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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洪峰:唯有星空知晓我的真性情

2016-07-04

课堂内外(高中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头灯洪峰马特

没有哪片云能撩动它的心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片挣脱了四季的冰雪地带。

记得去年来的时候是个大阴天,我坐火车登山,浓云密布,什么也看不见,火车停下时,目之所及的一切迅疾地消失在黑夜里。

清晨醒来,窗外大雾弥漫,为了一睹它的真容,我们来到它脚下的湖水前,希望上苍感动于我们的执着,能够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拔开云雾见识它的伟岸,可最后等待我们的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

奇怪的是,那时候,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看着四周巍峨的群山将我们包围,湖水静如玛瑙,天空忽而天降冰雹,瞬间又光芒万丈。山尖的浓云虽然迟迟不散,我却很享受那个时刻,仿佛能隐约体会到马特洪峰孤傲面庞下的真性情。

这一次,我们依旧从采尔马特搭乘高纳葛拉特齿轨登山火车(Gornergrat Bahn)去往海拔3 089米的高纳葛拉特车站。这条瑞士最早使用电力的登山火车,建于1898年,外观呈现低调的红褐色、车厢也相当朴实,上山时总是挤满滑雪客。

我很幸运地坐到了火车右侧,这一侧刚好能够一路欣赏到马特洪峰的雄姿。这次的马特洪峰未负众望,从上火车那一刻,它就在我的视线尽头显现出真容——蓝天之下,它身边没有一丝云,似乎世界万物都撩不动它孤傲的心。

因为马特洪峰的拍摄任务,我们在中途下了车。此时的山里刚刚下过雪,空气清新如冰,远处的山脉呈带状起起伏伏,阳光笼罩着一切,万物安宁。“我再次来这是一种必然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华欣,泰语意为“石头”,英文名Hua Hin,发音和汉语十分接近却又始终有点不明所以的不同。我数次自以为精准的发音,总是换来泰国人试探性的反问。

这是位于泰国中部的海滨小镇,距离首都曼谷200多公里。狭长的海滩呈巨弓形,水清沙白,海风轻柔,自上世纪20年代以来,这里就是历代王室的避暑之地。

因为没有人妖秀,没有免税店,没有太多景点,所以有效地避免了旅行团的到来。再所以,较之旅行热门地点曼谷、芭堤雅、普吉岛、清迈,它在中国的名气并不响,更多地受到欧美游客的欢迎。

而这,正合我意。原本打算去清迈感受“小城故事喜和乐”的我,被古城里喧嚣的酒吧吵到不行,在得知华欣的存在后,临时买了去华欣的大巴车票。

我们捡石头把冰湖砸了吧

我们背好行囊向湖边挺进,这面湖便是去年我们为了看马特洪峰停留过的湖。那时的气温有十多度,我穿着拖鞋在湖边静待,马特洪峰却没有眷顾我,唯有湖边白绒绒的羊胡子草在风中不停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面湖因其可以倒映出最清晰的马特洪峰,被佳小姐寄予厚望。这次,是她和她老公杭先生招呼我们一起过来完成一项伟大的摄影任务:我们不仅要拍到马特洪峰山顶星空的倒影,还要拍到马特洪峰日出的倒影。

为了完成这一项任务,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来到湖边。如果住在山下,夜晚没有火车,徒步登山得6个小时,即使晚上不睡,徒步上来也已精疲力尽。那便只能住在山上。可天气越来越冷,山里的酒店陆续都关了,只剩海拔3 130米的Gornergrat观景台还有一家开着。这唯一开着的酒店很贵,但一年能拍几次星星呢?大家果断吐了口血,订了房间。

“不好了,湖面结冰了!”大栋说。

“不可能的,这样的温度怎么可能结冰。”佳小姐反驳。

“湖面真结冰了啊!”我走近看着冰面,心里一阵窃喜。想着我们的计划是该放弃呢还是放弃呢?要知道,即使住在Gornergrat,凌晨也得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湖边。这样的话,我宁愿早晨在酒店吃个热乎乎的早餐,乐悠悠地看个日出,再慢腾腾下山,该,多,好,啊!

“冰层看上去很薄啊,我们来破冰吧,一定可以拍的!”下一刻,我大喊。

天啊,我为什么总会陷入这样的矛盾里,无论生活还是旅行,我心里本来是期望更舒适简单一点的,可我的潜意识总会说服我去选择更曲折更艰难的路走。一旦选了迎合自己欲望的方式,我就会像做错事一样,内疚难当。

王尔德说的:“现在我很快乐,所以我很肯定,我的人格已荡然无存。”

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中提到关于朴素的旅行:这样或许他就能够把他心灵上的脂肪去掉,像一个拳击手,为了消耗体内的脂肪,到山里去干活和训练一样。

我无法揣度他们的人生与生活方式,但是也不得不自问——难道真的只有苦难才能让人接近生命的真谛吗?

我们4人分头找石块,冰层不厚,凑近能看到冰下面成群的小鱼。石块到位,只见一块石头将湖面凿了个小洞,另一块石头却在冰面上滑行了数米停了下来……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还是大栋搬起的大石头好不容易敲碎了大面积的冰,可碎冰浮在湖面上,山的倒影越来越模糊。

“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我们要取消这个计划了!”佳小姐说。

我的高兴呼之欲出。

“山上面还有一个湖!离酒店不远,就是位置差点。”大栋说。

“走吧,我们上山!山上还有一个湖!”我附和。

我们跳上火车,火车带着我们倾斜着向山顶驶去。

与M27哑铃星云一起喝杯热咖啡

此时的夕阳将群山镀上一层玫瑰金,冰川静止在一泻千里的姿态中。太阳落下了,马特洪峰变成一个晦涩难明的高耸剪影,持续燃烧着的晚霞为它勾勒出一条粉蓝色轮廓。我被这样的景致惊呆了,拿出相机一阵狂拍,直到天空收起了它最后一道霞光,我们才迈进酒店的大门。

酒店所有的房间都是用阿尔卑斯山的山峰命名的,房间号就是山峰的海拔高度。推开房门,马特洪峰就镶嵌在透明的窗户里。整个房间温馨极了,茶包、咖啡包、浓汤包堆得满满当当,从我看到它们的那一刻起,它们仿佛就在说:“来泡我啊,来泡我啊!”对此,我欣然同意。于是,在落地窗前泡上一杯香醇的热咖啡,便成了我向夜色中的马特洪峰的敬礼。

王尔德说:“享乐是人生唯一的目标。”我想这就是了。

酒店带给我们的惊喜不仅是房间本身,一顿丰盛的法餐还包含在内,用餐结束后,我们跟着餐厅不多的客人去天文台看星星。这里设有一座伯尔尼大学的天文台,装有直径60厘米的大型天文望远镜,可接CCD相机进行深空拍摄。从目镜向星空望去,我们清晰地看到了明亮的M27哑铃星云。

星星的影子掉落在湖里,闪闪发光

夜里十点,我们终于要去湖边拍星星了。

我穿上毛衣、羽绒服、滑雪服,并在牛仔裤外面套上滑雪裤,穿了两双厚袜子,烧了开水倒进水壶。在门口与其他人汇合后,打开头灯,便向湖边走去。

路面很滑,我们踉跄前进,因为山里有网络信号,我们确认了湖的位置。它漆黑沉默,地处一片低洼地带,看上去一点都不远。可是,就是这条路,我们竟走了一个小时。

我们按照GPS的指示一直向下走,脚下有碎石,雪迹斑驳,头灯的能见度很低。为了能看清路面,我们只能低头摸索着慢慢下山。走着走着,只听“唰”的一声,我左脚向外侧一滑,几块碎石连带着我的惊吓滚下山去,紧接着,我听见“哗啦啦”一阵响,不知砸落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这根本不是徒步的路,慢一点。”走在最前面的大栋喊着。我几乎无法站直,赶紧坐下,路面上的雪没过了我的脚踝。

“你们不要走了,坐下吧!站着危险!”我朝走在后面的佳小姐夫妇喊。头灯照亮我们刚刚走过的路,我背脊一阵寒凉——一个近45°的斜坡,我们是怎么下来的?这时真是骑虎难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双腿伸展,手撑着地,抬起屁股一点点向下移。越向下,雪越厚。

“我们坐着滑下去吧!”我大喊。

“能滑下去吗?”

“能!”

在往下滑的间隙,我抬头看天,星星眨着眼睛全出来了,漆黑的夜空瞬间被巨人用一块叫“银河”的幕布替换了下来。“快坐下来,滑下来啊!星星太美了啊!你们不要站着了!”我朝佳小姐两人大声喊着。

当我们终于站到了湖边,我已经喊得喉咙干涩,水壶里原本滚烫的水也早已凉透。我们关掉头灯,银河便亮了起来,世界寂静一片。星星在我们的注视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的影子掉落在湖里,闪闪发光。这时,我看到了一颗星星从左边的夜空迅速滑落天际,留下一条纤细的尾巴,等它消失我才反应过来那是颗流星。

我们在冻得意志薄弱的时候决定回酒店,收了相机,拿出手机定位。却在这时发现,因为气温太低,手机全没电了。幸运的是,在体温的作用下,手机活了过来,我们找到徒步路线,并发现来时走的那段路竟然是一条陡峭的滑雪红道。

回去的徒步线路比滑雪红道平缓,却增加了距离。我们踏着积雪一步步上坡,行进在海拔3 100米的地带,高原反应便在这时很突兀地出现了。我心跳快得夸张,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其他人也都不停地大口喘气。

走完这段路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三点,大家都已累瘫,佳小姐说:“明天,早晨,我,不,下来,拍日出了。就在酒店外,拍拍吧。我,受不了。”

第二天早晨,山里起了雾,日出看不到了。去吃早餐,新鲜水果奶酪面包摆成一长排,煎蛋和火腿现点现做,咖啡滚烫,只是经历了昨晚的高原反应,我们都没有了胃口。我吃着食物有些头疼恶心。大家都好想快点下山,去大口呼吸氧气。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绵绵地下起了雪。在山顶,我们提前进入了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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