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家族企业的运营模式

陈欣睿

摘 要 莆田家族企业的性质在法律上已经是完全意义上的现代公司。莆田家族企业的管理模式是“内外相结合的经营模式”，其依靠血缘和地缘纽带，由家庭代表组成最高决策机构，裙带关系渗透管理层与辅助部门，专业医务人员实行聘任制。莆田家族企业的交替和一般家族企业一样秉承“子承父业”的传统，但是在对下一代继承人的培养方式上还是存在一些区别的，这种区别一般同家族的产业规模挂钩。按其产业规模可分为“业优于学”的小型企业交替传统与“学业相长”的中型企业交替传统。

关键词 莆田家族企业 医疗企业 企业管理 企业继承

一、引言

莆田市是福建省的一座滨海小城，但是这个小城中却有着为数众多的中小型家族企业。莆田的家族企业不同于一般的公司，而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勾织出来的运营体系。而且在这个体系中呈现出许多独特的现象。但是由于有关这一方面的材料十分有限，没有专门的论文进行论述，更没有专门的书籍对这种运营模式进行深入的探析，因此本文将就这些运营模式进行简单描述并提出一些看法。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建立在对一些企业中的从业人员的访谈中得到的材料的基础之上。其中的一部分访谈记录将附在文章之后。

二、莆田家族企业的性质

莆田的医疗企业很早就完成了转型，由原来的“院中院”转成了具有独立法人的公司。所谓的院中院，指的是承包人同医院方达成协议，由承包人在医院中承包一个科室，该科室由承包人经营，并向医院缴纳租金和部分的提成。但这种经营模式在行政机关的干预下被叫停，从此之后从事医疗的莆田商人便决定彻底转型，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医院。莆田人经营的民营医院在中国的民营医院中占有很大的比例。这些民营医院都隶属正规的公司，如浙江新安国际医院有限公司、坤如玛丽医院集团等一系列的企业公司。这些公司有一部分是有限公司，还有一部分是上市公司，都有独立的法人代表，完全是现代意义上的公司。

三、内外相结合的经营模式

莆田家族企业运营模式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以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内外相结合的经营模式，这些特点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公司管理、公司杂务以及医疗事务。

（一）家庭代表组成最高决策机构

在公司管理方面，公司总归会有一个决策中心，这个决策中心可能只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多个人，这主要取决于控股的实际情况，因为虽然是以家族为基础的企业，也并不意味着是以单个家族为中心的企业，一般是由一个家庭或少数的几个家庭牵头，家族其余分支作为附属组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系统。而这个家庭的代表或几个家庭的代表就是公司的最高决策机构，掌握公司的最高实权。

在最高决策机构之下设立具体的管理机构，这些家族企业与一般的公司不同，他主要的管理人员由两类人组成，一种是家族内部的人员，另外就是从家族外面聘请的管理人才。公司的管理层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本家人”。以访谈中的詹氏家族为例，整个管理层的人几乎都姓詹，而从外面聘来的管理人员数量十分有限。但是他同时也提到了，公司中实行的是“能者上位”的规则，家族内部的成员并不一定会占据绝对多数的管理岗位，只要关键的职务，如财务、出纳由家族成员掌控便可。

（二）裙带关系渗透管理层与辅助部门

管理层的体系架构给公司带来了不利的影响，这主要是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莆田的族群意识浓厚，另一方面是教育程度。在莆田的乡镇地区，基本上保持着“一村一姓”的传统，而且一般都属于同一个宗祠，村人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血缘关系。在农村地区，经济以农业和渔业为主，低下的生产效率要求村民之间藉由亲属关系互帮互助来生存，这种互帮互助的关系在医疗企业兴起的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医疗产业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家族成员把他的亲戚都纳入到巨大的利益漩涡之中。但是这里就涉及另外一个因素：教育程度。东庄镇原本是典型的中国农村，村民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在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一两个人或许可以在混乱的体制中取得巨大的经济利益，但是如果要运营一个庞大的公司机器的话，仅仅靠这些人马显然是不够的。虽然有“能者上位”这样的规定，但出于“情面”“亲戚”等因素的考虑，公司中必然会冗积闲置人员，但这应该也是所有家族企业的弊病。

这些家族企业的裙带关系不仅体现在公司的管理层，还体现在公司的杂务上。公司的杂务工作主要由比较疏远的亲戚以及经亲戚介绍的熟人担任。这样一种雇佣途径的弊端是很明显的，最突出的就是效率问题。虽然公司杂务对公司的发展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关系到整个公司的精神面貌以及公司日常的运营。庞大的家族链使得这些杂务人员即使处于最边缘的一环，但也借着这一层关系作为怠慢工作的借口，而主管上级也基于“情面”不好采取过于激烈的整治手段，造成整个杂务系统的运行效率极其低下。不仅如此，杂务虽然只是公司比较不起眼的一个部分，但却是藏污纳垢的重灾区。一方面，是这块事务所涉及的金额相对于整个公司来说不大；另一方面，是这块事务也缺乏到位的监管，还有就是家族企业中最致命的“人情”因素，使得这一部分对公司财产的非法侵占特别严重。公司虽然对这种现象也是心知肚明，却持着一种漠视的态度。可能是涉及金额不大，而且也考虑到人情因素。但这样的现象对整个公司的氛围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三）专业医务人员聘任制

虽然经营的是医疗企业，但是这些家族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医学专业的，这种企业实行的是管理层和具体运营相分离的方式，在医院系统中工作的人员都是从外部聘请的。这些在医院中从事医疗工作的专业人员主要是通过四个渠道引入：第一，通过招聘网站、招聘会引入专业人才；第二，通过原有的医生介绍，引入新人才；第三，利用更好的待遇从其他医院中吸引人才；第四，从兄弟医院、合作医院转聘人才。这些人一般都不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事务中去，其任务就是像普通的医生一样，为患者治病，与患者进行互动等。

四、莆田家族企业的继承与交替

莆田的这些家族企业秉承“子承父业”的传统，这同一般的家族企业都是一样的。但是在对下一代继承人的培养方式上还是存在一些区别的，这种区别一般同家族的产业规模挂钩。

（一）“业优于学”的小型企业交替传统

小型的家族企业在对下一代继承人的培养上，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对于教育的漠视。由于莆田人从事医疗行业的人数比较多，因此在莆田的中学中经常可以见到一些学生，其家庭背景就是从事医疗行业的，其中不乏家族就是某一医疗公司的核心家族的。但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是这些人的教育就止于中学，有的甚至结束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便不再继续学习，而是进入公司“学做事”。而且这种现象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传统，而且这不仅适用于男性的继承人，对于家族中下一辈的女性，虽然她们不用继承家业，但是仍然难以避免中学毕业就步入社会的命运。

对于女性而言，初中毕业之后是否继续接受教育一般取决于自身，家长一般不会限制其选择。但是成绩十分不理想的，家长会劝阻其继续上学，“趁年轻早点回家找个好人家嫁了”是大部分家长的选择。但成绩优异的，家长也会支持其继续学习下去。

但是对于男丁而言就没有这么大的选择权了，如果成绩优异，一些开明的家长会让他继续念书，但成绩不行的注定在高中毕业甚至初中毕业之后，就必须离开校园，离开家乡，到公司中学习、帮忙。而且就算成绩优异，一些家长也会要求其提前离开学校，进入公司帮忙。因为这些老一辈人，依靠着一门手艺或优秀的交际能力在经济改革的浪潮中获得了成功，便萌生了一种“读书无用论”的思想。普遍认为学会如何“做人”比把书读好更加重要，读书是一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二）“学业相长”的中型企业交替传统

但“读书无用论”这种思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的，这种思想更多的是在一些小型的家族企业中广泛流传。在中型的家族企业中，对教育的重视程度比之一般家庭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在经济体制越来越完善，市场越来越复杂的现代社会，老一套的经营模式注定会被淘汰，只有接受过优秀教育的继承人才能在现代化的浪潮中带领公司更好地发展。即使是子女的成绩不好，也会将子女送到国外深造。除了为公司未来的发展以外，还有一个方面的原因就是为家族的地位考虑。金钱并不是衡量一个家族地位的唯一标准，“有钱人”和“上流社会”并非同一个概念，除了财富以外，一个上流社会的家族还需要声望、知识、品位等要素来粉饰，而让下一代接受最优秀的教育正是让这些家族摆脱“土豪”的帽子，真正融入上流社会的关键所在。

五、结语

莆田的医疗企业，基本上都是家族企业。这些家族企业以血缘为纽带，建构起一个庞大的运营体系。家族化的管理和运营模式有很多好处，如使公司的获益最大化地服务于本家族，可以增强家族的凝聚力。但是家族企业的弊端也有很多，效率低、公私不分等，都不利于公司的发展和运作。另外一点就是公司的交接继承方面，很大一部分的小型企业忽视继承人的教育问题，盲目自信，如果再不提高对继承人教育的重视，企业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将很难获得发展。在莆田，像这样的家族企业有很多，且不局限于医疗行业，虽然经营的业务不同，但运营的模式基本上是一样的。这些家族企业能否在将来的市场竞争中胜出还很难预料，但是解决现有弊端绝对是迫在眉睫的。

附：访谈记录

…

Q：请问你们这样的家族企业都是正式注册的公司吗？

A：对的，基本上都是有独立法人地位的公司。

Q：那公司的股份是完全掌控在家族手中的吗？

A：不一定，有的全部由家族掌控，也有的同他人合资。但家族一般拥有多数的股份。

Q：那请问公司的管理层都是家族内部的人员吗？

A：没有这么绝对，具体管理的话，当然是有能力的人来了，但是公司的一些重要事务当然必须由家族内部的人来管理。

Q：那从事医务的人员呢？也是家族内部的吗？

A：这些医务人员都是外聘的，家里人哪里会这个。

Q：那都是从哪里招聘这些医务人员呢？

A：就是一般的招聘流程，一些招聘网站，做一些招聘广告，还有到一些人才市场去找。也有一部分是从别的医院挖过来的。

…

Q：我发现咱们老家那边做你们这行的都很早结婚啊，而且一般初中、高中毕业就不念了，这是为什么呢？

A：其实这也不是绝对的，的确是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们都认为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结婚生孩子，跟着自己出去打拼，多赚一点钱更加实在。但是很多大土豪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国外去念书了，还是有很多人重视子女的教育的，那些初中就不读的，很多是自己本身成绩就不好，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干脆就让他结婚工作算了，公司也不大指望他，能安分守己就行了。

Q：那你认为读书有用吗？

A：读书当然有用了，会念书的话当然要让他好好念，但有些实在不是念书的料。与其让他在学校混日子，还不如给他找点实在的事情干。

（以上访谈记录第一部分来源于吴先生，第二部分来源于詹女士，二人均来自从事医疗行业的家族，其中詹女士仍在读大学，而吴先生已经是该行业的从业人员。）

（作者单位为复旦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