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云

李舒

吴小如先生曾经说起尚小云，说他将《酒楼耍刀》和《杀僧》两场演得煞气横飞，觉得空气里都是酒气。然而你想不到，尚小云是不喝酒的。

他演了那么多铁骨铮铮的女子，却不爱喝酒，爱喝的是正广和的汽水。

1864年，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上海英租界里（今天的福州路44号）创办了“广和洋行”，主营洋酒和汽水。1882年，他的同胞考尔伯克和麦克利格加盟。不久，史密斯“单飞”，在九江路另创“老广和洋行”。考尔伯克和麦克利格则将原洋行更名为“正广和洋行”以示区分。“正广和”三字取意“正本清源、广泛流通、和颜悦色”。1893年，正广和汽水厂正式建成投产，刚开始的正广和产品有个洋气的英文名字——Aquarius（水瓶座）。这一瓶小小的汽水让包括尚小云在内的男女老少们都情有独钟，1930年底，“正广和”成为国内最大的汽水厂。

尚小云爱喝正广和，不僅每次到上海演出必喝够，还经常从上海订购，托人运到北京。除了爱喝汽水，尚小云还爱喝滚烫的茶水。每当演出时，尚小云在台上唱着，后台就开始烧水，等尚小云唱完了到后台来，徒弟马上倒上滚烫的茶水。尚小云就爱喝这个，要是不烫，徒弟就该挨批了。

夏天的荷叶包子、秋天天福号的酱肘子、冬天的梨，尚小云都爱吃，一买便是一堆。不过他最爱的还是甜食。北平有“果子干”，把柿饼掰开，冲上开水，再放些杏干和鲜嫩的藕片，然后冷却加冰，尚小云百吃不厌。每顿饭后，他都要以“润嗓”为名吃点鲜奶油蛋糕。不唱戏的时候，他最喜欢的是奶油冰激凌。当然，只要演戏，他的这些爱好便不得不停止，因为甜食对嗓子不好。

四大名旦中，只有尚小云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在西安，他们一家人被扫地出门，挤在一间小屋里，每月只有36元生活费，三只碗和六根筷子是他们的全部家当。陕西省领导被批斗时，总要拉上他去陪斗。每次批斗会后造反派给他三分钱，爱吃甜食的尚小云用一分钱买咸菜，两分钱换白糖兑开水喝。在生命的最后，他还是固执地记得自己当年的爱好——甜的水，不管带不带“汽”。

（摘自《民国太太的厨房》中信出版社 图/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