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 “熊孩子”的最高境界
2016-07-15李淳
李淳
家里人一直对我管教甚严,父亲管学习,母亲管生活,奶奶抓思想教育,所以我没有当过一天的“熊孩子”。相反,我小时候是一个“民间艺术家”。
我小学时学过两年国画,绘画不仅是我的业余爱好,还成了我对抗父母“暴政”的工具。我画过一幅铅笔画,画的是妈妈在打我,我在喊“奶奶救命”,文字写的是“送给大伯”。
据我大伯回忆,那幅作品的创作背景是:我因为在家里踢球时打碎了一个名贵的花瓶,然后被我妈打了一顿,还被关在卧室里反省,然后写了一份1500字的拼音检查。
在画里,我妈揍我时手握尺子,居高临下,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被我画得惟妙惟肖。我嘴里大呼“奶奶救命”,可是屁股都被揍得由青变黑了,奶奶也没来救我。可见我在家里的地位之低下,基本属于“狗不理”。
我还在画中对房门做了忠实的还原——请注意门上的插销是插好的。我大伯说他每次看到我画的那个细节时,脑海里都会回荡起悲壮的《马赛曲》:“你看暴君正在对着我们……”
我被关了一下午,然后迈着霸王步走出卧室,把那幅作品递给了我大伯——之所以不给我父母和奶奶,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大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拿回家锁进了保险柜,一直保存到今天。
我当时虽然只有八九岁,但对自己的要求一贯精益求精,对作品更是稍有瑕疵便全盘推倒重来。所以,我搞创作时,屋里满地都是被我丢弃的绘画纸。
有一次,我妈忍无可忍,揪着我的耳朵,指着地上的废纸冲我怒吼:“纸不要钱吗?”
我当时好想教育我妈:“达·芬奇光画一个鸡蛋就用了上万张纸,我这才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你真是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但我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不然我的屁股又要开花了。我决定忍辱负重。
我暂时停止了绘画事业,表面上对我妈俯首称臣,成天在家里看书学习,实际上却在韬光养晦。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报复的机会。
我妈那时热爱缝纫,闲暇时一头扎在缝纫机上裁布缝衣,满地都是被丢弃不用的布絮。我瞅准一次家庭聚会的机会,趁我妈在缝纫机上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带着全家人来到了她身边。
我妈惊异地看着一脸严肃的我,不知我要干什么。我指着遍地的碎布,恨铁不成钢地对大家摇摇头,厉声喝道:“布不要钱吗?”
从那以后,我妈再也没干涉过我的绘画事业。
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挨我妈的揍是家常便饭,其次是我奶奶,最后才是我爸。但我爸不愧是我爸,出手少而精,总是一击必杀。
有一次被我爸揍了一顿之后,我哭着回到卧室,拿出了我的画纸,抽泣着完成了一幅绘画,具体画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然后我拿着画去敲书房的门,我爸打开门,疑惑地看着我,我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将画递给他,指着画纸的白边部分,问他能不能帮我裁一下。
我爸认为我这是在主动向他示好,不禁有点内疚。于是他找来美工刀,一丝不苟地裁起了白边,并小心翼翼地避开图案的边缘,裁得大汗淋漓。终于裁好后,他得意地把成品递给我,说:“你爸爸我是学机械出身的,看我的空间感。”
我十分感动,然后当场把画撕得粉碎。我爸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表情就像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一样瞬间变得僵硬。
我镇定自若地把碎纸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起刚刚被裁下来的白边,向我爸挥了挥,说:“我要的是白边。”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找不到理由揍我。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以我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这就是让我功成名就的“三大战役”。当然,最终我还是挥别了我的艺术生涯,也告别了我那狂放不羁的童年。每当回忆起这些陈年旧事时,我爸和我妈总是一脸温馨,说这才是“熊孩子”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