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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2016-06-30吴婷婷

青年文学家 2016年20期
关键词:童话世界顾城意象

吴婷婷

摘 要:有人说,他的世界太纯净,有人说,他太自私,所以容不下别人侵入。顾城,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或者说是个孩子。虽然有着成人的身份,却更有着一颗成人没有的孩童般的心,也许,他真的从未长大过,至少心理年龄是不成熟的。就像他的诗所说,《他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关键词:顾城;童话世界;意象;《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0-0-02

一、前尘往事

顾城,在朦胧诗派来说,很独特的一位诗人,他被人们称为童话诗人。顾城于1977年开始写诗,1979年《诗刊》刊物首次发表诗作,成名,成为朦胧诗人代表之一。《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首诗写于1981年,属于顾城前期的创作阶段——童话阶段。这个阶段,顾城诗作的整体风格是明丽纯净,这个时期,他专注于自然界的那些美好、纯净而明媚的事物,辅以丰富奇崛的想象,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理想的童话世界。他是一个天生的诗人,敏感而细腻的感知力,与生俱来的才华,无不昭示着这个诗人得天独厚的令人嫉妒的天赋。

而后期的梦幻阶段也没有缺失童话之美,在激流岛的生活,让顾城与陌生人之间的交际退回到孩童时代,不喜与人交流,过上了隐居的生活,虽然苦,但是顾城并未能摆脱自己的孩子气。他越来越感受到写诗于他而言是一种最为基本的纯自然的生命现象,完全处于“无我”、“忘我”的境界。如果说前期顾城的创作是在营造一个理想的童话世界,那么后期的顾城则是疯狂地执着于建造自己奇幻的梦幻城堡。

要说顾城的创作风格的形成,我想除了父亲顾工的教育熏陶以及西班牙诗人洛尔迦和安徒生的影响,更值得一说的是他的经历。顾城是一个“‘童年质情节极强的人”[1],他的童年的记忆固执地停留在他与父亲下放的那段时间那个地点。他的乡下经历从人的天性上来说,是一种解放,那个河岸放猪的少年,在那其中发现了很多不为人说道的乐趣。而当他返回城市时,城市带给他很多不一样的感受,甚至可以说是困扰。他对城市最大的感受是不自由、无趣。他的诗从自然为对象转向了“非自然”状态。在《河岸的幻影——与王伟明问答》一文中,作者坦言,“我习惯了农村,习惯了那个粘土做成的村子,周围是大地,像轮盘一样转动。我习惯了,我是在那里塑造成型的……我可以想象道路,可以直接面对着太阳、风,面对着海湾一样干净的颜色。”在顾城看来,“为了生命,为了艺术,我走向城市,走进一间冰冷的小北屋里,非常愚蠢地把铅笔削得尖尖的,画那些石膏球和碎花瓶。”[2]他甚至觉得城市的一切都是规定好的,这让他忍无可忍,终于,“一把扯开黑色的遮光窗帘”,他相信,“在他的诗中,城市将消失,最后出现的是一片牧场”[3]。

在他父亲的眼中,顾城“不太看人——人似乎是最令人生畏的动物”。在朋友的眼中,顾城喜欢宁静的生活,他是不张扬的,“他喜欢呆在一个远离喧闹的角落里,默默地想他的小心思”[4]。舒婷对其评价则是“以纯银一样的声音,和你的梦对话……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却很大很大”。很多时候,我觉得顾城就像徐志摩,我不是指诗的风格的相同或者相似,而是我觉得他们都是生活在梦里的人,都是人性而长不大的孩子,他们的生命信仰都很单纯。

二、童话世界

有人说,顾城是二十世纪“中国的安徒生”——“他运载着一个天国,运载着花和梦的气球,所有纯美的童心都是你的港口”[5]。这个评价在我看来,中肯契合。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的每一句都可以说是一个童话,一个精致的童话,浓厚单纯的幻想,宛如一个不设防的纯真的婴儿,用天真的眼睛关注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像树熊一般笨拙却不失可爱的寻找光明。

从题记“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6],大地是所有平凡普通之辈都能够触摸得到的,而天空则是肉眼可见却触不可及的事物,所以,顾城用了大地而非天空,这也正是顾城童话世界的写照,以大地表现宽广博爱的胸境。而题记中的“眼睛”更是让人不可忽视的存在。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7],这两句可以说是相悖的转折,却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合理性。在茫茫的黑夜中,“眼睛”变成了唯一的指路明灯,在我们所熟知的经验中,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睛是纯净透明的象征,眼睛能反映出人的一切情绪,眼睛不会欺骗我们。所以,眼睛在顾城的诗里是个独特而又稀疏平常的意象。而《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的题记中的“眼睛”与《一代人》中的眼睛,究其根本,我个人认为是不同的。《一代人》中的“黑色的眼睛”是沉重的反思,那代表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创伤,反思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种恐惧,未知的恐惧,因为“黑夜”指向的是一个特定的时代。而《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的“眼睛”,从诗的正文来看,应该不是对那个特定时代的控诉,而是对一些不能见到光明事物的生物的同情,对爱情对幸福的向往。

有人说,顾城是自私的,他的眼里只有自己。这句话,我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正如诗中,“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8]彼时的顾城已经遇到了谢烨,这个他“心中的维纳斯”[9],一生包容他、尽心呵护他的女人。这里的“她”我更愿意理解为是谢烨。在顾城没有遇上谢烨之前,顾城依赖于他的母亲,因为小时候的顾城受伤伤到了头,情绪十分暴躁乖戾,难免的,父母会顺从些。而遇上了谢烨之后,两人一见钟情。在谢烨的眼中,顾城是个天才。出于对他的崇拜,谢烨对顾城的照顾尽心尽力,对顾城是百依百顺。以至于,没有了底线。从小就没有被人忽视的顾城尽管生理年龄成长了,但是他还是愿意用孩子般的眼光注视着世界,所以,他希望,“她永远地看着我/ 永远,看着”,不得不为他的孩子气而逗笑,这个要求是那么的无理而固执,正如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任性的孩子经常如此要求自己的母亲一样。作为一个空间存在的童话王国,这里也有遥远的风景、清晰的地平线、水波以及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无不可见顾城世界的单纯,动与静的简单结合,透视着生命活力的涌动。

“秋天的风衣”中,秋天很值得人深思。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这里顾城为他划下秋天的风衣,是不是暗示着他收获了幸福?秋天是金黄的象征,“燃烧的烛火”“枫叶”,这两个具有热烈颜色的意象,出现在喜静的诗人的笔下,是矛盾却也显示了诗人对色彩的敏感,更是他血液沸腾的象征。而到了婚礼,在顾城的眼中,“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上面贴着玻璃糖纸/和北方童话的插图”[10],即使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刻,在我们浪漫的诗人眼里,只要有“玻璃糖纸”和“北方童话的插图”,便可得到极大的满足。没有烦冗的仪式,没有沉杂的礼节,也没有掌声和鲜花的包围,但是却在顾城的心中满满的充斥着幸福,纯洁而又美好,让人无限向往,不得归心。

画下“高大的山岭”“大海”,从《论语·雍也篇》,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不难发现在古人眼中,山水文人雅士所具有的高尚品格的象征,是圣贤明哲寄情托意之所,在顾城的眼里,山水也是自然的代表,象征了最纯净的沃土。而“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11]的“树熊”,更是让人心生喜爱。这里,顾城选择用“树熊”这一意象,究其原因,我认为,第一,顾城喜欢树熊,第二,树熊虽然长得笨头笨脑,但是却俊俏的可爱,而且树熊的性格是柔顺的与人无害的,这跟顾城自身的性格很像,所以,他选择了树熊。

虽然沉浸在自己建构的童话世界里,顾城却有着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他感到了现实对他的侵袭,与此带来的是一种无力感,伴随着恐惧。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的世界将要坍塌,梦碎时分,他“撕碎了那一张张/ 心爱的白纸/ 让它们从今天消失”,有人说,这是顾城脆弱的表现。在心理学上来说,当人受到外界的威胁时,人们会寻找依赖以寻求保护和慰藉,还有一种应对则是处于很极端的行为,破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正如只有白纸“没有领到蜡笔,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12]的顾城一样。

这个极端的行为,不禁让我想到顾城曾说过的话,“我越来越喜欢那句古老的中国格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态度让人敬佩却又让人畏惧!因为,不为瓦全的背后可能会是同归于尽……正如最后顾城的结局,这个可怜的人,就因为“打了”谢烨,所以选择了死亡。而选择死亡的顾城也不是一时冲动,早在写作《英儿》之时,顾城就决定一等写完《英儿》,他就自杀。然而,谢烨却和他一起走了。自杀的人都是脆弱的,因为他们接受不了现实,所以选择用死亡来面对。顾城是脆弱的,所以,当他面临着自己没有领到蜡笔的情况,他选择了毁灭一切,恰恰这也是他的生活态度的彰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城建造了一个至善至美的童话世界,却不经意间表露了自己心灵的脆弱。美是顾城的全部,是他的毕生追求,所以他竭力守护,而脆弱的表露让诗人产生恐慌和惧怕的情绪,二者的交织隐伏是全诗的感情基调。

三、终章

顾城以孩童的感受方式,构筑爱的童话天国,这里没有暴力、丑陋和邪恶,只有纯净的美,安宁祥和。他以自己执着的天真,执着的回归自然,以纯粹的儿童的眼睛,发现美、表现美,给了我们不同于其他朦胧诗人的阅读体验和思考空间,是当代朦胧诗派一员勇猛的大将。

顾城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正如他的诗所写的那样,谢烨“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即使当顾城荒唐的和英儿在一起,谢烨也是很包容的看着,像一个无限慈爱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当英儿离开,谢烨再次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安慰顾城,和顾城合作写作《英儿》。我想,谢烨的宽容开朗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但是她能做出这种行为的更深层的原因,不啻是,她懂顾城。

顾城说,“我生命的价值,就在于行走”[13]。而谢烨也曾说过,生活于顾城而言,“不过是走向梦沙的海滩”[14],她懂顾城,所以,她尽力的帮着顾城建造顾城眼中的童话世界,为顾城的喜欢而喜欢,而顾城的幸福而幸福,然而,最终,在这个童话诗人梦碎的时刻,他依然没有对谢烨放手!

他是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备受争议而又无可非议!

注释:

[1]江晓敏主编:《顾城:生如蚁美如神》,中国长安出版社2005年版,第142页。

[2]顾城:《顾城文选·卷1·别有天地》,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年,第15页。

[3]谢冕、杨匡汉、吴思敬主编:《诗探索·1994年·第一辑》,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150页。

[4]文昕:《顾城绝命之谜——<英儿解秘>》,北京:华艺出版社1994年,第52页。

[5]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151页。

[6]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308页。

[7]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121页。

[8]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309页。

[9]朱小玲:《我所知道的顾城》,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年,第27页。

[10]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309—310页。

[11]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310页。

[12]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311页。

[13]顾工编:《顾城诗全编》,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上海三联书店1995年,第897页。

[14]黄黎方:《朦胧诗人·顾城之死》,广州:花城出版社1994年,第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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