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契机提升中俄经贸合作水平

刘华芹　研究员



利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契机提升中俄经贸合作水平

刘华芹研究员

2001年,中俄两国签署了《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为构建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奠定了法律基础，此后两国经贸合作保持良好发展态势。2014年双边货物贸易额达到953亿美元，接近两国政府设定的1000亿美元发展目标。当前，全球经济形势依然低迷，如何充分利用中方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历史机遇，发挥俄罗斯作为“一带一路”支点国家的作用，实现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的有效对接,充分挖掘双方合作潜力，扩大两国市场规模，带动各自经济发展是双方关注的焦点问题。

一、2015年中俄经贸合作：亦喜亦忧

2015年，受国内外多重不利因素的综合影响，中俄贸易出现大幅下滑。根据中国海关统计，2015年中俄货物贸易额为680.6亿美元，同比下降28.6%，其中中方对俄出口347.8亿美元，同比下降35.2%，中方自俄进口332.8亿美元，同比下降20.0%。

面对严峻的经济形势，中俄两国政府采取了积极有效的措施加以应对。2015年12月，中俄总理第二十次定期会晤期间，中国商务部与俄经济发展部签署了《关于促进双边贸易的谅解备忘录》，商务部、黑龙江省人民政府与俄工业贸易部、经济发展部共同签署了《关于筹备和举办中俄博览会的谅解备忘录》。2015年举行了中俄第二届博览会，同年7月由中国100多家企业组成的代表团参加了在俄罗斯叶卡捷琳堡举办的创新博览会，此后,9月中国企业又参加了俄方在海参崴举办的东方论坛，对促进双边贸易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尽管中俄贸易规模与预定目标擦肩而过，但双边贸易的质量却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

(一) 夯实两国合作的法律基础

2015年，中俄两国领导人举行了多次会晤，双方签署了多项法律文件，为扩大贸易及相互投资奠定了重要法律基础。

第一，2015年5月8日，两国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为利用“一带一路”建设契机拓展两国经贸合作指明了方向。

第二，同日，两国还在莫斯科签署了《关于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俄罗斯联邦政府对所得避免双重征税和防止偷漏税的协定〉的议定书》并决定自2017年1月1日起执行，为扩大双边投资奠定了必不可少的法律基础。

第三，2015年7月，在上海合作组织乌法峰会期间中蒙俄三方签署了《中蒙俄海关关于创造便利条件促进贸易发展的备忘录》和《中蒙俄关于中俄蒙边境口岸发展领域合作的框架协定》，正式开启了中蒙俄三方海关与口岸合作进程，加强三国海关、口岸互联互通，助推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

第四，2015年9月3日，中俄两国海关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和俄罗斯联邦海关署关于集装箱运输商品供应链安全和贸易便利的议定书》，旨在通过交换两国海关在物流监管过程中获取的信息，加快集装箱运输商品的海关通关作业，为互联互通提供了制度性保障。

(二)对华贸易成为俄对外贸易的增长点

根据俄罗斯经济发展部的统计，2015年俄罗斯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为5336亿美元，同比下降33.8%，而同期俄中贸易额达到635亿美元，同比下降28.2%，降幅远低于同期俄货物贸易降幅，说明俄中贸易是俄对外贸易的重要增长点，中国仍为俄第一大贸易伙伴。

两国经济的互补性达到了新水平。据俄方统计，2015年俄中贸易在俄货物贸易中占比高达12%，比2014年两国贸易最高水平(953亿美元)超出0.8个百分点，创历史最好水平。中方在俄进口贸易额中的比重达到19.1%，成为其第一大进口来源国，中国在俄进口市场份额进一步巩固并得到提升，实现了中方的利益。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报告,截至2015年年底，俄罗斯已取代沙特阿拉伯成为中国最大石油供应国,同时中国也取代德国成为俄罗斯最大的石油进口国。自俄进口原油占中方自俄进口总额的60.7%，充分显示了俄罗斯在能源产品的竞争优势及其利益所在。

(三)服务贸易得到快速发展

2015年，借“一带一路”建设契机，两国服务贸易迅速攀升，在金融、运输、旅游、零售业等领域合作成效显著。

1． 金融合作亮点频现

中俄双边贸易的本币结算比例大幅提升。2015年，俄外贸银行清算中心与中方采用人民币结算的金额达7.34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20%。当年，人民币结算总额同比增长了2.5倍，超过1200亿元人民币，人民币互换交易额自2015年年初增长了11倍多，达到142亿美元(约合920亿元人民币)，人民币信用证交易额增长了12倍。

人民币贷款规模逐渐扩大。2015年5月，俄储蓄银行与中国国家开发银行签署了总计6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协议，外贸银行与国家开发银行签署了12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协议，与进出口银行签署了30亿元人民币的贷款协议。俄外经银行与中国进出口银行签署了冶金项目贷款39亿元人民币的协议。此外，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与中信集团联手创立投资银行助推俄罗斯企业进入中国市场，与中国建设银行建立合作借贷机制以协助中资企业在俄境内开展项目投资等。

2015年11月，俄罗斯央行宣布将人民币纳入俄罗斯外汇储备货币。

2. 跨境运输快速增长

2015年，在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框架下途径俄罗斯到欧洲的中欧班列开行815列，同比增长165%。中俄间开通了自二连浩特出境，借道蒙古国，抵达俄罗斯的国际邮件运输通道，为中俄国际邮运通道提供了一种新选择，为跨境电商发展创造了便利条件。

3．赴俄旅游异军突起

扩大“一带一路”人文交流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根据俄罗斯国家旅游局的统计，2015年，赴俄罗斯旅游的中国游客总数达到136万人，同比增长64%，旅游创收30亿美元，创历史最高纪录。中国成为俄罗斯最大的旅游来源国，旅游收入惠及俄建筑业、餐饮业以及农业等相关产业。

4．跨境电商迅速发展

中方的“全球速卖通”“淘宝网”“京东”等电商公司积极布局俄罗斯市场。在绥芬河建立了中俄跨境电商公共服务平台、在哈尔滨建立了对俄电子商务平台，为中俄两国商家提供批发及零售贸易信息链接、交易现金支付和易货体系。在俄罗斯首个大型海外仓——格林伍德-俄速通海外仓正式成立，为拓展中俄跨境电商提供了硬件支撑。

二、未来中俄经贸合作的发展方向

近5年来，中俄贸易结构呈稳定发展态势。中国自俄原油及制品进口占中方自俄进口总额的比重已连续5年超过50%，个别年份甚至超过70%，俄罗斯对华出口结构单一化趋势明显增强(参见图1)。

与此同时，俄自华进口在其进口贸易中的份额也一路飘升，至2015年已接近20%，占据了绝对优势(参见图2)。这一比例远超过同期中国自主要贸易伙伴(如图3所示)，如欧盟、东盟、韩国、美国和日本进口占中方进口贸易额的比重，因此俄方继续扩大自华进口的空间也受到一定制约。

总之，在现有贸易商品结构下中俄贸易发展已遭遇瓶颈。未来中方进入经济转型新阶段，而俄罗斯因油价下跌也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受此影响中俄经贸合作将步入深度调整期。这一时期双方将面临由战略合作向全面合作的转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在合作导向上：由项目合作向规则协调发展，强化规则的引领作用

政府主导、大项目拉动是中俄经贸合作的突出特点。俄方在实施“向东看”方针后，期盼中资企业扩大对其投资，但从实际情况看，2015年中国对俄直接投资呈下滑态势。虽然俄卢布贬值是不可忽视的因素，但根深蒂固的贸易投资障碍才是制约双边经贸合作的深层次原因。在市场准入方面，俄方对外商投资项目实施许可限制，获得许可证的时间一般为264天。此外，在交通运输、通信服务、法律服务等领域也存在诸多市场准入限制。中俄两国在技术标准上存在较大差异，产能合作因此受到影响。在贸易投资便利化方面，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2015年俄跨境贸易成本，即一个集装箱的进出口费用为2300美元，而中国仅为900～1200美元。俄方的商业复杂程度指标在全球144个国家中排名第80位，而中国排名第38位，显然，经营程序复杂化已严重影响中资企业对俄投资。贸易投资规则的协调已刻不容缓，这是开展大项目合作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若得不到有效解决，则中俄之间大规模合作将难以实现。

图1　2010—2015年原油及其制品进口占中方自俄进口贸易总额比重

数据来源： 中国海关统计，2010—2015年

图2　2010—2015年自华进口占俄罗斯外贸进口总额比重

资料来源： 俄罗斯经济发展部,2010—2015年

图3　2015年中国自主要贸易伙伴进口占中方进口贸易额比重

数据来源： 中国海关统计,2015年

(二) 在合作领域上，由重点领域合作向全方位合作推进

未来推进中俄全方位经贸合作将集中在以下三个方向：

其一，由货物贸易拓展到服务贸易，实现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的高度融合，积极发展在传统三大服务贸易领域的合作，包括跨境运输、国际旅游和国际建筑工程服务，此外，扩大两国在金融、教育、通信、医疗、电商物流等新兴服务领域的合作。

其二，由贸易拓展到投资，实现贸易与投资的融合，以投资带动贸易发展。逐步提升直接投资在双边经贸合作中的地位，拓展国际投资中通行的投资方式，如跨国并购、绿地投资等。

其三，在投资方面，由能源及矿产资源等战略性投资领域向非资源领域拓展，实现二者均衡发展。扩大双方在农业、加工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以及服务业领域的投资等。

(三)在合作机制上，由政府主导向市场调节拓展，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在双边合作中的作用

政府主导、大项目拉动的合作模式在能源和矿产资源等垄断领域成效显著，两国已取得重大突破，但在非资源领域往往事倍功半。为推动两国地方之间的合作，中俄两国中央政府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联邦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2009—2018年)》，规划了中国长江中上游地区和俄罗斯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合作等，但两者迄今收效甚微。在中国，无论制造业，还是高新技术产业，均以市场调节为主，中方提出未来经济体制改革的方向以及“一带一路”共建原则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2015年9月，东莞石龙镇政府、中外运和俄罗斯阿尔法运输公司共同签约在广东省东莞市石龙镇合作建设中俄贸易产业园。俄莫斯科州德特罗伊茨克区创新集群与东莞市决定共建产业园和技术转移中心。这些项目均源于市场导向、由企业创建，其成功落地充分显示了市场机制在两国合作中的独特作用及其不可替代性，因此双方转换合作机制已迫在眉睫，否则将直接制约合作进程与合作成效。

(四)在合作主体上，由以大型企业为主转向大中小企业相结合

在资源性领域合作中两国的大型垄断企业居于主导地位，而在加工制造业、服务业以及高新技术产业等非资源领域，基于规模经济效应，中小企业的作用尤为突出。目前两国大力推进的跨境电商交易均以中小企业为主，其灵活的市场运营方式将在合作中发挥积极作用。随着两国合作领域的拓展，合作主体亦应随之转变。

在上述四个层面中，以规则引领合作并强化市场机制的调节作用是转型的关键，也是难点所在。只要中俄双方以更为务实的态度推动转型，那么必将使两国经贸合作提升到全新阶段，为长期可持续发展奠定牢固基础。

三、近期中俄贸易发展走势及相关政策措施

(一)2020年前中俄贸易前景展望

受全球经济增速持续放缓的影响，近期内，中俄两国对外贸易仍难以实现快速增长。2016年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发布了最新预测，自2016年起中国对外贸易将回稳向好，预计2020年货物贸易进出口规模将超过2014年的水平。而俄罗斯的对外贸易2016年将降至谷底，预计2020年仍难以恢复到2014年的水平。受此影响，预计2016—2020年间中俄双边贸易将逐渐走出低谷，呈小幅增长态势，但实现1000亿美元的发展目标仍难度较大。

图4　2015—2021年中国及俄罗斯对外贸易走势

资料来源：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5年4月

(二)在“一带一路”框架下推动中俄经贸合作发展的相关措施

首先，双方应转变合作理念，将合作的关注点由数量指标转变为质量标准。2015年12月，中俄总理第二十次定期会晤期间，两国总理未将双边贸易额列为合作发展的重要指标，由此表明，两国领导人更加务实且更为理性地看待双方经贸合作问题。虽然中俄跨境电商和跨国旅游的贸易规模只有几十亿美元，对于双边贸易难以产生实质性影响，但对于提升两国人民的生活质量却发挥了积极作用。双边经贸合作惠及两国人民应成为合作的最高标准与最终目标，这也是“一带一路”建设“共享”理念的集中体现。

其次，以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规则推动中俄经贸合作可持续发展。中俄同为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应在贸易投资便利化与自由化框架下加快合作进程。第一，按照世界贸易组织《巴厘岛一揽子协议》中《贸易便利化协议》的相关条款推进贸易便利化进程，简化海关程序，降低通关成本，推行“一窗口”制、提高通关便利水平，力争5年内将贸易成本降低10%～15%，并使其成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的重要目标，为共建“一带一路”做出示范。第二，探讨实施更为优惠的贸易安排，建立区域或双边的自由贸易区。第三，推进投资自由化与便利化，降低农业、渔业、加工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以及服务业，涉及金融、建筑、运输、旅游、通信、零售商业等市场准入门槛，推动标准一致化，简化资质认证认可程序等，为扩大相互投资创造条件。

再次，扎实推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及产能合作项目。近年来，中俄两国高层互访频繁，签署了多项合作协议，涉及大型能源合作项目、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边境地区互联互通项目，重大产能合作项目，但受制于各种内外部因素影响，协议执行进程延迟。未来，应按计划推进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建设，确保按时建成投产。加快同江—下列宁斯阔耶口岸铁路桥、黑河—布拉戈维申斯克口岸公路桥等跨境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加快俄远东港口等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以发展中俄陆海联运合作。推进远程宽体客机、重型直升机等民用航空制造领域重点项目合作等等，逐一实施，不追求速度与规模，而注重合作实效。

最后，探讨新型合作机制与合作模式。大力提升金融、物流、旅游、教育以及通信、工程建筑承包等领域的合作水平。

第一，加强金融合作。资金融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支撑，也是中俄合作的重中之重，这是扩大双边投资的保障。在继续增加中方对俄贷款的同时，应积极探讨基于市场规则的融资模式并推进各种有效的直接投资方式，充分利用中俄投资基金、丝路基金、中国—欧亚合作基金、风险投资基金等为两国合作项目提供融资支持，同时探讨利用第三方资金搭建多方融资平台促进投资项目的实施。加强两国在征信领域及风险防范领域的合作，为“一带一路”建设做出示范。

第二，拓展以跨境电商为主要模式的物流服务合作并形成相应合作规则。在中俄之间可率先试行B2B和B2C等跨国电商合作模式，推动中小企业广泛参与合作，以促进信息交流与沟通，一方面带动贸易增长，另一方面为拓展产能及高新技术领域合作创造条件。

第三，充分利用“一带一路”建设契机，扩大两国旅游业合作，丰富旅游形式，将旅购贸易拓展为旅游医疗、旅游教育、旅游展览，特色游、高端游等，使其成为双方服务贸易新的增长点。

第四，在通信、建筑承包项目以及产能合作领域尝试采用全产业链合作模式，即项目前期咨询、项目建设、后期服务相衔接，使项目建设与生产性服务业有机融合，深化“一带一路”框架下的产能合作。

利用“一带一路”建设契机，夯实中俄两国经贸合作的制度性基础，拓展合作领域，以转型促发展，必将使双边合作进入到崭新发展阶段，为巩固两国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提供强有力的经济支撑。

[本研究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中国对外开放战略研究”(课题号：14ZDA076)资助。]

(作者单位：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责任编辑：王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