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玉石首饰

郝 隽 （苏州大学 艺术学院 215123）

浅析中国玉石首饰

郝 隽 （苏州大学 艺术学院 215123）

本文首先将玉石文化划分为“玉文化”和“石文化”，讨论了中国历史中两种不同的文化体现，之后分析了中国历史中玉石首饰的发展变化，分析了中国人喜欢玉石首饰的原因在于玉石的独特材质和精美特别的雕刻工艺，再与西方的宝石文化相对比，最后分析现代玉石市场的现状，指出当前玉石市场当中真假难辨的现状，提出了中国玉石首饰应该以人为本进行设计，在设计方面与西方文化相结合， 让中国玉石文化继续发展、走向国际。

玉石文化；玉石首饰；玉石市场

一、中国的玉石文化

玉石文化的起源在漫长的石器时代。人类一开始使用粗糙的旧石器，到之后利用打磨等手段制作精细的磨制石器，磨制石器的发展促成了是中国早期玉石的诞生。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开始意识到美，并将美运用到生活中，距今28000年前的山西峙峪遗址就出土过一件石器装饰品。随着人类审美水平和造物水平的提高，打制石器和磨制石器应运而生，在打磨石器的过程中，人们逐渐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石头，它们经由打磨后有着温润剔透的质感。辽宁海城仙人洞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距今约2—3万年)就有出土了岫岩玉质的砍斫器，说明那个时代的人类已经开始有收集并打造玉石的意识。

这是中国自古就有的独特的玉石文化的来源，由于玉是“石之美者”，所以玉虽然是石的一部分，但二者并不是单纯的涵盖或者并列关系，中国的玉和石都有各自独特的文化，因此笔者对两者进行细分，分为“玉文化”和“石文化”。尽管中国古代很早就将石头的知识进行了梳理，但是相较而言，“玉文化”显然所处地位更高，而“玉石”一词虽经常放在一起使用，但是却形成两种文化。

1.玉文化

古往今来，“玉”字在人们心目中都是一个美好而高尚的字眼。因为古人将玉和人联系在一起，认为玉代表着人身上的一些美好的特质。例如样貌端正的人，则称之为玉容、玉貌，身份高贵的人则称之为金枝玉叶，气质斐然的则称之为温润如玉。古人为正义而死形容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里的玉还指代一种气节，古人对玉的喜爱由此可见。

在汉朝之前，祭祀鬼神的礼器一开始是商周的青铜器，之后转变为了玉器。汉朝时期，汉武帝推崇儒家学说，董仲舒以玉喻德，玉器从主要为原始宗教活动的“法器”开始发生转变。之后玉逐渐用来比作君子，玉开始成为文人墨客和身份贵重之人的身份的象征。可以说玉文化是因为儒家文化而兴起的，从而在西周，贵族阶层已经开始盛行佩带成组玉饰的习俗；在儒家学派的助推下，玉器在汉朝的地位有所降低，但是普及率却大大增高，礼器的改变，体现的是玉石开始进入社会，走进人们心中。玉从主要为“神”服务转变为主要为“人”服务。这个转变过程，与儒家学说中含有唯物论因素的思想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古人将玉视为中庸思想的化身，因为它刚柔并济，表里如一，符合中庸之道的含义。古人理想中的社会是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处在最佳的和谐状态，玉器的特质与“天下大同”的想法正不谋而合。玉器本身是天然矿物，代表着自然，人使用玉器，则在客观上体现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的关系；在之后指定的有序的用玉制度又体现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而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谐。儒家学派选择“玉”作为其政治思想和道德观念的载体，使得汉朝时期的玉石的文化含量大大加强，使得玉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2.石文化

石文化的来由则比玉文化更加悠久。春秋时期的一本著作《阙子》中曾经提到过这么一位“石痴”，他得到一枚“燕石”，好好的收藏起来。家中的商客听说了，想要亲眼看看这块宝贝。“石痴”将石头拿出来时，客人嘲笑说这块石头和瓦片没什么区别，石痴不信，反而骂商人小人之心，将石头更加仔细的保管起来。

这个故事说明早在春秋时期，雅石收藏家已经出现，同时这个故事说明了收藏雅石对于不具有较高文化修养的商人来说没有过多价值，收藏雅石这种行为是社会中一部分人为了满足其心理需求进行的收藏。尽管雅石的在商人眼中的价值可能并不如玉的地位高，但在国人的潜意识中，石头文化的影响根深蒂固，在国人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和文学作品中，无不体现着这一点。

（1）女娲补天

汉武帝时期，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述了一则上古传说：“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女娲采石补天，天地归位，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在古人的传说中，石头可以补天，能够和天融为一体，在古人的意识中，石头代表着地，天地相伴相生，因此采石补天是合乎情理的。

（2）石头记

中国四大名之一，又称《红楼梦》，其中男主角贾宝玉衔玉而生，贾宝玉原本是天上的神瑛侍者，而那块通灵宝玉便是由女娲补天时剩余一块未用的灵石变化而来，这块通灵宝玉就是他带来见证这世上的种种奇事的。石头上写下了宝玉及他所经历的事情，被贾雨村发现，贾宝玉的故事得以传开。

玉由石而生，顽石可以通灵甚至可以记录一个神仙下凡的故事，足以说明石文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3）石猴孙悟空

《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是由盘古开天辟地时的仙石中产生的。但仙石并非没有来历，仙石处于十洲三岛的祖脉上，高按照二十四气，上窍孔对应九宫八卦。有一天仙石迸裂，迸裂后的碎石化作石猴，石猴出世后，引起世间异象，惊动了玉皇大帝。石猴一开始冥顽不灵，在拜在菩提子师门后潜心学习渐通人性，在取经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得以顿悟，最终才修成正果。

可以看到石猴修成正果的过程与古人“养石”是非常像的，因而在古人眼中，石头本身的资质固然重要，但灵性同样可以后天养成。所谓“盘玉养石”，懂石头的中国人会花很多精力来养一块石头，使得这块石头通灵。这是中国人在修养身心中不断摸索来的本土文化，国外是见不到的。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的传说中有玉石的影子，比如《封神演义》中的石矶娘娘，《水浒传》中镇压一百零八魔星的石碑，《太平广记》中白石、碧石、紫玉……这些传说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夸大的成分，然而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将玉石作为传说的载体，由此可见，玉石文化在中国文化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二、玉石首饰

1.首饰

首饰，古称“头面”，最初指装饰头部的物品，后来发展到代指整个身体的装饰。远古时代，首饰首先仅有装饰的功能性。中国首饰雏形始于；两万五千年前的旧石器时代，当时的人们认为向神祈求能够帮助他们获得食物，而图腾装饰则是代表了人们心中“神”的形象。因此首饰具有很强的图腾崇拜的神秘色彩，人们用兽骨之类的各种料打制研磨穿孔制成了首饰，有的首饰上雕刻出奇特的花纹。

到了新时期时代，人们使用最容易获得的材料制作装饰物，钻孔佩戴，加工手法较为单一。到了封建社会，随着制作工具的进步及金属冶炼技术的提高，不仅是从首饰的原材料，首饰的制作和造型都有了飞速发展。上古时期那些随手得到的材料逐渐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经由冶炼而来的各种贵重金属。同时，首饰的功能也不再是用于祈祷的器物，而是在社会中作为财富、地位、等级的象征性功用一直得以延续。

秦汉时期，由于这些材料的运用，使得饰品的工艺形式愈趋考究、繁复。在汉朝时期，儒家以玉喻德，使得玉石开始具备象征意义，这影响着汉朝之后的首饰文化。到了唐代，中国的国力空前强大，生产力得到进一步发展，经济更为繁荣，思想更为开放，出现了“花钗礼衣制”，这标志着服饰礼仪制度更完善，同时唐朝的首饰文化也被推向了极致，使得当时的妇女的首饰更为丰富多彩。

而玉石真正作为首饰出现是在明朝时期，妇女的钗和簪开始用玉石制作，在清朝后逐渐形成体系。富贵者以金质和优质玉为饰料，贫者用铜质为饰料，而以银与玉质为材料的最为普遍。

传统首饰在石器时代的功效基本停留在装饰功能上，根据当时的时代背景，石器时代的首饰还具有图腾崇拜的特点。而随着社会的进步发展，首饰逐渐繁衍出象征意义，装饰功能逐渐落在象征意义之后。首饰象征着佩戴者的地位，人的地位高低往往能在首饰的材料中得到体现。

2.以玉石制作的首饰

中国人喜好玉石制作的首饰，这在世界中也算是独树一帜。西方国家的传统首饰大多采用宝石和金银作为材料，即使现代也很少见到西方人制作玉石首饰。玉石首饰之所以受欢迎自然与玉石本身的文化息息相关，但作为首饰的一种，比起其他材质的首饰，玉石首饰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玉石首饰为何独领风骚成为首饰之首，受人青睐，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玉石首饰的材质优良。中国地大物博，玉石种类繁多，然而也不是所有的玉石都可以做成首饰，首饰有自己的分类。最著名的是云南的玉石，云南盛产翡翠，常见的有老坑种翡翠和冰种翡翠，较为少见的还有紫色的紫罗兰翡翠，它们都以清莹纯净的特质为名。除了最负盛名的云南玉石之外，中国还有十大玉石种类，分别是新疆的和田玉、岫山玉、南阳玉、蓝田玉、密县玉、京白玉、绿松石、祁连玉、昆仑玉和九龙碧玉。“蓝田日暖玉生烟”便是说的十大玉石之一的蓝田玉。

而玉石首饰成为中国独有的一种首饰，因为它还具有独特的篆刻技术。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虽然很多玉料质量较高不需要经过太多的雕琢，然而这类型的玉石往往价格较高而难以走进市井街头，玉雕行业应运而生。通常玉雕师会富裕玉石的纹饰造型以其特定的含义，大部分以文字形式雕刻在玉石上，或吉祥、或避邪、或祝福、或贺寿、或大富大贵，这些首饰其制作过程都要经过锯割、琢磨、抛光、上蜡这些工序，经过精心设计和精湛的加工，使每件饰品都神形兼备，流光溢彩，独具魅力，同时价格合理，能让喜爱玉石的人们爱不释手，至今保存尚好的一些古代的玉石首饰，大多都是用玉石打造琢磨而成的。

3.西方宝石首饰

古罗马哲学家普林尼曾说过：“在宝石微小的空间里，包含了整个大自然。仅一颗宝石就足以表现天地万物之优美。”与中国的玉石文化相对，西方也有宝石文化，其历史之悠久不亚于玉石文化。

有资料显示，至少在旧石器时期（公元前25000——前12000年），非洲、中东等地的人们就已经用贝壳、骨块、牙齿和卵石来装饰自己。最初人们所用的是颜色明亮、图案美观的矿物，在装饰宝石的技术出现后，人们开始选择使用不透明和较软的宝石并对其加工制成首饰。后来，随着宝石切割技术的发展，人们开始使用其他较硬宝石。同为相对较硬的石英的玛瑙和岩晶珠，在公元前 70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Mesopotamia）的嘉谟（Jarmo）就非常流行了。

严格来说，宝石是包含玉石在内的石料，但是西方的宝石首饰却鲜少出现。尽管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和一些欧洲国家都有玉石产地，但西方人却更加钟爱色彩缤纷的宝石。因此，西方的宝石文化和玉石文化截然不同。

伏尔泰在《老实人》中对黄金国的宝石有过这样的描述：“他们玩的石片大又圆，光芒四射 ；颜色有黄的，有红的、有绿的。”这两句描述反映了西方人对宝石的喜爱注重形形态，他们热爱五彩缤纷、能折射光线的明亮的钻石，因为这些宝石张扬艳丽，体现客观上的美感。东方人则更加注重内涵，比起能折射光线的美丽宝石，中国人更喜欢有温润之光、色彩朴实的玉石。西方的宝石文化反映出西方人追求自由、外向大方、热情奔放的特点；中国的玉石文化则反映出中国人注重礼节、含蓄内敛、性情温和。

宝石在西方人的眼中是财富、是美丽，例如钻石代表西方人对永恒的感情的追求。玉石在东方人眼中，是财富、是美丽，例如玉琮代表着东方人对神秘力量的向往；蕴育着东西方各自的珠宝文化，东西两方各自的珠宝文化既对立又统一，它们都展现了西方和东方人各自的审美追求和传统文化。

如今，由于西方文化进入中国，中国人的思想形态和审美水平也发生了变化。追求自由、热情大方也成为了现代的一些中国人的特点，许多国人也开始收藏宝石。尽管中国的玉石收藏热度并没有减退，但是能够看出中国玉石行业背后的危机。可以说，中国的玉石发展面临着很大的挑战。

三、玉石首饰的现状与问题

纵观古今玉石首饰的发展变化，随着时代的变迁，文化的改变，我国的玉石首饰市场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万幸的是，中国人对玉石依旧喜爱。现在的玉石首饰市场基本可以粗略分为两种。

1.按照玉石原料进行制作、与传统玉石首饰较为相近的玉石首饰。这类首饰往往不以创意为设计中心，而是根据玉石的材质和形状，辅以雕刻师的想象与经验，将玉石雕成合适的形状。这种做法多用于传统的玉石设计工作室，市面上采用的纹饰十二生肖饰、佛像饰、观音像饰等，这些继承传统玉雕的作品都是传承之作。

2.设计师按照设计的图纸对玉石进行设计，是较为现代的一种手法，也较为容易被当代人们所接受。很多新兴的玉石工作室会采用一些具有现代感的图形作纹饰，近年来还出现了以海绵宝宝、蜡笔小新等国外卡通形象为纹样的玉雕。

可以看出在各种文化的冲击下，中国的玉石市场有一定的改变。玉石首饰文化发展到今天，也有它时代的特色。目前，市场上有很多传统的玉石首饰被市场所淘汰，还有一部分新兴的玉石首饰，它们或是在材料上与其他宝石种类相结合，或是在形式和样式上与传统玉饰品区分开来，但玉石行业总体来说较为稳定，没有大的变化。

许多历史上盛行的玉饰品，因其在现代不具备实用性，而一些饰品，则由于西方宝石文化的渗透，也失去了市场，现代很多以前的玉石首饰在消费市场上已基本绝迹。但在文物店、古玩店或古玩市场还可见到。在现代，玉石首饰的文化含义又发生了改变，它不仅是一种商品，还代表佩戴者的文化品味的体现。珠宝首饰的美丽必须有恰当的表现方式，即只有正确选择适合自己佩戴的首饰，再美的东西，如果不适合自己也毫无用处，就像东施效颦。因此对于设计者来说，以人为本也是最基础的设计思想，要针对不同的顾客设计适合本人形象气质的玉石首饰。二对于佩戴者来说也是如此，只有在正确选择佩戴的基础上才会使首饰美学价值得到充分的体现，使佩戴者更显风采。

同时，当今的玉石市场上还有些许造假的玉石首饰和劣质玉石首饰混杂其中。而随着国内收藏热的兴起，许多购买者没有经过理论的学习，缺少对玉石首饰的鉴别能力。对此，一方面希望市场部门加强监管力度。另一方面，希望教育部门能够加强对玉石首饰基础知识的普及率，提高人民群众的鉴赏能力，购置到适合的玉石首饰。

最后，由于西方文化的介入，现代人的审美习惯和生活方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传统的玉石首饰逐渐从现代社会生活中淡出。但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如何实现现代化和民族化的对接成为当代玉石首饰设计的焦点。传统玉石首饰承载了中国人几千年的玉石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中国的玉石首饰设计师应该研究传统纹样设计，将其与结合现代设计理念，发展出与西方的宝石首饰不同的道路，从而力争在世界首饰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对中国来说，玉石不仅是中国首饰的重要材料，更重要的是代表了中国传统的玉石文化，如何让中国玉石首饰得到继承发扬、走向国际则是中国的设计师们必须考虑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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