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戛纳圆一个电影的梦想
2016-07-15驳静
驳静
和世界各地的人们一样,在法国人眼中,初夏5月间,戛纳完全是戛纳电影节的简称,电影节是戛纳的代名词;而过完这个电影节,我从一个慕名已久的观影人,成长为戛纳电影节这个短语的铁杆粉丝,而这个转变,只用了3天。
去戛纳!
早在去法国读书入学第一天,助教就告诉我们两个学年里会有两次主要的远游,远的不说,近的就是这次戛纳电影节。到了4月,助教C小姐临时通知我们,隔壁学制作的一拨人将作为专业人士去戛纳,关键是学校承担住宿费,而我们“视听遗产管理”这一拨,听起来跟戛纳电影节最多只有远房亲戚关系,故改去7月份的博洛尼亚电影节。不过,C小姐神秘地补充道,要去当然是你们的自由,不过嘛,别耽误来上课。
C小姐说最多给一天周五,那周四和下周一自然乖乖去上课,所以我们最后得到一个法国人常说的”长周末”,算上周四下午和周五。同时,吃住行都自掏腰包,法国同学过日子,不该省的绝对不省,不在预算内的活动往往很放得下,电影节期间在戛纳住宿非常紧张,最怕的就是无功而返还要被天价吓出一身汗来。
事实上,到了戛纳后,沿途果真有坐地起价的人家——公寓外挂出“可住6人公寓,2000欧元一晚”。好不容易住下了,之后就是跟电影节组委会申请“通行证”。
求票,人品大爆发
《欲望都市》有一集讲夏遇到了所有人里面最有吸引力的那类——电影明星,在戛纳也是一样,这类人住在离主剧院几乎就是街对面的酒店,出行是组委会专配的印有金灿灿“棕榈叶”的豪华车,走红毯两个小时前就开始封锁道路,算得上戛纳的最高等级,知名导演当然也算在内;幕后团队、组委会工作人员等算是次高等级,出入哪里都自由;记者等媒体工作者,具体权限不清楚,但至少看个电影不用排队;戛纳又是电影交易的市场,所以还有一类所谓”专业人士”,持黑色卡片;最后的最后,才是我们努力争取到的通行证——著名的白色卡片,一面印有照片姓名等个人信息,一面是电影节大赞助商的Logo。白色一族,是电影节众生里的虾兵蟹将。
电影节的入场规矩跟牛毛那么精细,什么卡能入什么场不能入什么场,但在哪个特殊情况下又可以入本来不能入的场,但前提又得是如何哪般。只有举个例子你才不会觉得我在绕口令,比如属于主竞赛单元的电影,这个单元的入场券我们是领不到的,想要入场可以,有本事得到入场券就行。持通行证和入场券就能入场,前提是有个好心的家伙,他正好有黑色(及以上)通行证,并愿意跟保安说,嗨,这姑娘是我的人(即,我是那plus one)。
开场前两个小时,剧院外像个混乱的火车候车室,人们举着小牌子,上书, “求××电影入场券。”大多数求票者都有备而来,如一个瘦高个中年人,脖子里挂一块小黑板,一场结束,换成下个电影名就成,一看就是老江湖啊!没成想这已经落伍,有人却在闹哄哄里反射着太阳光——正是华丽丽的iPad,承载着新一代小黑板的使命,法国《观点》杂志曾列了个“戛纳电影节会被记住的事”单子,此行为艺术赫然排在第一位。
人比人气死人,我贫苦的要票书只是用水笔加粗了字母线条,写在A4纸上而已,为了省去每次要换纸酌麻烦,只有一个单词“INVITATION”(邀请函)撑着场面:甚至连表示礼貌的“请”字都免了。
另一个人比人气死人的事就是,尽管用了这么IN的载体,最有礼貌的词句,最大的笑脸,都比不过”运气”来得有杀伤力。主剧院场外照常排着长队,队伍之外的求票者有走亲和路线持续露着18颗牙齿的,有走可爱路线在求票书上画满小花和笑脸的,这些人散布在队伍各处,黄黄白白的,像打翻了的蛋炒饭。强敌量多而热烈,我勉为其难掏出那张破纸,选了个显眼的位置,站定,举好纸,发呆。
此时离开场还有20分钟,排队入场的人不多了。“姑娘,我这有票,你要吗?不过只有一张。”嗯,我回过神来,心想哪有不要之理?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人转眼就消失了。我带着一脸受宠若惊跟同伴们打了个招呼便入场,余光瞄见iPad小伙子无奈和丧气的脸。
虽然我也为其余6位得留在外面而遗憾,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这种快乐简直比拟“天上掉馅饼“。然而,也不是所有的入场券必须有通行证和来买电影的大叔作伴,有一类蓝色票就是例外,被我称为“八点档”的场次。前奏便是当天最高级别的走红地毯都被安排给了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奇怪的是,这个最火的场面,怎么都没有人去要票试试看?细想之下就发现,组委会的心机有多深,原来那时候,我们一般都还在某一场17点左右开始的“影评人周”剧场内,等结束另一边也差不多挤满了人,连主大道lacroisette都得绕着走。
规矩严格还表现在入场券上标明的着装要求不是随便印在那里的。一个午夜放映单元,我们一行人里,男生Hugo穿着件白衬衫,队伍进行中,我们停在入口处跟安保大叔求了半天情,还是被拦下来了,Hugo离去的时候那个被遗弃的眼神,简直写着“我深深地被伤害了”几个字。
3天抢10场
相对于其他影迷,我觉得自己像个凑热闹的主。出发前,对于戛纳之行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甚至在火车上还在补这一周欠下的觉;既没有特别要看的明星,也没有“首映情结”,却非得赶着热趟坐到全球首映的影院里咀嚼人生。事实上,众多赶去戛纳的普通人里,还真就只分两类人,一类去看电影的,一类去看电影明星的。而我们盘算好的此行目的——往死里看电影,这不看得越多越值回票价嘛!
在专门为白卡同学设置的中心,除主竞赛单元的票外,其它票都要按卡领取,早上9点放票,早到早取,其它的要去凑求票大军的热闹。要票悲喜在我们7人里面上演很多次,3天10场电影是我们最初订下的目标,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凭着勤勉,以及每天差不多只睡3个小时的毅力,最后也完成了八九成。
听上去像一群饿疯的了吃客,但我们肯定不是唯一的。
几次注意到一对老夫妇,二人着情侣小西装,一粉一浅绿,互相映衬互相搀扶,不管是在入场队伍里,还是在街上的人群里,缓慢移动的亮色很是显眼。其中一次无意中听到二人的对话,老爷子说,“我们都来第8次了,明年还敢不敢来?”老太太纠正,“分明是10次,结婚前的两次为什么不算在内?”未了又加上,“你要是还活着,我就奉陪到底。”
还有一位从意大利过来的影迷,在树荫下坐着跟我聊天,也不问我会不会说意大利语就帕瓦罗蒂似的讲上了,我心说,好歹也看看自己在哪儿嘛,我一脸阴影地用英语跟她说,我只听懂了Johnny Depp,她才晃过神来,说她还沉浸在德普的风采里,一激动就家乡话冒出来了。原来这位姑娘来自意大利某电影学校,跟我们一样也是集体出动,不过都是有任务的,要去电影市场搞人际关系,还要尽量看最多的电影,没人关心明星,花痴只有她一个。
据说,一个人恋爱了,可以少生病,大约是因为心理没功夫关心病毒这件事,身体只好自己产生抗体。回巴黎的火车上,我又在补觉,迷迷糊糊中,我意识到两件事:一,这回去肯定要感冒一场才能罢休,二,怎么梦里都是那片棕榈叶,我大约是爱上戛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