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的书法艺术
2016-07-12张天茹山西师范大学书法学院041000
张天茹 (山西师范大学书法学院 041000)
略谈《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的书法艺术
张天茹(山西师范大学书法学院041000)
清康有为《广艺舟双楫》有载:“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毋庸置喙,北碑滥觞于魏。清以前,北魏书法基本处在尘封状态。人们对于北碑的重视,萌始于乾隆嘉庆年间兴起的金石考据学,“碑学之兴,乘帖学之坏,亦因金石之大盛也”,自此,魏碑终于拭去旧土,公诸于世。上世纪中页出土于云冈石窟的《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就是这样一件北碑珍品。
《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出土于云冈石窟第20窟,碑高30厘米,宽28厘米,碑体呈方形。碑文共10行,应为112字,碑文保存完好,除去首行末行各缺损两字外,其余字迹都清晰可辨。据碑文末行“月四年四月六日比丘尼昙媚造”可考,是碑应为景明四年(503)年所立,是比丘尼昙媚的造像颂,属佛门造像发愿文,意在弘扬佛法,使人们能够感受佛光的普照。
王昶《金石萃编》中有云:“造像立碑始于北魏。”由于魏晋时佛教的兴盛,造像之风盛行,造像题记也随之应时而生。《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刻于北魏迁都后的“洛阳时期”。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大刀阔斧地实行了一些列的“汉化政策”,进而影响到了北魏的书法风格。这个时期,楷书蔚为大观,多见于碑刻、摩崖题记、造像题记、墓志铭等,奇形百态,不胜枚举。北魏碑刻书迹中多用魏楷,也是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所谓的“真楷”。(“今用真楷,吾言真楷”)《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是以魏楷入碑,书迹残存隶意,是汉隶变为唐楷的过渡字体。“北碑当魏世,隶楷错变,无体不有,综其大致,体庄茂而宕以逸气,力沉著而出以涩笔,要以茂密为宗。”由此可见,魏碑字体的“体变”现象。“魏碑无不佳者,虽穷乡儿女造像,而骨血峻宕,拙厚中皆有异态,构字亦紧密非常,岂与晋世皆当书之会邪,何其工也?譬江、汉游女之风诗,汉、魏儿童之谣谚,自能蕴蓄古雅,有后世学士所不能为者,故能择魏世造像记学之,已自能书矣。”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对魏碑大加推崇,虽未免过甚其词,但仍可探知魏碑风采。《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字迹苍劲有力、宽博雄浑,实为魏碑之佳作。以下,将对此碑的书法特点做方面探讨。
一、点画圆润,天趣盎然
《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属魏碑,这个时期称得上是北朝最成熟的楷书阶段。与“平城时期”的刚劲浑穆的书风不同,“洛阳时期”的《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受到了南方晋楷的影响,楷法趋于遒美庄重,点画率真,趣味盎然。碑中字迹大体忠实于书丹,刻手入碑起笔一改前期魏碑的锋芒毕露,鲜见棱角凌厉的笔画,而多显圆润冲和,寓圆于方,刚健峻拔中透出秀润之美,颇具钟王妍美韵致。除少数起笔刚劲外(如“代”“十”“方”等),如“物”“容”“同”“觉”等字的转折处已不见《史平公造像记》中的的方严峻峭的折笔。《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入锋角度不拘泥于露锋,多逆锋入碑,因而点画活泼,笔势生动,一派天机,奇趣盎然。晚于《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的《郑文公碑》也以圆笔见长,康有为曾赞誉其为“魏碑圆笔之极轨”。较而观之,两碑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结字方正,宽博从容
北碑书法风格以强劲浑穆为基调,与南方的温润秀美风格迥异。《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处在书法风格的过渡阶段,因而两种风格兼而有之:刚健中展示出秀润,精美中透露出质朴。碑文结字方整,笔法讲究,字势开张,宽厚稳健,飞逸浑穆。是碑属于隶变时期的碑刻,故而残存隶意,又颇具楷则,如“未”“方”“利”“月”等字的折钩平出收笔,可窥见隶书之遗绪。除少数字外,多以篆法入碑,故而古朴闲逸,佳趣天成。碑中还可见牵丝映带的行书笔致,如“庆”“绝”“不”等。《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兼有楷书、隶书、行书多种字体,虽然碑文篇幅较小,但仍是奇趣横生,多彩多姿,于一寓窥见丰富天地。
三、章法灵动,自然天成
与整饬严谨《史平公造像记》《张猛龙碑》不同,由于《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无介格限制,因而通篇布局错落有致,自然天成。纵观全碑,从右至左,疏密关系呈现出类似音乐的节奏感,加之隶楷行的字体间杂,极具韵致。《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在章法上类似于《郑文公碑》,此碑“飞逸浑穆”,曾被包世臣列为“妙品”,用此赞誉来评价《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也未有不可。康有为称赞魏碑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跃,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这十美概括出了魏碑的独特艺术风格,仔细研究《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不难发现,此碑完全具有“十美”之风范。叹息此碑发现时间较晚,否则定会被康公列入“妙品”之列。
在云冈石窟所发现魏碑中,《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算是时间最早也最为精彩,不仅书法极佳,同时还具有丰富的探索研究价值。碑文中字的重复,如“寂”“照”“瞻”“邀”“方”等字重复出现两次,“灵”字重复出现三次,这在云冈石窟所距今所发现的北魏铭刻中实属罕见。此外,碑文中的有些字出现了笔画简略的汉字演变现象,如“极”作“枑”、“慨”作“怃”等,这为研究汉字发展提供了参考资料。除此之外,碑文后八句句式公整、押韵对仗,颇具诗经特色,这也对研究北魏诗文提供了新视野。
刘熙载《艺概》中有言:“‘篆尚婉而通’,南帖似之;‘隶欲精而密’,北碑似之。北书以骨胜,南书以韵胜。然北自有北之韵,南自有南之骨也。”而隶属北碑的《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兼具“温雅”与“雄健”,骨肉丰润,刚柔相济,既有北之韵,有富南之骨,“不激不励而风规自远”。《比丘尼昙媚造像题记》的发现不仅丰富了北碑的研究资料,还使人们对于北碑的审美倾向及创作特征有了更深的了解,使后人在走向北碑的过程中又近了一步。了解书法就应当追本溯源,拮取前人文化精粹。正如林鹏先生所说:“书法是有历史的。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我们是在向后遥望的过程中,才辨明了前进的方向。”对于北碑的研究理当如此。
作者简介:
张天茹,学历:硕士,单位:山西师范大学书法学院,研究方向:书法批评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