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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神得体:文体分析推进诗歌翻译

2016-07-13黄雍相贾晓云上海理工大学上海200093

名作欣赏 2016年27期
关键词:短诗原诗传神

⊙黄雍相 贾晓云[上海理工大学, 上海 200093]

传神得体:文体分析推进诗歌翻译

⊙黄雍相贾晓云[上海理工大学, 上海200093]

基于文体学知识,本文通过对丁尼生短诗《鹰》的音韵格律、词性比例以及修辞手段的研究,结合其译文分析,探寻了文体分析如何在传神得体的标准上推进诗歌翻译。

文体分析传神得体诗歌翻译 《鹰》

引言

本文认为诗歌翻译应当做到传神得体,所谓传神,就是传达原诗的灵魂和思想;而所谓得体,就是要求贴合译诗所处的语言文化系统的诗歌的文体特色。在分析文体分析如何推进诗歌翻译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诗歌和翻译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文体分析与诗歌翻译的理论联系。

一、传神:诗歌与翻译

但丁曾说过,“诗的光芒会在翻译中消失”(Schulte,1992:14)。而弗罗斯特也说,“诗歌在翻译中迷途”。那么,在翻译的过程中,诗歌到底迷失了什么东西,又是为什么“对自信者而言,对译诗总会有挥之不去的遗憾”(Poirier,1995:808)呢?为了明晰诗歌与翻译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有必要先对诗歌这人类特有的语言中特具风格的一种文体表达做具体的认识。

然而,诗歌是什么,对此又是众说纷纭。华兹华斯将诗歌定义为“处之泰然时强烈情感的自然满溢”;而同是湖畔诗人的柯勒律治则认为,“诗歌是最恰如其分的字词以最恰当的顺序呈现”;弗罗斯特则说,“诗是在心有所悟之瞬间被抓住的一缕思绪”。他认为这“一缕思绪”就像是哏在喉咙的硬块,不吐而不快,一首诗的创作则是将其化作言语表达,以获得情感上的救赎(Frost,1954)。

总的说来,诗歌是瞬时意象激发而就的心理概念通过言语形式的塑建。正如布鲁克斯和沃伦所主张的诗歌是形式和内容的统一,他们认为诗歌决非用各种成分(格律、韵、比喻语言和思想等)机械地堆砌而成,犹如用砖砌墙;各种成分之间的关系是整体性的,犹如有机的花草(理解诗歌,11)。也就是说,诗人在创作之前,由于受到具体意象或者情感意象的激发会在脑子里形成心理概念的“神”,创作的过程就是将这个“神”附身于恰当的“形”(言语形式),从而使瞬时意念成为永恒之光。

由此可见,诗歌的意念的体现要求神形合一。“形”与“神”在本质上相互依存,不可分割,而翻译的根本任务,则是要通过“形”变,而达到“神”的再生。正如英国诗人翻译家的南姆所说,译诗必须保留“火焰”,即原诗的活的灵魂。庞德也曾说过,译者应该钻进原诗作者的灵魂深处,与原诗作者达到“神合”,译出原诗的精神和效果。这也正好符合傅雷的“神似”理论。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将“神”从原先的“形”里提取出来,然后再将其安然地置放于另一“形”中?我们能想到的最理想的状态便是译者正是原诗人,而且极其精通目的语及塑建目的语的文化背景。但即使是这样理想的状态,诗歌的意念还是不能确保完全保留,因为随着时空的变化,原诗人亦不再是原诗人了。基于此,说诗歌在翻译中迷途,其光芒会在翻译中消失一点也不为过。

显然,由于“神”是在特定的时空受特定的意象激发而就的特定心理概念,不可复制且捉摸不透。译者只能通过侦查其言语形式所呈现的线索,对原诗歌进行文体分析,在自己脑中塑建出尽可能类似的意念,然后再在目的语中仿建出一个“形”供其安置。唯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留原诗的意念,使其光芒不至于尽失,不至于误入歧途。

翻译诗歌就像面对迷雾弥漫的森林,其每一棵独一无二的树木就好比言语化的意象,若是站在森林外面临望,永远无法传达其精妙,只有深入“险”境,去探寻其每一根枝条的走向,每一片叶子的骨脉,以及有机的花草,于细处把握,方可译其神。为了避免在这森林中迷失方向,译者需要手持一盏明灯,而这一盏明灯,便是文体分析。

二、得体:文体分析与诗歌翻译

基于上文的分析,对原诗进行细致的文体分析有助于诗歌的翻译。而诗歌的特点是:语言精粹,风格独特,形式优美,韵律和谐。既然其“神”与原“形”贴合得天衣无缝,译者只好基于目的语仿建一个新“形”,否则元“神”将不得其所。因此,一篇合格的、令人满意的译文不应只满足于达意,对于一篇成功的译文来说,再现原文的风格与审美效果从而传“神”得体才是至关重要的。

纵观翻译史,国内外有很多代表性的译论都谈到对文体的认识,都主张“译文应‘得’原文文体风格之‘体’”。泰特勒在他的《论翻译的原则》(Principles of Translation)一书中提出翻译三原则,其中之一就是“译文的风格和手法应与原文具有相同的特征”。奈达认为,“翻译就是要从语义到文体,用最贴近的、最自然的对等语在译语中再现源语的信息”,而且指出,“文体是跨语言交际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一开始就应融入译本中;在词汇意义对应上所犯的错误比没能译出原文的美学特质更能得到原谅和宽恕”。周煦良先生认为我国传统译论中的“信、达、雅”中的“雅”就是指“和原文的内容和体裁相称,要得体”。刘重德先生认为译者在达到既忠实又通顺的程度之后,必须进一步探求风格的切合。王佐良先生在“新时期的翻译观”中说:“当一切照原作,雅俗如之,深浅如之,口气如之,文体如之。”

而诗歌作为翻译中最具争议和挑战的一部分,文体分析在诗歌翻译过程中更是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诗歌翻译不能脱离文体,文本分析能推动诗歌翻译。诗歌翻译不仅要忠实于原作的内容,表达其意义,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忠实于原作的文体。不论是从语言描写的结构特点,还是从读者反映的角度来看,文体特点都是诗歌翻译过程中必须考虑的因素。实际上,得体与否正是译文高下的重要尺度之一;另外在实践中,一个没有文体意识的译者,也是不可能译出高质量的译文的。

下面就让我们手举文体分析之明灯,步入具体诗歌之迷雾森林中。通过对丁尼生的短诗《鹰》的文体和译本的研究,我们窥探文体分析如何在传神得体上推动诗歌翻译。

三、文体分析推进诗歌翻译

乌尔曼认为,在对诗歌进行翻译时,我们应该从语音、句法和语义三个方面对原作的文体进行研究。语音方面,我们要研究诗歌的节奏韵律;句法层面,涉及句子的长度、语序、词性比例和句式;语义方面,包括语域、措辞和修辞手段等等。译者必须对整首诗进行全面的文体分析,才能在译文中再现原文这三个方面的美感。在分析之前,我们先来看看丁尼生的这首短诗《鹰》。

The Eagle

He claps the crag with crooked hands; Close to the sun in lonely land,

Ringed with the azure world,he stands

The wrinkled sea beneath him crawls,

He watches from his mountain walls,

And 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

该诗创作于1851年,通常被认为是丁尼生为悼念英年早逝的亡友哈拉姆的抒情诗。

全诗共六行,两个诗节,极其短小精悍,用周围的环境来衬托鹰高傲威猛的形象。第一节刻画鹰的静态,用岩石、太阳和蓝天来衬托鹰的气势凛然。第二节刻画鹰的动态,用波涛汹涌的大海作为衬托,写鹰俯冲而飞的速度和声势,同时用雷电作比,给人的视觉和听觉造成强烈冲击。该诗动静结合,形象鲜明,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是写鹰的名诗。下面先就诗的音韵格律、词性比例及修辞手段三个方面进行文体分析,然后再对其译文进行分析,从而探究文体分析如何在传神得体上推动诗歌翻译。

1.音韵格律

这首诗的韵律整齐,音韵和谐,节奏明快,音乐感强,极好地体现了丁尼生在音韵处理方面达到的炉火纯青的程度。

格律指诗歌中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的排列组合模式。它的基本单位是音步。本诗采用的是四步抑扬格,每行四个音步,先抑后扬,先强后弱,由不确定到确定,读来铿锵有力,一气呵成。诗中第一行一共七个单词,但/k/这个音就出现了四次;/g/、/p/和/t/也分别出现一次,爆破音的发音短促而且有爆发力,气流式冲出阻碍而发出音,这些音的使用充分体现了鹰的力量和威猛,给读者带来了强烈的听觉冲击。clasps,crag和crooked为押头韵,/k/的发音铿锵有力,充分体现了鹰的勃勃生机和阳刚之气。

诗歌的第二节,第一行中长元音为主导,/i:/出现两次,/:/出现一次,长元音在发音时要拖长,此处显现了大海的广阔无边以及海水慢慢蠕动的生动形象;每行均以长元音/:/结尾,袅袅的尾音令读者展开丰富的想象,在蓝天碧海的意境中去感受雄鹰傲然不群的王者之势。

2.词性比例

丁尼生这首短诗中形容词和动词的比例很好勾勒出了鹰的动静结合。在这首短诗中,诗人用了六个形容词:crooked、close、lonely、ringed、azure、wrinkled和五个动词:clasps、stands、watches、falls和crawls。前四个形容词和动词都是形容鹰本身的。动词clasps和形容词crooked表明了鹰紧抓着岩石的坚定不移。紧接着表示状态的close和ringed指出了鹰至高的地位。动词stands 和watches则刻画了鹰于制高点俯瞰、静观世界万物的状态。然而这时诗人用了lonely一词暗示了鹰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心情,动中有静。

3.修辞手段

因为诗歌用词较少,所以理解诗歌并不能单单只知其语音词句意义,更要通过各种修辞手段理解它的语义意义。《鹰》这首诗中的突出用法可谓丰富多彩。

诗的第二句中“Close to the sun”属于夸张。突出了鹰的力量宏大无边,将鹰的铮铮之势表达得淋漓尽致,给读者以强烈的印象、警悟或启发,并展开无边的联想。再如,诗的最后一句“like a thunderbolt”,既是明喻,又属夸张。把鹰搏击长空后的下视俯冲夸大成像一束雷电疾驰而过。

拟人是这首诗的一个重要特征。本诗从开始就以男性的第三人称单数“他”贯通整首诗,如将鹰的爪子比作人的手,坚定有力地定于寂寞的山之巅。拟人的应用,生动形象地表现了鹰的威猛、坚毅与不屈不挠。从更深层次来讲,通过拟人的手法,鹰同时也象征着整个人类,对恒久真理的执着追求。

双关语的应用也是这首短诗的一个特色。此诗中的“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中的“falls”是最具代表性的典范。对于这个“falls”,落下,既描写了鹰搏击长空后的戛然而止,突然坠落如电闪雷鸣,惊天动地。又不禁使人想到其亡友的不幸命运,正值当年,如日中天却意外身亡,表达了诗人深切的惋惜和哀思。

4.译文分析

在对这首短诗进行文体分析之后,我们以张传彪的译文为例予以分析,结合我们中文诗的特点,探究文体分析如何在传神得体上推动诗歌翻译。以下是其翻译版本:

扭曲的利爪紧扣峻岩,

独立危崖,与日比肩,

蔚蓝一片寰宇间。

脚下沧海微皱面,

远眺傲立崖颠,

霎时落,直如雷霆下九天!

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译文没有受原诗结构的影响,通篇简洁明朗,铿锵有力,继承了原作的乐感和风格,没有译痕,显得清新自然。

上文我们说到,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们应该注重“神似”,要将原“神”稳妥地安放于译文中。这里,译者保留和发展了原诗的韵律,在节奏气势上延续了原文的风格,长短相间,铿锵有力。原诗磅礴的气势在译文的字里行间都渗透出来,使读者充分体会到雄鹰那种傲视一切,唯我独尊的霸气。

在词性选择方面,译者注意到了汉语诗歌的特点就是通过意象来表达,只是简单的罗列一些景象,但却能使读者眼前浮现出一幅水墨画。该译文即是如此,在词性选择上多选择名词和动词,用“利爪”“峻岩”“危崖”“日”“寰宇”“沧海”“崖颠”和“雷霆”八个名词加之“紧扣”“独立”“比肩”“远眺”“落”五个动词将这幅景象表现得错落有致。“紧扣”一词不仅展现了岩石的险峻,更是衬托了雄鹰的沉着冷静,“独立”“比肩”和“远眺”均显示出其傲视一切的霸气,“落”字本身简洁明了,但与其后的“直入雷霆下九天”并用,就使得雄鹰那排山倒海的气势表达得淋漓尽致。在修辞方面,作者大量沿袭了原作的风格,使鹰的形象同太阳、悬崖、沧海形成鲜明的对比,烘托出鹰刚硬的性格。同时,保留了原文将鹰比作闪电,比喻其动作之敏捷的特色。单看译文,读者眼前同样会浮现出一只沉着稳重的鹰屹立在悬崖峭壁上,时而又会像雷霆般俯冲下去。

结语

基于文体学知识,本文通过对丁尼生短诗《鹰》的音韵格律、词性比例、修辞手段及其译文的分析,可以看到文体学的分析研究为翻译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基础,有助于译者了解不同语言各自的特点,并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和译文语言的优势,使译作在传神得体上臻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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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雍相,上海理工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贾晓云,博士,上海理工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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