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浅析胡学文中篇小说《风止步》
2016-07-12江西师范大学330022
徐 畅 (江西师范大学 330022)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浅析胡学文中篇小说《风止步》
徐畅(江西师范大学330022)
胡学文是近年来创作活跃的青年小说家,他用自己敏锐的观察与质朴的叙事,为当下文坛提供了成功的底层书写。《风止步》是一部在社会转型的背景下,用敏锐的视角审查被现代化宏大叙事所遮蔽的人性的幽微处,用人文关怀和审美理想书写底层民众在社会转型期所遭遇的现实困境和精神裂变的优秀中篇小说。笔者将从底层生活之沉默地隐忍与抗拒、徘徊在善与恶的复杂人性、人际关系的疏离和隔膜以及当代小说家何为的写作态度四方面探析胡学文对转型时代的省思。
《风止步》;胡学文;底层民众;隐忍与抗拒;人性
新世纪以来,底层叙事一直是文坛上最为活跃的创作领域之一。胡学文作为近年来关注底层创作非常活跃的作家,将视野投向现代道德文明冲击下,农村文明嬗变的沉重与艰难;将笔触向底层生命形态的幽暗之地与人性深处掘进,剖析转型时代底层的人在卑微和绝境之中的坚守和抵抗。小说《风止步》正是一部反映中国社会转型期身处底层社会下民众灵与魂的较量、善与恶的角逐、缄默与抗拒的一部小说。它于时代性生命体验中发现人生活的缺陷和荒诞,于审美理想关照和超越这种缺陷和荒诞。
一、底层生活:沉默地隐忍与抗拒
胡学文在曾在其另一部反映底层生活的小说《命案高悬》的创作谈中指出:“乡村这个词一度与贫困联系在一起。今天,它已经发生了细微却坚硬的变化。贫依然存在,但已经到了次要的位置,困则显得尤为突出。困惑、困苦、困难,尽你想象,不管穷到什么程度,总能适应,这种适应能力似乎与生俱来。面对困则没有抵御与适应能力,所以困是可怕的,在困面前,乡村茫然而无序。”
小说中的王美花本是一个附着在农村土地上的传统乡村女性,然而因未能照顾好孙女燕燕,使年幼的燕燕遭到恶棍马秃子性侵之后,王美花便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她一面不惜一切代价坚守住这个秘密,维护着孙女的“清白”;一方面抵抗着马秃子的威逼,对马秃子的态度由愤怒屈辱到懊恼自责,最后默默选择隐忍求全。但王美花最终未能挣脱沉重的命运枷锁,她选择毒死了马秃子和那个“想替所有遭受性侵的女性行道”的落魄青年吴丁。王美花本是肉体与精神上经受千疮百孔的受害者,她有卑微的权利去守住自己的秘密不被打扰,可最终的结局不是受害的好人之间互相温暖和拯救,而是互相伤害导致最后的杀害,是什么造成这种隔膜?是什么让人性善恶转变?
同样,文中的另外两个重要人物马秃子和吴丁也是沉默的隐忍者和抗拒者。马秃子虽然是一个令人憎恶的乡间无赖,一个粗蛮的施暴者,但是现实的无情摧毁着他的情义,所以“仇世”“无赖”成了他抗拒的形式。吴丁在小说中呈现的是堂吉诃德式的悲剧“战士”形象,他为让那些肉体上遭受凌辱的女性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他说服同样遭受过性侵的现女友左小青站出来,四处寻找受害者,并力图说服她们用法律手段将不法之徒送上法庭。这一个个底层人物的沉默与抗拒都揭示着生活的难处,反映着生命的硬度。
二、徘徊在善与恶的复杂人性
胡学文独特的底层叙事方式,使得其笔下的文字没有一味地按照流行的腔调来夸大社会底层的灰色,不是仅满足于书写底层民众的隐忍抗争,而是用大量的笔墨呈现徘徊在善与恶的复杂人性。正如作者胡学文在创作谈中提到的那样:“她守的过程,也是我探究的过程。起先,我站在她一边;后来,我站在那个年轻人一边;再后来,我退后了,成为一个中立者,却不止是旁观者。”真正的小说作为“评价生命的形式”,一方面它表现着身处卑微和困苦之中人性的韧性,另一方面又在复杂的人性中进行灵魂的探求。王美花的出发点是善的,但是她的善良带着愚昧,带着理想与现实矛盾的距离,她不由地从受虐者变成了施虐者,溢出了原本“善”的边界,反把自己陷落“恶”的悲剧里。“这并非是乡村的胜利。”作家胡学文面对自己笔下人物反抗之后的最终选择的抗争结果并没有带以赞同,他理解底层民众在沉默承受生活重压之后拥有反抗的冲动与意识,并赤裸裸展露人性的褶皱,即善恶的边界。
三、人际关系的疏离和隔膜
自农村掀起打工热潮开始,乡村便渐渐形成庞大而孱弱的“留守”与“空巢”一族。随着城市化的激烈碰撞,农村劳动力的迅速迁移,人与人的关系也在这社会转型的浪潮中悄然发生改变。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们从《风止步》中可以看到两类人:一类是疏离与隔膜的两代人。儿女在城市内接受着新观念对不同感官的刺激;而老辈在闭塞的农村沿袭着古老的耕种方式,这使得两种生存状况下的两代人不自觉产生了隔膜。另一类是先驱者和麻木者间间的隔膜。吴丁想用法律这一利器去拯救受伤害的女性。而固守传统的王美花生怕她坚守的秘密被任何人入侵,甚至更怕法律的介入。她竭尽所能,捂住秘密,但当她认为秘密的安全性遭到威胁时,她反而毒死了吴丁。正如鲁迅曾言:“要救群众,反被群众所害。”吴丁的死反映了这种人际关系中情感的阻滞,如同一道鸿沟横躺在他们面前。法律与情感的冲突也使得人际关系在新的社会转型的时代下产生疏离和隔膜。
四、当代小说家何为
近年来,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古老的乡村在社会转型的时代背景下遭到巨大的冲击。乡间变成了混沌、无序、落后、粗俗、野蛮、愚昧的代名词,它冲击着底层人民的价值观、世界观和道德观。当新的民主与法治观念植入农村土壤时,那些一贯坚守着传统陈旧思维观念的底层民众与这个时代变迁的强烈不适应感,他们的沉默与抗拒是一种倔强的声音丈量着现实与理想的距离。
正如胡学文在创作谈中所说:“在速度称霸的时代,写一篇纯粹的、与外界没有任何干系的乡村小说已经很难。”小说中的人物都是在现代化齿轮下挣扎的典型的底层民众,他们在新的道德秩序下面对着转型期的阵痛,惶乱地选择着在他们“不同速度节点”上“荒谬”的抗拒方式:王美花选择固执地坚守“秘密”,不让现代法律触碰内心的防线;马秃子选择沦为乡间无赖;吴丁选择固执地向事件的真相追寻,将性格走向极端,欲求拯救受难的人,惩罚罪恶,替天行道。
韩少功说:“我主张作家耳听四路眼看八方,但最重要的是从底层一点看,看最多数人的基本生存状态。”胡学文通过笔下的人物去寻找底层民众的生存状态,寻找他们的存在价值,尽管他展现的人物有一种“被撕扯的痛感和软弱无力感”,但这种与现实生活相关照的文学作品真正实现了对人的关怀。
小说家作为时代的共振者,应该给予时代性生命体验,给予这个世界以现实性的关注,揭露社会转型下人民精神的阵痛,用内心的良知去思考底层弱者在面对苦难时该以面对的姿态,从悲剧式的抗拒结局之中寻找原因,并成为这种现状的追问者和改造者。
[1]陈应松.作家的立场塑造作家[J].文艺理论与批评,2007(5).
[2]邵丽.刘万福案件[J].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2(01).
[3]胡学文.创作谈:幽暗的通道[J].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