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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茶诗词的“时”“空”之美

2016-07-06侯萍

艺术科技 2016年3期
关键词:时空诗词美的

侯萍

摘 要:“时”与“空”都是感知美、创造美的基本形式,也是茶诗词审美的重要因素之一。本文试从美的角度思考茶诗词中“时”“空”的内涵、审美方式,并通过“时”“空”透视茶诗词作品的情感。当“时”与“空”相融于茶的世界中,便发生美的碰撞,成为茶文学诗词审美的新体验。关键词:茶诗词;“时”;“空”;审美“时”与“空”是古典诗词审美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的话题,对于 “时”与“空”的观念认识中国自古有之。对于时间,先民从“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易·系辞下》)最初感性直观认识,逐渐形成了“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陆机:《文赋》)时间中的生命意识。对于空间,先民也经历了“古者,民童蒙不知东西”(《淮南子·齐俗训》)的阶段,到战国时也将空间上升到意识形态:“天道圜,地道方。圣王法之,所以立上下。(《吕氏春秋·季春纪第三·圜道》)1

茶诗词中的“时”“空”“时”与“空”的审美方式在茶诗词中普遍存在。茶诗词中的“时”包括:延伸时间、流转时间两类。延伸时间,即时间的客观顺延,如煎茶过程、品茶的过程。例如,苏轼的《汲江煎茶》是为人所熟知的煎茶诗,作者拖着老迈的身体从江中取活水,等到茶水沸开,再到连饮三碗,诗篇以叙事式的时间线索展开,仿佛慢慢打开一卷时间的轴画,就是时间的客观顺延。流转时间,即时间的自由转换,其典型表现为三段式:现在—过去—现在和五段式:现在—过去—现在—将来—现在。我们以三段式为例,如《杨万里过扬子江》“只有清霜冻太空,更无半点荻花风。天开云雾东南碧,日射波涛上下红。千载英雄鸿去外,六朝形胜雪晴中。携瓶自汲江心水,要试煎茶第一功。”首联颔联从现在的江上景色写起,由景入情,若诗到颔联结束,那也不过描写了清晨江面晴朗、平静的景色而已。但紧接着的颈联为全诗开拓了一个新的境地。“千载英雄鸿去外,六朝形胜雪晴中”,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转,仿佛沿着历史的车轮穿越回过去,看到了“千载英雄”“六朝故都”(“飞鸿”,指杨万里同一年在《初入淮河四绝句》中提到的岳飞、韩世忠、赵鼎、张浚等名将良相。“六朝形胜”,即扬子江畔与南朝十分相像。)尾联则又重回现在,表现了英雄不留,江山空在,人事徒劳的思想,隐含了作者对当时国家形势的担忧之情。茶诗词中的“空”包括:地理空间、想象空间、特定空间、当下空间四类。地理空间是指真实存在空间,我们发现在茶诗词中出现的地理空间多是茶产地,如建山、蒙山、顾渚等;想象空间存在于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是虚构出的形象空间,如苏轼《次韵寄壑源试焙新茶》苏轼用他那独特的审美眼光、审美感受,将茶的独具的美用了一个异常形象的比喻写了出来“从来佳茗似佳人”的诗句。特定空间指有特定意义的空间,可以是神话化或传说的中空间,如梵宫洞府;可以是有历史典故的空间,如陶潜篱下(《饮茶歌诮崔石使君》);有的特定空间虽有实地,却被神话化或传说化的空间,使诗词的欣赏者对其带有着特定的审美期待,如蓬莱、玉泉山、罗浮山。当下空间,即茶人煎茶、品茶、悟茶之地,如寺庙,如惠山寺、栖霞寺、道林寺;茅屋庭院;茶宴之上;自然山水之中等等。2

“时”“空”审美方式客观世界的“时”与“空”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将二者分开论述乃论证茶诗词中“时”“空”美中不得不采用的知性分割,目的是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时”与“空”在茶诗词中的审美表现。本文试将茶诗词中“时”与“空”的审美方式的可以分为如下四类:第一,空间时间化,即以时间的移动造成空间的移动。如: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最成功之处,在于它对饮七碗茶的描述,将品茶的审美体验的奥妙之处描绘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一不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如果只是单独从品茶体验来看,“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茶境空间十分有限,似乎只能饮茶某一瞬间呈现出的一个侧面。但卢仝妙就妙在将这七个片段的空间,用“一碗、两碗、三碗、四碗、五碗、六碗、七碗”的饮茶时间移动带动茶镜空间的移动。这样,饮茶的体验由层次向高层次层层延展,让我们也随着作者畅饮七碗茶,达到出神入化、飘飘欲仙之境地。无独有偶,皎然在他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诗中“三饮便得道”的茶诗,和卢仝的“七碗茶”诗有异曲同工之妙。“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皎然此诗在茶文化史上的最大贡献,是他将品茶的境界归纳为三个层次。最高层次便是“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茶境的品悟绝离不来三碗的时间积淀,茶境空间也在时间化的移动中妙趣横生、别开洞天,进入恬淡超升的境界中。第二,时间空间化,即以空间的移动造成时间的移动。其具体表现有两种:第一种,茶诗词中的情景运动的时间,如,元代洪希文的茶词《浣溪沙·试茶》“独坐书斋日正中。平生三昧试茶功。起看水火自争雄。势挟怒涛翻急雪,韵胜甘露透香风。晚凉月色照孤松。”词中上阕起于“独坐书斋日正中”,下阕收于“晚凉月色照孤松”,其中“独”与“孤”相互照应,但绝不是时间与情绪简单的重复,而是通过这种重复强调出难以排解的“孤独”,这个过程就体现为情景运动的时间。最后这份孤独归于晚凉月色的空间中,对照煎茶时的水火争雄、怒涛急雪之景让人感到淡淡的无奈与凄凉。第二种,茶诗词中审美主体的审美过程,如:温庭筠《西陵道士茶歌》“乳窦溅溅通石脉,绿尘愁草春江色。涧花入井水味香,山月当人松影直。仙翁白扇霜鸟翎,拂坛夜读黄庭经。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温庭筠笔下的西陵道士是本茶诗的审美主体,西陵道士通过煮茶、读经、品茶打通了人间与仙境之路,使整个审美最终归于“鹤心”“杳冥”的幽暗深远的茶境中。而时间空间化是由尾联与前三联的关系彰显出来的。如果本诗只有前三联,就是单纯的煮茶、读经情景的描写,那是时间的延展,而有了尾联,就使得审美主体西陵道士将现实之境与仙杳之境贯通起来,这样之前的煮茶、读经情景也就产生了亦真亦幻的空间感。第三,时间与空间的融合,即时空合一。茶诗词中大多数诗词中“时”与“空”往往呈现出多维交错的情形。如:杨万里的《以六一泉煮双井茶》“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免毫霜。细参六一泉中味,故有涪翁句子香。日铸建溪当退舍,落霞秋水梦还乡。何时归上滕王阁,自看风炉自煮尝。” 首联“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免毫霜。”描述的是煎茶双井茶时的过程,融合了客观空间(煎茶情景)与客观时间(煎茶的过程)。后三联则是审美主体的审美过程,作者在品茶中联想到同乡黄庭坚咏双井茶的诗句,又联想到王勃《滕王阁序》中描写的“落友与孤紫齐飞,秋水共长天—色”的景致,不禁思念起家自来,感到家乡双井茶同日铸、建溪名茶一样都是好茶,盼望有一天能在滕王阁上亲自煎饮双井茶。作者由首联的客观时空,引出到一个主观审美时空,这里主客观的“时”与“空”都是不能分开的,首联的客观性因为后三联的主观性时空审美而营造出一个独特的茶境的空間。第四,时间与空间的疏离,即时间无法在空间中找到归宿。当“时”与“空”相互疏离,诗词作品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悲剧意识。如,杜甫的《重过何氏五首》“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石阑斜点笔,桐叶坐题诗。 翡翠鸣衣桁,蜻蜓立钓丝。自今幽兴熟,来往亦无期。”诗中,前三联为我们了描绘了一个雅致美好的“饮茶题诗空间”。杜甫再次拜访何氏,傍晚时分,春风拂面,二人坐在何家的平台上一起饮茶。兴致来时,二人便倚着石阑在桐叶上题起诗来。旁边还有翡翠鸟,晴蜓与之作伴。然而,尾联“自今幽兴熟,来往亦无期”陡然一转,写到再次相聚却是遥遥无期。作者用了一个无限不可知的时间“无期”否定了之前营造空间的持久性,让前面美好的“空”与尾联不可知的“时”相互疏离,一种“茶席将散,人各去留,相见无期”的悲剧意识扑面而来,让人读后也产生一种淡淡的惆怅。又如,陆游《幽居初夏》“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箨龙已过头番笋,木笔犹开第一花。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首联笔力开张,在湖光山色中勾勒出一个“幽居的空间”,颔联紧承首联展开铺写,水满、草深、鹭下、蛙鸣,自是典型的初夏景色,描绘出“初夏的空间”。颈联“箨龙”(箨龙”就是笋),“木笔”(木笔,又名辛夷花),都是初夏常见之物,诗人着意表现,自然界的“蓬勃的空间”。但尾联“午时梦回茶前,谁人共话当年?”却将“午时梦回”的时间”与之前“幽居的空间”、“初夏的空间”、“蓬勃的空间”相疏离起来。尽管万物欣然,陆翁却心情衰减,顿兴“万物得时,吾生行休”之叹。想到平生旧友竟零落殆尽,如今香茗在手,却无人共品茗谈心,享湖山之乐,一种寂寞之感,袭上心头,幽情中自有难以排解的惆怅。3

“时”“空”情感之美“时”与“空”合成境,相融于美的时空之中,茶诗词中的佳作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注重拓展时空容量,挖掘时空之美,在时空交错中表达无穷之意境。“时”“空”最终得以穿越时空界限,直击审美者内心的则得益于茶诗词中所传递的时空情感。时空是物质性客观的存在,亘古万物都处于一定的时空之中,作者自身当然也不例外。特定的时空会激起作者特定的情感,其创作诗词的构思也必然遵循着时空的轨道而驰骋,而这种情感又可以通过诗词作品,穿越时空叩击读者的心灵。如,苏轼的《望江南·超然台作》“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读苏轼的《望江南·超然台作》仿佛来到了那个春意尚在,微风细细、柳枝斜斜的时空中。伴着苏轼登上超然台远远眺望,护城河只半满的春水微微闪动,城内则是缤纷竞放的春花。更远处,家家瓦房均在蒙蒙雨影之中。古人为了使空间的可视性达到最大程度,偏爱登高临远,所登愈高、所见愈远,在广阔视野中形成一种审美观照心理。苏轼当年便是如此,超然台上眺望的情景,为下阕写情做好了情绪铺垫,正所谓触景方能生情。下阕“寒食后,酒醒却咨嗟”,进一步点明登高望远的时间。“寒食节”在清明前二日,相传为纪念介子推,从这一天起,要禁火三天,解禁之后方可起新火。寒食作为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必然会勾起人们特别的情绪。寒食过后就是清明节,本应返乡扫墓的日子,作者此时却是欲归而不得,只得点上新火来烹煮一杯刚采的新茶,聊以慰藉。这里的“新火试新茶”短短五个字却将时空微妙地交织起来,两个“新”字自然是对应“寒食”这个特定的时间,“以火试茶”则勾勒出一个情景空间,烧新火、试新茶的细节,细腻、生动地表现了作者细微而复杂的内心活动。“诗酒趁年华”词的最后,苏轼以一种乐观而豁达的人生态度,超越了不如人意的现实,发出吟诗饮酒,可要趁着尚未衰老的大好年华的感叹。作者置异乡之景、思乡之情、超脱之境于笔端,将三者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让情感之美在时空中毫无阻碍绵延不尽。今日读起此词,词中情景仿佛已跨越千年,依然会激起了读者情感的涟漪,可见时空情感的审美魅力。“时”与“空”共同构成了茶诗词之美。如果将茶诗词比作一个有血有肉的艺术个体,那么“时”“空”就像个体的脉络和骨骼,纵横交错中是有一定美的规律可循的。作者是艺术的创作者,而读者就是艺术的审美者。当我们从“时”与“空”角度来品读茶诗词,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在这个领域我们可以穿越时空的界限,徜徉在茶诗词的情与景中,捕捉古人當年的万千思绪,更深切地感知作品带给我们的美的享受。参考文献:[1] 冷成金.论化时间为空间的诗词之美[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11(4).[2]

冷成金.苏轼的哲学观与文艺观[M].学苑出版社,2003.[3] 李泽厚.历史本体论·己卯五说[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4] 邓乔彬.诗的“收空于时”与画的“寓时于空”[J].文艺理论研究,1991(2).[5] 马正平.作为时空之美的“古雅”——王国维“古雅”说审美本质初探[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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