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宫泽贤治童话作品的科学性和宗教性
2016-07-14韩丽萍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河北秦皇岛066004
⊙韩丽萍[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 河北 秦皇岛 066004]
论宫泽贤治童话作品的科学性和宗教性
⊙韩丽萍[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 河北秦皇岛066004]
宫泽贤治作为日本一名自然科学者和虔诚的宗教家,他的科学思想和宗教精神贯穿了其一生。对佛教的信仰不仅是他从事科学研究的动因,而且对他的科学研究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他的这种科学思想和宗教精神也真实地反映在其作品中,使其童话作品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宗教性。本文试图通过他的三部童话作品来探究这种科学性和宗教性。其中《古斯柯布多力传记》侧重反映了宫泽贤治童话的科学性,《滑床山的熊》侧重反映了宫泽贤治童话的宗教性,而《银河铁道之夜》分别把宫泽贤治童话的科学性和宗教性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
宫泽贤治童话作品科学性宗教性
宫泽贤治(1896—1933),日本诗人、童话作家、农业指导家、宗教家。他生于日本东北部贫穷的岩手县一个富有之家,受家庭环境影响宫泽贤治的佛教(净土真宗)信仰在很小的时候就扎下了根。1913年9月在他十八岁那年初次接触到了《法华经》,深受感动的他皈依了《法华经》,并且成为了其忠实信仰者。与净土真宗的自我救赎和死后去往极乐净土的教诲不同,《法华经》更强调世间芸芸众生的救赎以及在现世而不是来世创造佛国净土的思想。这使得宫泽贤治形成了“自我牺牲”“救助众生”“不杀生戒”等“全世界都获得了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的宗教观。同时,作为一名具有地质、土壤、肥料、气象、稻作等学问的自然科学者、农业改革者,他的行为也践行了他作为法华经信者的宗教观。尽管出生富有之家,但他对普通劳苦大众寄予了无限同情,为改善农村面貌,他亲赴农村任教,并以普通农民的身份开办农业技术讲习所,创办农民协会,亲自指导农民科学种田。这种科学态度使得宫泽贤治的童话有很强的科学性;同时作为一个把《法华经》这部大乘佛教教典作为毕生信仰的宗教家,宫泽贤治的童话又处处充斥着宗教性。
一、童话作品《古斯柯布多力传记》的科学性
《古斯柯布多力传记》这部作品以反映宫泽贤治自身经历而闻名,是他晚年作品中的代表作之一。讲述的是作为樵夫的儿子出生在伊哈特卜森林的布多力的故事。由于残酷的冻灾引发的饥荒他失去了父母,继而跟妹妹生生别离。孑然一身的布多力最初在天蚕丝工厂,之后在红胡子的稻田里干活,历经磨炼,在跟随古伯博士与技师潘内纳姆等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学习火山以及农业等方面的知识后,最终他成了伊哈特卜火山局的技师,实现了利用火山喷发减轻自然灾害以及利用人工降雨施肥等科学手段。几年之后冻灾再次来袭,为了避免灾难再次降临,布多力做出了让其他人离开自己留下来人工引爆火山,让释放出的二氧化碳提高气温从而解决冻灾的决定。最后布多力牺牲了自我挽救了伊哈特卜。
作品中除了反映出布多力为了众生舍生取义的自我牺牲精神外,通篇都散发着浓浓的科学性。尽管在今天看来这种科学手段是否合理尚有待商榷,但是宫泽贤治想要以科学的方法帮助农民免受冻灾、干旱、火山喷发等自然灾害的态度却跃然纸上。这种科学手段更明确地说就是为了提高农民生活质量的一种技能。
“好,来回答问题。从工厂烟囱冒出的烟,有几种颜色?”
布多力情不自禁大声说:“黑色、褐色、黄色、灰色、无色。然后是这些颜色的混合色。”
这是布多力在学校接受古伯博士的口头考试时的场景。从对一系列问题的认真回答中,巧妙地表现出了布多力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洞察力。正因为这种科学的洞察力的存在,使得《古斯柯布多力传记》是一篇童话的同时,也成为了一篇科学小说。
实际上,宫泽贤治从很早的时候就培养起了这种自然科学的态度,从花卷农学校进入盛冈高等农林学校之后,他掌握了天体物理学、地质学、土壤学、天文学、农学、化学等科学知识。他学习的盛冈高等农林学校,是以振兴日本东北的农业为目的而创设的。岩手县的环境并不利于起源于热带作物的水稻的生长,冻灾以及接近山地的贫瘠的土壤,使水稻的产量一直很低迷。宫泽贤治怀抱着想要救助被冻灾和收成不好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农民,毅然投身高等农林学校,以把科学应用到农业中去作为了自己的使命。这与童话《古斯柯布多力传记》的主人公布多力最终以牺牲自我的方式实现了火山喷发利用二氧化碳温暖地球来克服冻灾的目的是一样的。正因为信仰科学所以最终布多力选择了用牺牲自我的方式来拯救农民。
二、童话作品《滑床山的熊》的宗教性
《滑床山的熊》的主人公是捕熊高手小十郎和居住在滑床山的熊。小十郎因为贫穷只能靠射杀熊来维持生计。但是小十郎从心底里是爱这些熊的。但为了生计,小十郎没办法只能猎杀熊,然后把熊皮熊胆等卖给店家。同样,熊一边对小十郎说“我没打算杀你”,一边在杀死小十郎之后又围坐在一起为小十郎做祷告。死后的小十郎的脸看起来有些微笑,这是因为被原本是自己杀生对象的熊杀死而得以从苦恼中解脱的一种会心的微笑吧。
《法华经》提倡“众生平等”“不杀生戒”。作为《法华经》忠实信徒的宫泽贤治,认为世界万物不管是小十郎还是熊都是平等的。
对于宫泽贤治来说,不管是动物、植物、山川还是人类都是拥有同等重要生命的存在,在论述这些生命的真相时,为什么一定以人为中心呢?所以宫泽贤治的童话里动物和人是对等的。人类应该跟以动物为首的大自然中的生命相互关爱,建立一种相互亲近的关系。
尽管很讨厌无意义的杀生,但是对于只有靠猎熊才能维持生计的猎人们的职业,宫泽贤治并没有给予谴责。他笔下的形象不论是猎人的小十郎还是猎物的熊都给人一种惺惺相惜、相爱相杀的味道。正因为对这种只有杀生才能生活下去的状态觉得非常悲伤,所以他的童话里才对生命有了更多的慈爱。
宫泽贤治的童话都是以《法华经》的生命平等性为基础创造的。他的童话不论是熊、鸟、花草等等各种各样的生物都跟人说同样的话,让我们感觉到他们的生命跟人的生命一样重要。因而在宫泽贤治笔下不管是花草还是鸟兽都是跟人一样无可取代的一种存在。
《滑床山的熊》除了反映了宫泽贤治的“众生平等”“不杀生戒”的宗教思想外,也体现了佛家的因果轮回的思想。
熊啊,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杀你的,我是为了讨日子,迫不得已才杀你的。我也想干些不用造孽的活儿啊,可是我无地可耕,森林的树木又归官衙所有,即使离乡远行讨活,也没人可依靠。所以才不得不干打猎这门活儿。如果你身为熊是因果报应的话,我不得不干这行也是一种因果报应啊!哎,来生你就千万别再投胎生为熊了。
日本有个“狐拳”,划拳时,狐狸输给猎人,猎人又输给店家,店家再输给狐狸。所以山里的熊虽被小十郎枪杀了,但小十郎却遭店老板盘剥。小十郎把这看作是一种因果报应,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猎熊的强者到被杂货店的老板剥削的弱者,《滑床山的熊》通篇渗透着因果轮回的佛家思想。
宫泽贤治作为《法华经》的忠实信奉者,他的作品体现出了强烈的宗教性,又有超越了宗教的普遍性。而这种普遍性对于我们现代人直视自己的自然观生死观是很相符的作品。
三、童话作品《银河铁道之夜》的宗教性和科学性
《法华经》对宫泽贤治的宗教观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使得宫泽贤治形成了“全世界都获得了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的思想。他的代表作《银河铁道之夜》就完美地诠释了这种宗教观。
《银河铁道之夜》叙述的是一个贫苦而孤独的少年焦班尼在梦中和好友柯贝内拉乘坐火车畅游银河的故事。焦班尼的银河之旅,可以看成是一趟“寻找人类真正幸福”的旅程。宫泽贤治借焦班尼的口说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帮助他人谋取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焦班尼,柯贝内拉掉到河里去啦!”
“这怎么会?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扎内利想从船上把王瓜灯笼推到河里去,不料船身晃了一下,他就栽到河里去了。柯贝内拉为了救他立刻跳入水中,奋力把扎内利推向船边。扎内利抓住船舷得救了,而柯贝内拉却再也不见了。”
虽然是素昧平生,但自己愿意将身上所有吃用的东西,全部送给他,帮他分担痛苦和忧伤。只要捕鸟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自己甚至可以站在闪光的银河河滩上,代替他捕捉白鹭,哪怕要站上一百年。
从这里的描述可以看出这种牺牲自我帮助他人的献身思想。佛教里有释迦牟尼把自己作为饵料献给饿虎这样很有名的故事,宫泽贤治在童话里描述的这种献身精神应该是受此影响。
《银河铁道之夜》除了强烈地体现了宫泽贤治的宗教观之外,实际上是以极其科学的世界观为前提构建了一个幻想四次元的空间。所谓的四次元空间指的是在原来的三次元空间上再添加一条时间轴,形成包涵时间的空间,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四维时空。在《银河铁道之夜》中,列车带着焦班尼从三次元世界来到四次元空间,也就是从现实世界穿梭到了另一个时空。并且在这个四次元的时空里看到了大学者发掘化石的场景。
你们一定发现了许多核桃吧?这些核桃是,嗯……粗略地估计,大约是一百二十万年前的吧。算是最新的了。这里一百二十万年以前,也就是地质时代的新第三世纪末,曾经是一片汪洋,这下面可以挖掘出大量的贝壳化石。现在河水流动的地方,古时候盐水潮曾经时涨时落。这具野兽的骨架嘛,这种野兽叫“波斯”。喂,那里不能用镐刨!要用凿子小心地凿。‘波斯’相当于现在牛的祖先,以前这里到处都是这种动物。
宫泽贤治作为一名科学家,掌握有关矿物、化学、气象、地质等各方面的农学知识,在《银河铁道之夜》里也构建了一个科学并且梦幻的世界。这种自然科学者的身份,为他创作的这部作品披上了一层科学的外衣。
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世上是无人知晓的。但只要朝着正确的道路坚持走下去,不管途中遇到怎样艰难痛苦的事,攀登高山也好,爬下陡坡也罢,都能一步步地靠近幸福。
最终使人类得以幸福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呢?是科学还是宗教呢?也许对于把《法华经》作为一生的座右铭,为了实现经典中倡导的济世救人而忙碌一生的宫泽贤治看来,宗教的力量更强大一些,但是同时宫泽贤治并没有否定科学的力量。他把信仰作为一种主观的信念,把科学作为一种客观的实践,通过客观的实践来验证自己主观的信念。
通过如上论述逐渐揭开了宫泽贤治童话的神秘面纱,对宫泽贤治而言,科学思想和宗教精神实际上存在着某种统一性,并且贯穿了其一生,对佛教的信仰不仅是他从事科学研究的动因,而且对他的科学研究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尽管有的时候两者会发生很强烈的碰撞,但是在宫泽贤治这里却存在着相容的具体形式。他把大乘佛教的精髓以科学的方式加以展现。《法华经》使得宫泽贤治形成了“全世界都获得了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的宗教观,这种宗教观又促使他成了一个不顾个人得失,全心全意为农民谋福利的自然科学者、农业改革者。而最终这种作为一个全心为民的自然科学者的身份也使他更好地实现了自己“全世界都获得了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的宗教观。所以说,宗教的某些部分有时可能对科学的发展起到刺激、启发和推动的作用。而科学的发展有时也会迫使宗教改变自己的面貌来适应社会和科学发展的需要。这种有机的结合在宫泽贤治的童话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1][日]草野心平.宫泽贤治研究[M].东京:筑摩书房,1958.
[2][日]吉本隆明.宫泽贤治[M].东京:筑摩书房,1996.
[3][日]今井洋一.宫泽贤治《滑床山的熊》小论[J].临床教育研究,1999(1).
作者:韩丽萍,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教师。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