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退欧的担忧与厌恶

Paul+Krugman

距离美国总统大选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但是就在6月23日，将有一件对于全球的未来同等重要的事情：英国退欧全民公投。令人遗憾的是，这次公投是在不好和更糟之间做选择，而问题在于哪种选择是不好，哪种选择是更糟。

我支持留在欧盟。我是在充分认识到欧盟的职能失灵，而且未显示出任何改革迹象的基础上，才这样讲的。不过，要是英国真的退欧，事情很可能会更糟，不仅对英国，对整个欧洲也是如此。

直接的经济学观点很明确：退欧会让英国更贫困。这不一定会导致贸易战，但肯定会损害英国与欧洲其他地区的经贸往来，降低生产力和收入水平。英国退欧还将削弱伦敦金融城—英国的“华尔街”的地位，那里可是出口和收入的一大来源。因此，退欧的成本可能要大很多。

那些称投票退欧将引发金融危机的警告怎么理解？这种担忧太遥远。英国不是希腊：英国有本国的货币，并且用本币借贷，所以不会有产生货币混乱的挤兑风险。最近几周，投票退欧的几率明显见涨，但是英国的利率不升反降，紧跟着全球市场收益率的下降。

那么，从经济角度看，英国退欧是个坏主意。

当然，一些支持退欧的人会说，离开欧盟能让英国自由地去做一些很棒的事情—放松政府管制，发挥市场的魔力，带来经济的爆炸式增长。很抱歉，这只是英国自己的迷信，就跟自由市场的幻想一样，一直被证明是妄想。

既然这笔经济账这么确凿，那为什么我会对留在欧盟流露出悲观的态度呢？部分是因为英国退欧的影响是不均衡的：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将遭受沉重打击，但是退欧很可能让英镑走软，这或许能帮到北部一些老制造业地区。然而，更重要的是，英国的退出对于欧盟来讲，是一个可悲的现实。所谓的欧洲一体化始于60多年前，多年来一直都是促进发展的巨大动力。它不仅促进贸易和经济增长，还是这个有着可怕历史的大陆上和平与民主的堡垒。

但是，今天的欧盟是欧元之地，这个重大错误因德国的坚持而更为严重，德国要把这场单一货币的危机变成一场有罪的道德剧（当然，有罪的是别的国家），他国必须付出代价，大幅削减预算。虽然英国很清醒地保留了英镑，但也不能从欧洲扩张的其他问题中明哲保身，特别是在没有统一政府的前提下，建立自由移民制度的问题。

你可以争辩说，一些问题，比如罗马尼亚人占用英国人的国民医疗福利被夸大了，而且移民带来的好处大大超过付出的代价。但是，你是很难对着公共服务被削减的公众做这样的争辩的，尤其亲欧盟专家的可信度是如此之低。这才是欧盟最让人沮丧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承认错误或者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我有点同情英国人，他们只是不想被束缚在一个缺少问责的制度里，哪怕退出的经济成本很高。

但是，问题在于，英国公投退欧能否带来转机。退欧可能会成为让欧洲的精英摆脱自满情绪，触发改革的一次有益震动，但是我担心，事情实际上会变得更糟。欧盟的失败已经兴起了一股反动的、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民族主义，英国退欧非常有可能让这股可怕的势头愈演愈烈。

当然，我对这些政治后果的预言可能是错的，也可能我对欧盟改革的绝望有些夸大。而现实的情况是：正如牛津大学的西蒙·雷恩·刘易斯所言，即便这回留在欧盟，英国仍然保留有朝一日退出的选项，退欧是不可逆转的。但你必须要在非常非常肯定欧洲无可救药时，才能支持英国退欧。所以我支持英国留在欧盟。对于这场投票，哪一方都不会感到高兴，但还是要做个选择的，而这就是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