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的荣誉服
2016-07-13玛莎·萨利纳斯邓而慧
玛莎·萨利纳斯 邓而慧
小学时,我上的是得克萨斯州一所规模很小的学校。这里有一项传统:在毕业典礼上代表毕业生致告别词的学生,会被授予一件荣誉服,作为对其八年来一直保持最优秀成绩的奖励,荣誉服的口袋上用金线绣着获奖者的名字。
我一直是全优学生,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年,胜利就在眼前了。那是一节篮球课。走进运动馆,我才想起自己把运动裤放在书包里,我匆忙往回跑,快到教室门口时,我听到里面有人在争吵,那是历史老师史密特先生和数学老师布恩先生,他们好像是在谈论我的事情。
“我拒绝干这种事!我不管她的父亲是谁,她的成绩和玛莎的根本没法比。”史密特先生的语气听上去异常愤怒,而布恩先生的声音就平静多了。“你看,琼的父亲不仅仅是学校董事会的成员,他还是镇上唯一一家商店的老板。可以说,这种紧密的联系和……”
我如雷轰顶,耳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掩盖了他们后面的谈话,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玛莎是墨西哥人……屈服……不能那么做……”突然,史密特先生冲了出来,幸亏我已经躲到了对面的小路上,才没让他看见。我激动得浑身发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校长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打定主意不让他好受。我直盯着他的眼睛。他把视线移开,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桌面上的几张纸。
“玛莎,”他说,“关于荣誉服的规定,今年有了改动。”他清清嗓子,继续说:“以前它一直是免费的,今年,学校董事会决定,要收取荣誉服的部分费用,只不过15美元。如果你交不出这15美元,我们将把荣誉服授予第二名的同学。”
不用问我也知道那第二名是谁了。
我站起来,尽可能使自己显得更有尊严一些,说:“我会和祖父商量这件事的,先生。明天我来告诉您结果。”
我一路哭着回到家,爷爷正在豆田里干活儿。他手里拿着锄头,弓着身子,在那一行行的庄稼间穿梭。我慢慢地走过去,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开口要钱。
爷爷从地上看到我的影子,抬起头来。我紧张不安地清了清喉咙,“爷爷,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我继续鼓起勇气:“爷爷,校长说今年的荣誉服不再是免费的了,要15美元。我明天就得把钱交上去,不然它就落到别人身上了。”我又急又怕,几乎是冲口而出。爷爷疲倦地伸了伸腰,下巴靠在锄头柄上,望着那一片长满了小小青豆苗的田野。然后,温和地问我:“荣誉服有什么意义?”
也许事情还有一线希望,我忙答道:“它意味着你经过八年努力取得了最佳的成绩,学校因此而奖励你。”当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时,已经太迟了,这等于告诉爷爷,我自己也清楚根本就不是金钱的问题。“如果你花了钱,玛莎,那就不算是荣誉服了,对吧?告诉你们校长,我是不会出这15美元的。”爷爷说完就弯下腰继续锄草了。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好长时间。我恨爷爷,虽然我明白他说得很对;我也恨学校董事会,他们为什么偏偏在我就要获得荣誉服的时候修改规定呢?
第二天,我拖着沉甸甸的脚步,慢吞吞地走进校长室,沮丧极了。
校长望着我:“你祖父是怎么说的?”
我坐下来,挺直了腰杆:“祖父让我告诉您,他不愿支付那15美元。”
“为什么?”他终于问,“你爷爷出得起这笔钱,他有个两百英亩的大农场。”
我强忍着泪水:“是的,校长。但我爷爷说,如果交了钱,那荣誉服就不再是荣誉服了。”我站起来准备退出去,“我想,你们会把它给琼吧?”我本来并不打算说得这么刻薄的,可一不小心话就溜出来了。
我快走到门口时,校长叫住了我:“玛莎,等一下。”
我转过身来望着他。他又要干什么呢?我听到自己胸膛里怦怦乱跳的声音,看到罩衣随着我不安的呼吸而剧烈抖动。一股又苦又涩的液体流进我的嘴里。我担心自己要生病了。我不想听任何表示同情的话语。
校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就为你破一次例吧!我将向董事会说明一切,你会得到你该得的荣誉服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一次哭着回到家里,但这一次的泪水充满了喜悦。我直奔到田里,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爷爷正在那儿干活儿。我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去,用手拔草。爷爷并不问我有什么事情,只默默地锄草。等我拔出来的草在田间堆成一个小垛的时候,我站起来,面对着爷爷:“校长说,他要为我破一回例。爷爷,我终究还是得到了荣誉服。”
爷爷拍拍我的肩膀,笑了。他從裤兜里掏出那条皱巴巴的红手绢,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你最好回家去,看看你奶奶要不要你帮她弄晚饭。”
我朝他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吹着轻快的口哨。
(余娟选自《东方少年·读书与作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