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手语，只用一副手套

肖文杰

《圣经》里记载，人类最初都说着同一种语言，但因为他们想造一座通天塔，被惊动的上帝才创造了不同的语言。现在，越来越强大的翻译软件似乎已能让人类回到最初的状态—不过，它漏掉了那些无法说话的聋哑人群。

今年5月，博世中国展示的一副智能手套似乎可以补上这一缺口，它可以翻译手语，并通过连接手机等设备，将手语用语音表达出来。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估计，全球大约有1700万人使用手语。这副手套，能让他们与其他近70亿人无障碍交流。

博世这副手套之所以能实现这一功能，靠的是手套里藏着的14个动态传感器，它们被安放在每个指关节之间，以及手腕处。这些传感器会捕捉人手的一切动作，然后把它们转化为各种手势形状，再根据手语库把它翻译成语言。

“一开始的版本传感器要更多，位置也更接近关节，现在的设计能最高效地满足精度需求。”负责这一项目的博世技术顾问宋恩亮告诉《第一财经周刊》。理想的状态是，带上这个手套打手语，一个手机App就可以实时传译。

动作识别在体感游戏中并不新鲜，但这副手套仍要面临一些难题。要知道，手语并不是全球统一的，它甚至有100多种。但它们基本结构相似，所以一个熟练的手语者可以快速学习另一种手语，而且根据语境，也可以迅速分辨手势的细微差别—博世需要做到的是，尽可能地丰富手语语义库，并让软件系统也能像人类一样具备举一反三的能力。

看上去，博世这副手套是那种“早就应该想到”的发明，因为它的原理比较简单：用传感器把手的形状和动作描述出来，再与手势词库对应。但为什么这种手套没有早点发明出来？

传感器不够强大是一个重要原因。捕捉动态的传感器主要是加速计和陀螺仪。iPhone上那些赛车游戏，还有自动翻转的屏幕，都是靠它们。而在智能手机变成必需品之前，动态传感器主要用于汽车或工业设备这样的大家伙中。这些传感器体积较大、耗电，也较为昂贵。更关键是，它只负责“感受”，然后传输一些角度、阻尼（使自由振动衰减的各种摩擦和其他阻碍作用）大小之类的原始数据，但无法“理解”这些数据的意思，所以需要额外的处理单元去分析原始数据，而这样的控制单元往往也很耗电。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用过去的那种传感器制作手语手套，那你戴起来大概会像一个关节炎重症患者，因为传感器挺大；而且你可能做不了太久手语，因为手套一会儿就要充电。

智能手机的普及让动态传感器的年销量从亿级变成了数十亿级，这种量级的变化往往意味着技术的大跃进。

现在的传感器已变得更聪明。以博世智能手套里使用的产品为例，它在传感器中内置了微小芯片和算法，在收集数据之后，传感器能自行处理原始数据，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位移，然后告诉后台处理单元，这能让手套上的“大脑”—分析数据的处理单元，工作压力减轻不少。博世的手套上只配置了一个邮票大小的处理单元，再加上传感器自身的能耗降低，它现在已能做到永久免充电。

和计算机一样，更强大的同时，传感器还更小了。目前主流的惯性传感器平均体积已缩小至十年前的1/10，比如博世的动态传感器BHA250，它像纸片一样薄，面积和半粒大米差不多，嵌在手套里根本感受不到。

博世已为这副手套申请了技术专利，在其专利书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专利所有者叫作“博世（上海）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这是博世在中国最年轻的分公司之一，成立不到3年。

而它的前身是一个叫作NBT（New Business Team）的内部团队。它有点类似博世内部的创新孵化器，负责在这个有30万名雇员的庞大跨国公司里寻找并支持一些新想法。巴西、印度、中国3个新兴市场都有这种团 队。

中国NBT团队孵化的项目中有一些已经商用，比如一个消费级的自动空气检测系统，有些汽车公司已经成为它的客户。为了运营这些项目，NBT团队在2013年独立出来成为了一家公司。

可以发现，这些项目的共同点是注重软件和消费市场。而手语手套在其中还属于一个不那么成熟的项目，这大概也是它目前最大的问题—商用化。针对弱势或小众群体的技术要投入市场总会面临更多障碍。宋恩亮并没有透露正处于测试阶段的手套的大致成本，但他承认，这一产品，目前在国内推广还略有难度。

其实，这副手语手套的市场并不小。目前，博世正试着把它应用于自己的生产线，用来记录物料仓库的提取记录，或帮助新员工快速熟悉技术，用时髦的话说，它将成为“工业4.0”的组成部分之一。

当然，其更广阔的前景还是消费电子市场。要知道，这副手套的灵敏度已可以达到无延迟地记录弹钢琴的动作的程度，所以，它能做的事情显然也不限于翻译手语。博世传感器业务亚太区总裁Leopold Beer认为，VR市场将是这一技术未来的主要应用场景。

“今后肯定是通过传感器，而不是相机来捕捉人的动作，这意味着一切VR场景都需要这类传感器。你可以用它打游戏、演奏音乐、拨打电话，这些都可以戴上手套凭空完成。”Leopold Beer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消费级电子产品的研发者，大多并不像生产汽车和工业设备的公司那样非常熟悉传感器，这些研发者往往不懂得如何处理位置、温度等等数据，所以它们更需要有“独立头脑”的传感器系统，而不单单是“五官”。

动态传感器只是传感器中的一小类。现在的传感器除了气味以外，几乎可以测量一切。而像博世这样的公司，正在把各种传感器整合成诸如医疗传感器组件这样的套餐，然后推销给智能硬件的研发者们。

变得更聪明且更便宜的传感器正加速智能硬件的发展。除了博世以外，今年，华盛顿大学的两名学生也研发出了功能类似的手套，用的就是从电商网站上购买的这种传感器套件。

启迪那些动手能力强大、精通算法，但缺乏硬件技术支持的开发者开发出更多的智能硬件，这或许也是博世这副手套的另一个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