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地区接受中华文化的现状与应对策略
2016-07-14何明星
文/何明星
“一带一路”地区接受中华文化的现状与应对策略
文/何明星
内容摘要
关键词 “一带一路” 中国传统文化传播
随着“一带一路”各项交通、能源等基础建设项目的逐步出台,各类文化交流项目也开始围绕“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进行设计和规划。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一带一路”国家对于中国文化的接受具有其特殊性。
一、中华文化海外传播的基本现状
从近五年来这些国家翻译出版中华文化图书的数据来看,其基本现状可以分为三大类:充分了解中国的地区,一知半解的地区,完全不了解的地区。中华文化在每一类地区的传播与接受,都有不同的特性,这种情况要引起充分重视。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东亚、东南亚等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地区,为充分了解中国的地区。在这一地区,中国文化传播的产品与形式需要加大创新力度。以完整保存中华文化思想的中医药文化的传播为例,中医药文化在中国与东亚、东南亚以及部分西亚北非地区,具有十分广泛的接受群体。在几千年的经济、贸易、人员往来过程中,中医药文化早已经走进这些国家和地区,成为其日常生活中抵御疾病、保障生活健康的手段与生活方式。根据最新世界图书馆收藏数据显示,在2009年至2013年的五年间,日本翻译出版的传统中医药图书有25种,与中医药相关的健康、保健、按摩、太极拳等图书有58种。这表明在当前日本图书出版市场大幅萎缩的情形下,中医药文化图书仍然具有较强的生命力。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东洋学术出版社2013年翻译出版的《朱氏头皮针》、《名医谈中草药秘诀》,谷口书店2009年翻译出版的《实用急病针灸学》、2013年翻译出版的《热敏穴棒灸疗法》、《针灸疗法》等图书,源草社2012年翻译出版的《急病针灸治疗》,等等。而在涵盖文化、教育、科学、体育的58种图书中,出版最多的一类是健康、美容类图书,如日本书院社2012年出版的《速效手、耳、足按摩》,日本职业棒球杂志社从中国的人民体育出版社引进的《四十八式太极拳》、《三十二式太极剑》等系列体育图书。中医药图书一直是东亚的韩国,东南亚的越南、泰国、印尼、马来西亚等国翻译出版的重点内容。
但遗憾的是,与中医药文化在东亚、东南亚等地区接受的广泛程度相比,用影视、动漫、游戏等新技术、新媒体形式完整阐释中医药哲学、文化思想的文化产品还不多,特别是由中国主导的,能够用日本人比较喜欢的动漫、韩国流行的“青春偶像剧”等形式生产制作的中医药电影、电视、动漫、游戏以及相关文化衍生产品还不是很多。
二是对于中国文化的了解属于“一知半解”的地区。受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这些地区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认知还很不全面,中华文化传播的主要任务是需要消除西方主流思想及舆论带来的不利影响。
从笔者基于OCLC数据库对中国图书翻译出版的数据统计来看,自2009年至2013年底的五年间,世界各国翻译出版的中国图书种类有8752种,平均每年到1750种,涉及52个语种。除英、法、俄、西、阿等5种联合国工作语言之外,还有巴什基尔语、巴斯克语、孟加拉语、波斯尼亚语、布列塔尼亚语、密克罗尼西亚语、保加利亚语、加泰罗尼亚语、加利西亚语、希伯来语、印地语、克罗地亚语、匈牙利语、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拉丁语、立陶宛语、马拉塔语、马来语、蒙古语、尼泊尔语、挪威语、波斯语、旁遮普语、古吉拉特语、罗马尼亚语、僧伽罗语、斯洛文尼亚语、塞尔维亚语等46个非通用语种。这些语言中相当一部分是“一带一路”国家、地区的民族语言。
通过对这些非通用语种国家和地区翻译出版中国图书的内容进行梳理发现,一方面,有的地区对于中国的理解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前的历史阶段。以旁遮普语为例,该语言流通于邻近的印度哈里亚纳邦、喜马偕尔邦、德里和巴基斯坦等地,其使用人口数量接近1亿人,是印度的官方语言之一。但2011年用旁遮普语翻译出版的一本图书却是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另一方面,大部分地区的人们则对于中华文化的判断普遍受到西方主流思想、舆论的影响。如马拉塔语也是印度的官方语言之一,使用人数约为6500万人,其使用范围主要分布在从印度西海岸的孟买到卧亚并向内陆延伸至那格浦尔东约160公里处,该地区的民族是印度众多族群中经济较为发达、与外界联系较多的一个民族。但2009年至2013年的5年间,用马拉塔语翻译出版的中国主题图书仅有一种,是译自华裔法籍作家高行健的一部英文版小说。西太平洋岛国密克罗尼西亚2013年用密克罗尼西亚语翻译出版了一本中国图书,该书是译自英文版的中国道家修身养性经典《太乙金华宗旨》。这只是一本极为普通的道家修身书,很难称得上是中国文化的代表,只不过最早是由德国传教士卫礼贤介绍到欧美社会。《太乙金华宗旨》德文版面世于1929年,由卫礼贤与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荣格联合署名出版,1931年,卡里・F・贝恩斯将该书由德文译成英文,从此该书被西方社会当作认识和理解东方宗教、哲学、生命观及体育观的最佳图书。
三是对于中国完全不了解的国家、地区,基本没有中国图书的翻译出版,这类地区民族语言数量多,使用人口基数大,亟需填补文化交流的空白。
这类地区主要分布在南亚、西亚和中亚地区。以南亚为例,南亚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尼泊尔、斯里兰卡、不丹、阿富汗和马尔代夫8个国家。这些国家除在社会上层通行英语之外,绝大部分普通民众都使用自己的国语。如巴基斯坦的“国语”是乌尔都语;孟加拉的国语是孟加拉语;尼泊尔的官方语言是尼泊尔语;斯里兰卡的官方语言是僧伽罗语、泰米尔语;不丹的官方语言为不丹语,即宗卡语(Dzongkha);马尔代夫的官方语言为迪维希语;阿富汗的官方语言是普什图语和达里语(波斯语的一种)。印度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国家官方语言是印地语和英语,但在国内还有多种语言,各邦拥有自己的官方语言。例如特里普拉邦与西孟加拉邦的官方语言是孟加拉语,达德拉-纳加尔哈维利、达曼-第乌和古吉拉特邦的官方语言是古吉拉特语,卡纳塔克邦的官方语言是卡纳达语,果阿邦的官方语言是孔卡尼语,比哈尔邦的官方语言之一是迈蒂利语,喀拉拉邦和拉克沙群岛的官方语言马拉雅拉姆语,曼尼普尔邦的官方语言是曼尼普尔语,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官方语言是马拉地语,锡金邦的官方语言是尼泊尔语,奥里萨邦的官方语言是奥利亚语,旁遮普邦以及印度其它旁遮普地区的官方语言是旁遮普语,泰米尔纳德邦和本地治里的官方语言是泰米尔语,安得拉邦的官方语言是泰卢固语,而阿萨姆语、博多语均是阿萨姆邦的官方语言。作为官方语言的印地语,原是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比哈尔邦、昌迪加尔、恰蒂斯加尔邦、德里、哈里亚纳邦、喜马偕尔邦、恰尔康得邦、中央邦、拉贾斯坦邦、北方邦和乌塔兰契尔邦的官方语言。由于印度在法律上规定每一种语言都享有平等的地位,所以许多邦完全使用本民族语言。然而,这类地区受经济发展水平、文化基础设施的限制,基本不可能主动引进和介绍中国文化的图书,特别是当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等涉及中国发展道路的图书。在全球信息传播过程中,“知沟”现象较为明显。
对于南亚地区的上百种民族语言,以全国高校语种课程最多的北京外国语大学为例,目前能够开设的语种仅有印地语、乌尔都语、僧伽罗语三种,有着近1亿人口使用的孟加拉语才刚刚开始筹备,对国家有着战略意义的阿富汗普什图语和尼泊尔语所有高校都未开设。而对于印度许多邦的官方语言、民族语言,国内基本处于既不知道也不熟悉的空白状态,因此人文交流更无从谈起。
再以中国海外投资集中的非洲大陆为例,除了目前中国已开设的英语、法语、葡萄牙语之外,非洲本土还有闪含语系(包含240种语言,2.85亿人使用)、尼罗-撒哈拉语系(包含100多种语言,3000万人使用,主要分布在乍得、埃塞俄比亚、肯尼亚、苏丹、乌干达、坦桑尼亚北部等地区)、尼日尔-刚果语系(世界最大的语系之一,包含数百个语种,分布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包括班图诸语言)和科依桑语系(包含50多种语言,集中在非洲南部)。而目前北京外国语大学仅能够开设两门非洲的语言:斯瓦西里语、豪萨语。中国投资密集的东非、南非地区使用较为广泛的阿姆哈拉语和祖鲁语直至2013年才开始筹备。可以说,我国基本不掌握、不熟悉非洲的本土部落语言,经济强、文化弱的矛盾在非洲体现得极为明显。
出现第二、第三种现象的原因在于,这些“一带一路”国家在亲身感受中国巨大发展的同时,存在着学习和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经验、中国道路与发展方向的需求。但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信息透明度不高,在全球文化传播中的“知沟现象”明显,没有能力主动翻译出版中国图书以及相关文化产品,再加上西强我弱的世界舆论传播格局,一些有关中国文化的认知大多都经过西方思想体系的过滤,因此很难一下子形成对于中国的客观认识和真实判断。
二、设立中华文化传播基金,推动中华文化的传播
由于这三类地区的特殊性,比较有效的对策是在“丝路基金”下面设立一支专门面向“一带一路”国家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重点支持相关国家有关中国文化产品的人才培训、翻译出版和传播,为主动设置话题、议题、影响世界舆论提供抓手。具体做法如下:
中阿文化部长畅论共建文化领域“一带一路”:2014年9月10日,中阿文化部长论坛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新华社记者 沈伯韩 摄
第一,新设立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主要针对“一带一路”国家。组织和培训相关国家的汉学家、青年学者以及中华文化的爱好者,来华参加专题培训,提高以汉语为来源语的翻译技能,从培养本土化人才的角度加快“一带一路”国家翻译出版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思想经典著作的步伐。
近些年的翻译出版实践证明,中国图书对外翻译出版工作的关键是翻译人才。但“一带一路”地区绝大部分属于发展中国家,基本上不可能大规模、有组织、有计划地开展中国图书等文化产品的翻译出版活动。中华文化传播基金要从翻译人才培训入手,组织一些使用乌尔都语、泰米尔语、孟加拉语、印地语、旁遮普语、古吉拉特语、土耳其语、波斯语、普什图语、阿姆哈拉语、祖鲁语等语言的,且与中国地缘相近、中国投资集中、使用人口基数大的国家和民族地区的汉学家、中华文化的爱好者来华参加专题翻译培训,通过来华短训班、翻译研修班等多种形式,边培训边翻译,从培训入手,有组织地进行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经典的翻译出版活动。
当然,组织这种培训,要本着国与国之间开展平等交流、文化互鉴、尊重语言文化多样性的基本原则进行,从政府层面进行推动,从签署“一带一路”相关国家的文化语言的互译工程、文化协定入手,从而保证该项目的长期、顺利运行。
第二,新设立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要以投入种子基金、天使基金等专业市场运作方式,鼓励和支持社会各类广播、影视、图书等相关机构和企业,与“一带一路”国家的相关机构采用合资、合作等多种形式生产、制作各类文化产品,特别是影视、动漫、游戏等新媒体产品,创新中华文化的传播形式,扩大中华文化的影响力。
影像传播比起文字传播更为直接,可以跨越语言翻译瓶颈,获得传播的最大效果。以越南语的中国图书翻译出版为例,2009年至2013年底,越南语翻译出版的中国图书总量达到了840种,超过了法语、西班牙语等欧美语种,在52个语种中排名第二位,仅次于英语。这些图书的80%以上是中国文学图书,既有莫言、王安忆、麦家、格非、阎连科、铁凝等中国当代文学作家的系列作品,也有备受中国大陆读者欢迎的畅销书,还有大量网络文学作品。图书中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影视剧的传播而得到翻译出版的。据相关学者研究发现,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电视剧与影片持续不断地在越南播放。越南各家电视台包括越南国家电视台(VTV)和各个地方电视台,都对中国电视剧的播放给予了较多时间。有人甚至说,在越南“打开电视机至少会有一个频道正在播放中国的电视剧”。 越南从城镇到乡村的电视观众都熟识中国电视剧的内容和风格,很多观众都看过中国有名的电视剧,如《渴望》、《西游记》、《红楼梦》、《情满珠江》、《北京人在纽约》、《三国演义》、《英雄无悔》、《宰相刘罗锅》、《水浒传》、《还珠格格》、《橘子红了》、《秦始皇》、《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神雕侠侣》、《省委书记》,等等。这些电视剧普遍受到越南观众的喜爱与好评。一些改编自网络文学的影视剧,公映之后还会带来第二波翻译出版热潮,如《蜗居》、《双面胶》、《失恋33天》等都是配有电视剧照的图书译本。在爱奇艺、优酷、搜狐等网络播放的一些中国最新影视剧,在东南亚以及海外的点击率居高不下,并成为包含越南在内的东南亚部分国家源源不断的出版资源。
因此针对“一带一路”国家、地区的中华文化传播,特别是南亚、西亚和非洲大陆地区,以及一些全球文化传播的“知沟”地区,需要更多地以影视、动漫、游戏等直观性文化产品为主。新设立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要以投入种子基金、天使基金等专业市场运作方式,鼓励和支持社会各类广播、影视、图书等相关机构和企业与“一带一路”国家的相关机构合作,采用合资、合作等多种形式生产、制作各类文化产品,如在日本以动漫形式,在韩国以“青春偶像剧”的“韩流”方式,在印度以“宝莱坞”等歌舞形式,在非洲大陆则以绘画、音乐等产品为主,按照一国一策的方式精细运作。尤其要加大影视、动漫、游戏等新媒体、新技术、新载体的产品创新力度。只有这样才能增强中华文化在“一带一路”国家、地区的传播效果,扩大中华文化的影响力。
第三,新设立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要区别于目前已有的对外翻译资助工程和相关计划,采取多种载体的统一运筹,国家主导、市场运作,按照专业化、国际化的方式及标准进行建设。
目前我国已经启动的工程项目有:2004年启动的“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2009年启动的“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中华学术外译计划,2013年启动的“中国当代文学外译与推介工程”。这些项目对于中华文化海外传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一些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侧重于对翻译的资助,而缺少对落地推广的支持;有对图书的资助,没有对基于图书内容的影视产品的资助;强调内外兼顾,实质上忽视了国际化效果的控制。因此,国际化程度不高、专业性不强,改进提升的空间还很大。
中华文化海外传播,已经从图书、期刊、报纸、电视、电影、广播、互联网等大众媒介传播,转变成为不同媒介的高度融合,并进一步通过组织传播和部分地区、国家的人际传播才能取得传播实效。仅仅停留在对某一载体的资助上是远远不够的。而客观上,中国上万家海外投资企业、几十万中国留学生和在全世界各地从事劳务、工程承包的近百万产业工人以及成千上万个中国制造的产品,他们在不同层面上承载着中华文化的信息而成为对外传播的载体。从理论上讲,这些都是中华文化对外传播体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一些具有广泛传播效果的资源、传播手段、传播渠道还没有被充分调动和组织起来,迫切需要管理机制创新、体制创新,全面升级到整合营销传播时代。
因此,新设立的中华文化对外传播基金,必须要将基于同一内容而进行不同载体的整合营销传播进行统筹运作,如有对一本图书的翻译资助,同时就要有基于该内容的影视、动漫、互联网以及新媒体等多种载体的后续跟进,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传播效果;在资金投入的方式上,按照种子基金、天使基金的管理理念,吸收国内外更多的民间、社会资金加入,从而不断扩大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资本总量;在资金的投入对象上,放宽国籍门槛限制,将支持范围覆盖到全世界的专业文化机构,从而进入世界文化产品的生产核心层面上,引导整个世界舆论朝着有利于中华文化价值观的传播层面上来,增强中华文化的影响力。
总之,从设立针对“一带一路”国家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入手,按照国际化、专业化、市场化的原则进行运作管理。在人才培养方面,实施系列国家民族语言互译工程,有针对性地培养翻译人才;在传播产品方面,以东亚、东南亚具有广泛接受人群的中医药文化产品为核心,创新产品形式与传播方式,按照全媒体思路整合营销传播,特别是加大不需要语言中介的直观的影像、动漫、游戏等新媒体产品的生产力度;在传播机制体制方面,鼓励各类文化生产机构与“一带一路”国家进行多种形式的合作,按照一国一策的区别性原则,生产、制作、传播对象国喜闻乐见的中华文化产品。只有这样,才能逐步消除西方主流舆论在“一带一路”国家的影响,不断增强中华文化在“一带一路”国家的影响力,保证“一带一路”战略的顺利实施。
本文论述了中华文化海外传播的现状,根据不同地区的特殊性,在“丝路基金”下面设立一支专门面向“一带一路”国家的中华文化传播基金,支持相关国家有关中国文化产品的人才培训、翻译出版和传播。逐步消除西方主流舆论在“一带一路”国家的影响,不断增强中华文化在“一带一路”国家的影响力,保证“一带一路”战略的顺利实施。
[作者单位: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