意见。认为长征路线所过之处,几乎都是贫穷地区,虽然生活日渐向善,但仍是我国脱贫攻坚的重点地区。申遗就是做生意,与其花大价钱进行一场不知未来的“豪赌”,还不如实实在在的用在当地的民生上。
著名评论家徐志翔就不支持申遗,在他看来:申遗的目的就是要让后代记住“长征精神”,现在我们并不差长征精神宣传的载体,而是缺少务实的精神。我们发扬长征精神,宣传长征精神,不一定非得要申遗。
不支持申遗的人们认为,成功申遗或许可以拉动旅游升温、振兴当地经济,但其带来的并非都是积极效应。在我国乃至世界一些成功申遗的地区,盛名之下的一些负面效应正在显现。如长城、丽江、日本白川乡等因过度旅游开发带来负面效应的并不少。而且,事实证明,成功申遗对拉动旅游升温的作用十分有限,通常只在申遗成功后的最初几年有明显效果,旅游开发与遗产保护往往很难兼顾,这往往与申遗的初衷背道而驰。
由于长征的政治意识形态过于浓厚,也有一些专家认为这会对申遗形成障碍。
文化旅游学者裴钰虽然赞成长征申遗的倡议,但他对其成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选票不在中国的手中”。长征是具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历史文化遗产,如何达到世界文化遗产中的“普遍性”这一要素,是最大的挑战。
目前,全球有3个世界意识形态遗产,美国费城独立厅、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遗址和美国自由女神像。皆表达了“可以表达人类观念的一个转变”。然而这3个意识形态遗产,虽然其所倡导的“独立、自由、和平”是全人类的共同追寻,但都位于美国、欧洲,其他国家和地区并没有成功的案例。
赣瑞龙铁路开行首日,乘务员着红军服表演节目(CNS/图)
四川华蓥:千名娃娃重走游击队小路(CNS/图)
福建上杭:民众热衷与“红军”合影(CNS/图)
长期致力于中共党史研究的长征学专家费侃如认为,长征留下的遗产在当地已经是一道无法复制的亮丽风景,其本身已经蕴含着极大的能量,并不需要进行过多的妆点和修饰。
遵义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王刚教授坦言:虽然线性文化遗产是近年来国际上新兴的文化遗产保护领域,但从已经成功的案例看,均是多次的、反复的行进的线路,大运河、丝绸之路均是如此,而长征却只有一次行走。
“长征路线”申遗,需要做的工作很多,作为一项多省(市、区)联合申报的项目,难度就在于这“联合”二字。
由于这是一个跨地域、跨部门、高度综合性的系统工程,在国家层面,应该尽快成立“长征路线”遗存保护和申遗协调机构,理顺沿线各地区、各部门的关系。国务院职能部门(如国家文物局)亦可委托某省牵头整合其他省(市、区)的力量,做好协调工作。中国土司遗址的申遗工作就委托湖南省牵头。
按照《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要求,长征路线申遗需要通盘考虑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摸清长征路线遗存的整体情况,掌握第一手材料。目前我们对物质文化遗产掌握的情况比较清晰,非物质文化遗产则需更细致深入地调查、研究。对于长征遗迹的损毁、破旧、老化的情况,没有做最新的统计。
虽然对长征线路申遗信心满满,但四川省社科院党委书记李后强也不讳言:“长征申遗路漫漫,现在还只处于理论探索和宣传阶段,亟待形成由党和政府统一组织领导的申遗协调管理机制和相关机构。”
斗转星移,从于都河前开始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转移早已隐没在历史的烟云之中,从长征中走来的先辈们也一一离我们远去,无论是战功显赫的将军,还是因伤病而滞留的红军,或是赤水河边摆渡的船工、为红军送来草鞋与粮食的大娘。曾经的见证者和亲历者越来越少,时间的风能吹走一切,但是岁月的渐行渐远并不意味着历史就此消失。
历史与现在相濡以沫,激励着后人前行。对后人来说,先辈的旗帜,他们所留下的精神财富穿越漫长的历史风雨,如今依然高高飘扬。
时间流逝,但精神永驻。
申遗有终点,传承无尽头。
长征是不是世界遗产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