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与现实的悖论
——以面条、盖茨比、夏洛的爱情为例
2016-07-13刘雅琳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辽宁大连116025
⊙刘雅琳[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理想与现实的悖论
——以面条、盖茨比、夏洛的爱情为例
⊙刘雅琳[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辽宁大连116025]
摘要:在以金钱为轴心的社会里,男性本能设想之下的爱情,一旦超过某个界限,便会脱离实际,虚幻缥缈,最终不得不沦为悲剧。但夏洛的“回归”也告诉我们,“精神的人”终将战胜“动物的人”,失落的人性、沦丧的灵魂,总有复归的一天。本文试从真实与虚伪、纯情与物欲、个人与时代三个方面分析面条、盖茨比及夏洛三位草根青年悲剧爱情中理想与现实的悖论。
关键词:理想爱情现实物欲
作为一部典型的时空交错结构的影片,《美国往事》以面条的回忆为线索,是一部讲述了以美国禁酒令为背景的友谊与爱情、忠诚和背叛等强烈人性冲突的黑帮史诗电影。
与《美国往事》相似,菲茨杰拉德笔下《了不起的盖茨比》,也讲述了美国梦与禁酒令之下真诚的穷小子盖茨比勇于追求爱情的故事。随着财富的急剧膨胀,幻想表象和理性观念的碰撞使他处在一种自我分裂的状态之中,试图以建立在金钱之上的“爱情梦”来摆脱这种分裂状态。
相比之下,影片《夏洛特烦恼》中的主人公夏洛实在太过“平凡”。普通大学毕业生,“闲置”在家,影射了当今中国大多数青年的生存现状。人的最大危机往往是源于对现实的不满足,正值人生不如意之时,一场梦境,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爱情事业双丰收的他,却深陷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困惑之中。
相比面条和盖茨比,夏洛要幸运得多。他不像盖茨比一味地陷入幻想中不能自拔,也没有盲目地融于现实。相反,他巧妙借用一个不乏乌托邦色彩的“人性标准”,实现了现实与理想的调和。但三位草根青年,或妥协于时代腐败的审美趣味,或沉迷于动物性的快感,或逃避现实,盲目追求非现实的无限,无一不是虚幻与现实、纯情与物欲等复杂因素相互抗争的牺牲品,其悲剧也具有趋同性。
一、难得重温旧梦:真实与虚伪的抗衡
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过:“没有超越就没有悲剧。”他们想方设法得到金钱和权利,以求和自己心爱的人获得“对等”的位置,而自我意识觉醒之后又完全放纵主体精神的自由,任由欲望膨胀。深究起来,个体超越的欲望往往是造成其悲剧的主要原因,三位草根青年爱情的虚幻性很大程度来自于此。
黛布拉这样单纯美好的存在,是面条粗糙的心中最圣洁的地方,但贫穷所带来的自卑使得面条只能以“窥视”的行为来接近她。屈服于动物性的快感,面条暴力占有了女神,却又在理性的回归下苦恼并为此而内疚。人生往往是戏剧性的,多年后相见,原来心中纯洁美好的女神在卸下重重“浓妆”之后,让人觉得莫名的讽刺——原来她已经做了麦大三十年的情人。面条的主体精神过于强烈,导致他一度流连于幻想的国度不能自拔,成为“空想”的牺牲品。
盖茨比以热烈的感情拥抱着“爱情梦”,逃避现实,甚至以为他自己的梦想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而世人的判断无非是束缚。他单纯地以为,经济实力是他和黛西爱情唯一的阻隔,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获取财富,但建立在金钱之上的“爱情梦”,又怎会长久?尼克清楚地看到了盖茨比梦想的不现实性,曾告诫过盖茨比“我看对她要求不宜过高,你不能重温旧梦的”,被幻想冲昏头脑的盖茨比却不以为然地说:“不能重温旧梦?哪儿的话,我当然能够!”①盖茨比的天真和单纯早已与现实世界不合时宜,他从一个具有强大掌控力的温和的神秘人物,蜕变成试图寻找意义却与现实完全脱离的一具空壳。他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理想在现实中实现;一方面又认识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理想与现实激烈碰撞,而他无法面对现实的一切鄙陋,只能以“粗鲁的自然之子”的身份出现在群体之外。
人们或许已经习惯了以“换人”来弥补爱情的不完美,正如《夏洛特烦恼》的主题曲:“你以为时间可以重来,换个人当主角,爱情就会天荒地老。”②可事实却大相径庭,和秋雅结婚坐拥美人和名利的夏洛,连吃一碗“茴香打卤面”都觉得分外奢侈。夏洛拼命追求不同凡响,镇静地,毫不犹豫地走进虚伪审美趣味布下的罗网,迎合卖弄风情的女性,而他周围的一切事物又全力联合起来赶他回到现实世界。真实战胜伪装,夏洛选择了清醒地直面现实,以求实现人性的整全。
“从悲剧的美学角度看,自我保存和自我超越的欲望是人的本性,对于自身现状的不满足,就会导致个体冲破自身的现实条件去追求更高的生活目的。”③虚幻的“美好的主体”,本质上就带有过度的浪漫主义色彩,否定现实,不切实际。正是如此,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才显得分外讽刺。
二、不过南柯一梦:纯情与物欲的博弈
现实主义美学的主要特征一方面表现在对金钱的统治作用和拜金主义种种罪恶的淋漓尽致揭露上;一方面也表现在对人性广泛而深入的探索暴露上。而“自然”的人,只要实际存在着,都无可避免地处在由时代决定的状态之中。外在的世界不再是纯粹的,人的内在和谐也会遭到破坏,纯情与物欲的博弈会使人在两种全然不同的心境中摇摆不定。
毫无疑问,三部电影里,金钱都是社会运行的轴心。正如尼克所说:“他们是满不在乎的人——他们砸了东西,毁了人,然后就退缩到麻木不仁、漫不经心……让别人去收拾他们的烂摊子……”④
黛布拉和秋雅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类人——踩在“正派”人物身上一步一步向金钱爬去的物质的虚伪的人。而黛西,本身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贵族阶级的代表。
盖茨比的悲剧之处在于,他刻意蒙蔽自己的内心,以为黛西像自己一样,不顾一切深爱着对方,追寻着河对岸那盏“通宵不灭的绿灯”。而现实中的黛西,为了捍卫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对丈夫布坎南偷情行为视而不见,还不断地寻求与其他人打情骂俏的机会,盖茨比就是其中之一。正如评论家Richard Lehan所云:“她是一个外表美丽但相当浅薄,专注自己和只顾自保的道德虚空的女人。”⑤
等级森严的社会让面条和黛布拉饱受冷眼,贵族的傲慢与歧视更让他们感到窒息。正是如此,纵使一片痴心的面条也拥有了黛布拉所渴望的财富,黛布拉还是选择了“政客”麦大,因为当时的社会认为这是正当的财富,能带给她安全感和无限荣誉,能被主流社会价值观所认可,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她的虚荣心。金钱之下,物欲驱使人性中真实而天真的纯情丧失,以致高贵的纯情在现实世界中受到威胁,情感的纯精神世界,根本无法逃避现实的感伤命运。
秋雅对财富的看重和追求,从区长的儿子袁华,到“有才”的夏洛,物欲是她唯一的观照标准。尝到现实失意之苦的夏洛,误以为只要有了财富和女神,就能开始幸福快乐的巅峰生活。然而却让自己陷入了纯情与物欲的矛盾挣扎之中,生活开始变得虚幻。最终,“精神的人”战胜了“动物的人”,夏洛走向了灵魂的“复活”,也找回了失去的人性。
三位男主视物欲为束缚,以为纯情才是真正的现实,而女主却是被物欲充斥的虚伪的人。纯情和物欲的二元对立从根本上决定了爱情的虚幻性,也决定了爱情的悲剧性。
三、终为黄粱美梦:个人与时代的抗争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不可否认,造成三位草根青年“虚幻爱情”的原因,与时代环境有很大关系。《美国往事》和《了不起的盖茨比》故事背景都是20世纪初中期的美国,这段时期正值传统的美国梦和工业化的美国文明交替时期。此时的美国,本来就是梦幻与现实的混合——现实会不知不觉忽然成了一场梦,而梦幻也会不知不觉变成现实。时代本身所带有的虚幻性,决定了面条和盖茨比“虚幻”的先天生存环境。
正是在这样物欲横流的社会背景之下,做一个纯粹的人,便会显得和社会格格不入。为了追求爱情,摆脱经济和阶级差异的阻隔,盖茨比和面条不得不用商人的虚伪来隐藏自己,与此同时,还利用黑帮势力通过肮脏的违法走私谋取巨额利润,成为了“双面人”。不同于政客布坎南和麦大,盖茨比和面条的财富,是见不得光的。也正因如此,当布坎南向黛西揭露盖茨比财富的来源时,黛西一步一步后退,选择与盖茨比分手,甚至连盖茨比因她而被杀之后,她还怡然自得地出门旅游。而之前去盖茨比别墅参加过聚会的政界名流、影视明星,似乎也忘记了盖茨比曾经存在过。经济的繁荣带来道德的懦弱和人性的沦丧,享乐主义充斥着每一个人的灵魂。美好纯洁的盖茨比,命丧时代主流之中,也影射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之下,盖茨比所代表的高尚精神追求与汤姆所代表的巨大的物质财富相抗衡时,是苍白无力的。菲茨杰拉德也通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告诫人们:仅有物质财富的生活是远远不够的,缺少精神生活的社会只能是一个唯利是图、道德沦丧的社会。
同一时代背景下的面条,逐渐看清了当时的社会本质:“纯真的追求只不过是一种幻觉,金钱和名利决定了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夏洛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抓住了时代的流行趋势。但成名后的夏洛,是极端痛苦的。曾经美好的女神秋雅,把夏洛视为“赚钱机器”,隐瞒了马东梅不惜用自己的“贞洁”去救夏洛的真相,甚至还婚内出轨袁华……对夏洛而言,自己的大学同学做了自己的后爸,而自己“剽窃”得来的才气,似乎也有了被拆穿的迹象。四面楚歌,虚幻而又真实的一切,让夏洛恐惧——原来自己憧憬的金钱与美梦环绕的幸福生活,其实是没有人心的。
《了不起的盖茨比》和《美国往事》等优秀影片,至今仍然流行,就是因为其永不衰竭的精神内核在当今社会仍具有批判意义。《夏洛特烦恼》的“意外”走红,大部分原因也在于其直接揭露了当今中国的社会现状:膨胀的欲望在灯红酒绿中毫无保留地释放,虚荣、金钱、权力大行其道,满地的高楼大厦奔驰宝马,主人却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人们整日谈论名流和名牌,没有哲学、文学和“真正”纯粹的学校……
回到电影本身,无论是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面条和黛博拉之间的青梅竹马,还是夏洛和秋雅的完美婚姻生活,都败给了金钱、地位、名声。
现实的确令人毛骨悚然,但三部影片的叙事意义绝非单纯地反讽揭露现实,更在于试图对人类社会理想与现实的悖论加以解决。进一步说,三部影片的结局都是发人深省的,影片不仅传达了对人类社会的美好期许,更启迪了观众如何从交织着的现实意识和人文关怀的困境中解脱——“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弥合彼此体系中的片面和龃龉之处,使分裂的人性重新恢复到自然的和谐与统一中去,这也是席勒整个美学思想的最高理想。”⑥
我们必须坚信,有些不朽的东西,光辉的人性,即使死神面对也无能为力。要弥合工业文明给人性造成的裂缝,人就必须回归真实。而夏洛的“回归”也告诉我们,当人类清醒地直面现实并积极地寻找出路时,“精神的人”将会战胜“动物的人”,失落的人性、沦丧的灵魂,就会复归,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所信仰、追求和热望的一切,终将恢复人性的本来面貌。
①④[美]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姚乃强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93页,第151页。
②王彦:《时光挡不住,愿人心慢点走》,《文汇报》2015年10月第009版。
③尹鸿涛:《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悲剧性解读,《时代文学》2011年8月刊。
⑤程昊:《注定凄惨的爱情——〈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主人公爱情悲剧的根源》,《徐州工程学院学报》2006年第4期。
⑥童庆炳、曹卫东:《西方文论专题十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8页。
作者:刘雅琳,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在读本科生。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