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院
2016-06-30徐久富
徐久富
场院是生产队碾轧谷物、翻晒粮食和堆放谷草的地方。社里的场院建在屯子西南角。
场院百米见方,四面石头围墙,土墙帽,面东留有十多米宽的场院门。门是用松木椽子做的,两扇,很沉,关开需两人挪动一扇。场院里可并排跑开几辆马车,便于农忙时车马人行。
秋收一到,场院里车老板子赶车的吆喝声,卸车的人们喊号声,扒苞米的妇女笑骂声和跑来场院玩耍的儿童嬉闹声混在一起。
庄稼进了场院,谷子垛一房子高,苞米堆小山似的,红高粱攒衬着金灿灿的苞米堆,在秋阳下放光。社员脸上有了笑模样,贪黑起早在场院里忙碌,盼着社里卖些粮食拿回钱分红,好给爹娘买点好吃的零嘴儿,给老婆闺女扯上两米花布做个袄,给小子们扯上几米帆布做个褂,再称上几斤猪肉、白面留着过大年包饺子,最后给自己打上一瓶老白干,坐在热炕头上守着老婆孩子喝上两盅,那才叫个美呢。
露天的场院里,打谷子的赶着四五匹马拉着石头磙子(碌碡),一个链着一个转圈疯跑,翻场的用木杈不停地翻动谷草。扒苞米的把扒光了皮的苞米棒扔向高高的苞米堆……
半晌,生产队长喊一声“歇气儿啦”,人们扔下手里的活计,有的去喝水,有的去解手,也有的十个八个人凑一起闲扯。队里有一个外号叫小白脸的女社员,四十来岁,长得白胖白胖的,个子不高,性格泼辣,是妇女里最敢扯的一位。有回一个男社员和小白脸撩闲,把她惹急了,召唤来几个妇女,把他摁倒在苞米堆上,撩起大襟,掏出奶头愣往眼睛里挤奶汤子,还觉着不过瘾,回手又抓了一把旱烟面子,照男社员脸上扬了上去,连杀带呛,把男社员收拾得好几天睁不开眼睛。打那以后,谁提小白脸都发怵,小白脸成了降老爷们儿的头号人物。要说小白脸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小白脸和妇女们坐在地上扒苞米,扒着扒着苞米堆里钻出来一只耗子(老鼠),跐溜一下钻进了小白脸的裤筒子里,咬没咬着不知道,反正把小白脸吓得哇哇直叫满地打滚,妇女们怕耗子谁也不敢伸手,老爷们儿不怕耗子也不好上前呀,这时,先前被小白脸调理那个男社员一看机会来了,冲上前去,一下子把手伸进了小白脸的裤裆里,把耗子逮了出来。“轰”!大场院里炸了窝,老爷们儿笑得直不起来腰了,妇女们羞臊得脸通红,不好说又不好骂,人家是英雄救美呀,假装从苞米堆上捡起苞米棒子扔向那个男社员,把他头上打了好几个大包。
打完场以后,场院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靠西墙的一个大草垛立在那。下学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跳进场院,爬谷草垛,藏猫猫儿。谷草刮破了脸、扎破了手也不在乎,垛前垛后,跑来跑去,垛上垛下,连滚带翻。
天刚一抹黑儿,正在热恋中的男女一前一后溜向场院,躲在谷草垛后面说悄悄话。时间长了,被屯里淘气的孩子们盯上了。孩子们出于好奇,看她们一进场院,就像尾儿巴似的跟了进去,躲在暗处偷听。孩子们听一会憋不住笑了,咯咯一乐,把正在约会的男女吓一大跳,落荒而逃。约会男女,弄丢了帽子,跑丢了鞋是常有的事。淘气的孩子用秫秸挑着鞋和帽,满街筒子叫喊:“谁的鞋?谁的帽子?”没人应,也没人敢认领。大人心里明镜似的,把自家的孩子叫回屋骂一顿,然后拿着帽子和鞋,晚上偷偷给人家送回去,数落数落自家的孩子,说笑一阵,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