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现场的证明
2016-07-06郭婧
郭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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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曼是澳大利亚西部一个小镇警察局的探长。1月10日下午,天气闷热,他接到了报警台出警指令:“里兰街发生凶案,一名叫吉娜的女士死在了自己家中。”查曼马上与搭档佩尔赶到现场。
现场位于一栋二层别墅,报案人是死者的丈夫马克医生。查曼提着工具箱推开房门,房屋整洁干净,在卧室内他看到了吉娜女士的尸体。吉娜身穿睡袍俯卧在床下的地毯上,头骨破裂,身体僵硬,已死去多时。佩尔四处查看,对指纹和脚印进行了取证。
查曼询问马克的行踪。马克告诉查曼,自己9日中午前往离家200公里的帕唐镇出差,入住一个小旅店,晚上7时30分通过旅店电话与吉娜联系,吉娜说自己吃了外卖送来的汉堡,像往常一样洗了澡,正在用电脑观看电影,打算在10点上床休息。马克觉得一切正常,随后拨打了同事的电话商议会议细节。第二天上午会议结束后,马克拨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下午4点返回家中发现尸体。
查曼安排警员封锁现场,和佩尔一同前往销售汉堡的快餐店。店员记得9日下午6点从店里出发,送外卖到吉娜家中,途中花费了20分钟。查曼和佩尔核对了外卖单据后返回了警局。
物证鉴定人员送来一台从吉娜卧室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告诉查曼有人在晚上11点关闭了这台电脑,但电脑键盘和鼠标上没有指纹。查曼立即询问马克当时的活动,马克的回答令查曼大吃一惊:当日夜间10点他通过旅店电话预约了一名应召女郎,女郎乘出租车来到旅馆,为马克服务1小时后离开。查曼委托帕唐镇警局对应召女郎和出租车司机进行核实,马克没有说谎。
尸检结果证实吉娜死于钝器打击造成的颅骨损伤。因为天气闷热,所以无法通过尸温推断死亡时间,根据胃内容物判断,死亡时间约在进食汉堡后2小时左右。吉娜家中没有发现陌生人的指纹及脚印。
佩尔迅速地计算:“外卖送到吉娜手中是6时20分,吃掉食物时间最晚为7点,那么死亡时间为晚上9点左右,而电脑的关机时间是夜间11时,指纹被擦掉,关闭电脑的人很可能是凶手。是谁杀了吉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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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吉娜邻居的走访,查曼和佩尔了解到吉娜和马克更多的情况:马克一家与邻居往来不多,但邻居发现马克对妻子感情冷漠。马克因为投资失败负有债务。夫妻二人都于上月购买了巨额的人身保险,互为受益人。
在返回警局的路上,佩尔兴奋地说:“杀人骗保,充分的作案动机,房屋门锁没有破坏的迹象,吉娜在遇害时穿着睡袍,说明凶手是吉娜熟悉的人。种种线索表明,马克有重大的嫌疑。”
查曼沉吟道:“可是马克在9日夜晚10点至11点招妓,不可能回家关闭电脑。”
佩尔拍拍脑袋,笑了:“我经常使用电脑,知道有一种程序可以篡改关机时间,这能够解释关机时间的问题。马克在夜晚7时30分打完电话后,马上驱车返回家中,杀害妻子后篡改关机时间,原路返回旅店,在10点回到旅店招妓。帕唐镇只有一条公路到吉娜家,两点相距200公里,往返400公里,2个半小时之内,只要时速达到160公里以上就可以完成行凶计划!”
查曼和佩尔立即驱车前往帕唐镇,在夜晚7点30分发动汽车,以时速160公里的速度向吉娜家方向疾驰。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了问题,公路在丘陵地带,有很多的弯道和坡度,夜间高速行驶使车辆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他们心惊胆战,不得不频繁减速。好不容易完成了往返全程,两个人筋疲力尽。
查曼趴在方向盘上,摇摇头说:“现在已经超过10点30分,这样的路况只有赛车才能用两个半小时跑完400公里。”
佩尔瘫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擦汗一边说:“真见鬼!马克是怎么做到10点返回帕唐镇的呢?”
因为马克有杀人骗保的嫌疑,查曼几经努力,向警局申请到搜查令,带领物证人员仔细勘察了马克的车辆。在驾驶位的坐垫上他们发现了针尖大的一点污迹,提取后送往物证实验室,结果令所有人振奋:污迹是人的脑髓组织,属于死者吉娜!马克被警局羁押候审。
佩尔得知后高兴得手舞足蹈:“铁证如山!脑髓组织证明吉娜遇害时马克正在现场,在驾车离开时从衣服上蹭到坐垫上,马克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了。现在可以移交法院起诉了吧?”
查曼很快冷静下来:“可是咱们已经开车试验过,马克如果行凶,他无法在10点赶到帕唐镇。他不在现场的证明很充分。”
佩尔焦虑起来:“难道任由他逍遥法外吗?!”
查曼理解佩尔破案心切。可是作为一名工作多年的警探,他见到很多法庭审判由于证据链条不完整导致真凶逃脱法网,他耐心地对佩尔解释:“伙计,谋杀案定罪不能有一丝疑点。如果你不能推翻马克的不在现场证明,尽管他的动机充分,物证无可辩驳,当他站在被告席上,根据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陪审团很可能裁定他无罪。”
佩尔不以为然:“我一定要证明他不在现场的证明不成立。只要有一次往返时间控制在2小时30分,就可以将马克定罪。”
查曼说:“即使你往返全程用时2小时30分,也不可能在法庭上说服陪审团。因为凶手还要完成杀人、清理现场和抛弃作案工具等工作,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查曼冷静谨慎,佩尔灵活机警,两人一直配合默契,这是头一次爆发争吵。佩尔坚持要进行往返实验,查曼竭力阻拦无果,只能眼看着佩尔离开了。
3
查曼提审马克,向马克展示坐垫上提取的污渍的化验结果,要求马克解释。马克的脸上有一丝惊慌,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那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明。我怎么可能在两个半小时之内往返旅店和案发现场呢?我已经请律师为我申请保释,几天后就可以离开这里。”
查曼沉默了,马克不在场的证明近乎完美。他的内心焦虑不已,在警局工作20年,他为很多嫌疑人洗清罪责,也将很多罪犯送进监狱,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棘手的案件,距离将真凶绳之以法只有一步之遥,却无法跨越。
佩尔一连两天没有回警局,查曼有一种莫名的担心,拨打佩尔手机无法接通,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佩尔发生车祸。查曼赶到医院时,佩尔头部受伤,右腿骨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送佩尔来医院的警察告诉查曼,佩尔在距帕唐镇50公里的公路上发生事故,很可能由于转弯时没有减速致使车辆发生侧翻,佩尔重伤昏迷,公路上车辆稀少,警察巡逻时才发现了佩尔。
经过抢救,佩尔终于苏醒过来,查曼握住了他的手:“伙计,对不起,我应该和你一起开车。万一你因为抢救不及时发生意外,我会终生负疚。”
佩尔笑了,虚弱的说:“是我太固执了,你是对的。两天之内我往返了五次,没有一次能将时间压缩到2小时30分。最后一次我冒险在弯道时没有变速,仍然超时了,我心情烦躁,加上这两日睡眠不足,导致了车祸。医生说我的腿部功能会受到影响,以后我们不能一起追击罪犯了……”
查曼难过得低下头。
佩尔继续说道:“你喜欢玩拼图游戏吗?整个案件就像一块巨大的拼图,如果最后一块碎片无法放入拼图中,那只能说明其他的碎片放错了位置!你一定要抓住凶手!”
离开医院,查曼想到佩尔的伤痛,心里像被火灼烧一样。究竟哪一点出了错误呢?查曼将之前的调查报告锁进抽屉,在案发现场与警局物证室之间往返奔波,不眠不休,对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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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马克再次被请到审讯室。马克愤怒地喊道:“你们妄想以孤立的物证将我定罪,做梦!”
查曼平静地说:“马克先生,我知道你想强调什么事情。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吗?你在案发当日晚上7点30分和10点分别用旅店电话拨出号码,你家里电话的来电显示、你的同事和应召女郎都可以证明,这两个时间点你确实在帕唐镇。”马克得意地看着查曼。
“这个不在现场的证明非常完美,而这一切都是基于吉娜死亡时间的推断。一开始我们确定吉娜死于9点,因为我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吉娜在7点之前享用了外卖汉堡。叫来外卖后吃掉食物是惯性思维,而吉娜却不是将汉堡当晚餐,她傍晚叫来外卖可能是因为沐浴之后换上睡袍,深夜独自在家不便见到外卖员。她当夜打算使用电脑,比平时晚一点睡,深夜饥饿时需要夜宵。我想她在电话中告诉了你这些,而你,对杀妻骗保谋划已久,打给吉娜的电话正是企图寻找杀妻时机。你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利用警察对死亡时间的错误推断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马克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查曼继续说道:“你在晚上11点将应召女郎送出旅店房间后,驱车赶往家中,大约凌晨1点30分左右到达,杀死熟睡中的吉娜,再从容地驾车返回旅店。电脑的关机时间是11点,关闭电脑之人不是凶手,而是深夜吃完汉堡的吉娜。你清理了电脑键盘和鼠标上的指纹,第一,试图造成关闭电脑之人是凶手的假象;第二,因为你知道吉娜是在沐浴之后、使用电脑时吃了汉堡,电脑上会留有带着汉堡油脂的指纹,你担心警方化验油脂的成分,所以将指纹清理干净。”
马克耸耸肩说:“这一切都是推断,没有人证、物证,你只是在讲故事。”
查曼戴上手套,将笔记本电脑摆放在桌上:“如果电脑上遗留吉娜的指纹,警方会认为很正常,因为凶手可能戴着手套篡改关机时间。出于做贼心虚,你将指纹擦得一干二净,却欲盖弥彰,让我们怀疑你想隐藏更多的真相。遗憾地告诉你,马克先生,经过更细致的检查,我们在电脑上发现了吉娜的指纹,带有汉堡油脂的指纹。”
“不可能!我已经……”马克自知失言,站起来瞪着查曼。
查曼将笔记本电脑的光驱打开,对惊呆的马克说:“光驱上有吉娜的指纹,在电脑桌的抽屉内我发现了两张光盘,物证鉴定人员证实在案发当日曾被读取过,其中一张读取时间为晚上10点,上面也有吉娜带有汉堡油脂的指纹,证明吉娜是在沐浴后吃了汉堡,而且她的死亡时间晚于10点。看来你和吉娜女士之间真是形同陌路,以至于你不知道妻子最近不再上网观看电影,而是租用了光盘。在电话中你也丝毫不关心妻子观看电影的方式,因为在得知吉娜打算将汉堡作为夜宵时,你的脑中已经开始谋划杀人了。”
马克惨笑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和她感情破裂,也是因为她终日在家中无所事事,沉溺于电影……”
查曼冷冷地说:“恰恰是电影碟片破解了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将你送上被告席。”
(责编/刘 兵 插图/谢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