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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深处的民众心性

2016-06-30郭歌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0期
关键词:心性废墟谎言

郭歌

摘 要:本文从德国废墟文学短篇小说《面包》中的谎言入手,通过对男女主人公的谎言及对“过错”的反应进行分析,剖析战后德国民众的普遍心性,从而对纳粹、战争、废墟对人的心灵创伤进行痛彻反思。

关键词:谎言;过错;心性;废墟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0-0-01

《面包》是沃尔夫冈·博歇尔特的代表作,写于1946年,此时的德国刚刚从二战浩劫中遍体鳞伤地重新站起来,一切都如当时废墟文学所揭示的那样,战争灾难和战后废墟在人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的疤痕,无声地消融在人的意识形态中,甚至影响到了夫妻这原本最亲近伴侣间的正常交流。小说中特意点明这是一对结婚三十九年的老年夫妻,无疑更平添了几分悲凉。博歇尔特笔下的这对夫妻可以看作是一个缩影,一个经历战争劫难、艰难摸索前行的德国民众缩影,他们的心态、性情也在这对夫妻的谎言交织中若隐若现。

故事开头就将读者带入一个尴尬纠结的场景之中:夜里厨房里传来的响动弄醒了妻子,于是摸黑前去查看,却撞见了自己的丈夫,并一眼望到了台布上残留的面包屑。然而,妻子似乎本能地选择了移开视线。随之便是丈夫谎言的开始:“我以为这儿有动静。”妻子应声附和,说自己也听到了什么。两个人认真地扮演着各自的撒谎者角色,直至最后一同认定是外面屋檐水槽的声响。这里很多人会说,这是多么一目了然的事情:丈夫偷吃面包并撒谎,妻子发现真相却仍体贴地帮他圆谎。妻子坚忍的爱?抑或妻子人性的高贵和丈夫性格的弱势?既然小说诞生于那样一个特殊时代,作家本人也在废墟文学的炼丹炉里呐喊,这样理解就未免有些肤浅了。从文中可知,当妻子打开灯两人四目相视时,她就感到地板的冰凉慢慢窜上身体。也就是说,妻子在看到面包屑的那一瞬间就认定丈夫是“偷吃”。就算丈夫什么也不说,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存在了。如果是毫不保留的信任,为何起身赤脚前去查看?她本可以喊一声丈夫的名字就可以了。换句话讲,妻子早已敏感地觉察到了有点不对劲儿,摸黑去厨房仅仅是对自己判断的一种验证罢了。因此,这对夫妻之间的连环撒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伪命题,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如果把谎言定义地更为宽泛,即语言之外的“谎”,甚至可以说是从妻子开始的。倘若她直接说:“你饿了吗?”,或者干脆笑话丈夫一番,场面可能会更轻松一点。当然,上述假设是脱离时代背景的。当时的德国正挣扎着从废墟中站起来,广大民众的肉体、灵魂、心性都伤痕累累,他们身心俱疲又痛苦万分地意识到,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们是如何掏心掏肺地信任、支持、崇拜着一个男人,而正是这个男人将整个德国,甚至几乎全世界都拖入了深渊。多年来深深隐蔽的真相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们惊愕得无所适从,浓浓的羞愧感也如无形的大网把本已心力交瘁的民众紧紧缠住。战后废墟中的人民,特别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有着一种本能的对真相的恐惧。也正是这种潜意识中不敢面对现实的压抑恐惧,诱发了这对老夫妇的层层谎言,也直接导致了这本应是最亲近伴侣间的交流障碍。这种障碍不是人格问题,也不能简单归入性格弱点,在很多时候,他们两人无力积极地面对问题,而只能一次次徒劳地用谎言来压抑或回避。这是一种无声的、让人窒息的悲哀,就那么黏黏地依附于普通民众的身上,无力挣脱。

小说的另一精妙之笔,即用光亮和黑暗间的对撞来深化这种意境,也在妻子对丈夫“过错”的处理上完成了一种空间上的层次感。文中特意强调了故事发生的时间:深夜两点半,即夜晚最黑暗的时刻。和黑暗联系在一起的还有“冰冷”和“窗外”,即潜在的敌对环境。文中这种敌对的角色就由“风”来扮演了,也成为丈夫谎言的一个借口。他们内心脆弱,有太多的不能承受之重,只能选择把矛头一致对外。文中多次提到的“冰冷”也暗示了恐惧真相和不信任。丈夫试图隐藏不安心理而往外看的窗户成了“里面”和“外面”的交汇处。这一刻可以理解为情节的转折点。随后两人再次同寝而卧,床则是共同感和安全感的象征。而灯光即真相的化身,让两个人都无法承受,因为在灯光下谎言无处遁形,只能是赤裸裸的真相。面对过错,妻子没有直接质问丈夫而选择替他圆谎,并在第二天多给了丈夫一片面包而谎称自己消化不好。不论故意为之或是内心使然,她惩罚了他,用基督教的方式:别人给了你一个巴掌,你把另半边脸也给他打。表面看来,妻子用隐忍和宽容给了丈夫无限关爱和体贴,然而却在丈夫心灵上重重抽了一鞭。妻子无声地惩罚了丈夫,丈夫默默地羞愧,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道歉和解释。他们谁也没有提及过错,提及丈夫的想法或感受。这种无声的凄凉恰恰隐射了那个时代的特点,经历了战争的惨痛洗礼后,整个德国沉浸在一片悲伤、冰冷、思想僵化的氛围中。民众对纳粹、历史都缄口不言,只是默默承受着一切辛劳和痛苦,仿佛任何一种直面相对都如伤口撒盐一般揪心。

然而,废墟文学也并不是要把读者带入彻底的绝望之中。剥开真相的内核,无非是让人更为清醒地反思历史,剖析自我,从而真正走出废墟。小说结尾处妻子再次坐到灯下,这一笔看似的轻描淡写化为点睛之笔。这重回光明之下,正预示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作家所寄托的种种希望也就此萌芽了。废墟时期的民众,他们在濒临绝望边缘处徘徊,仍艰难地摸索着通向光明之路。这样一来废墟之中就升起了一抹朝阳般的生气,也暗示了德意志民族不屈不挠烈火重生的决心。这也正是废墟文学作家们心底的呐喊和期盼,文学最动人的一面也由此烘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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