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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块板砖对遗忘的作用

2016-06-24影歌

科学Fans 2016年3期
关键词:恐惧大脑记忆

影歌

在美国经典老电影《鸳梦重温》(Random Harvest)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一战结束后,因战争受伤而失去全部身份记忆的男主角与他生命中的女子相遇了,虽然男主与女主接着就结婚生子了,但在三年后的一次车祸中,男主却阴差阳错地记起了从前丢失的记忆,忘记了这三年的时光。姑且不讨论男主在车祸后为什么毫不在乎自己三年间的记忆为空白也不曾尝试去找回记忆这个奇怪的设定,这种因为大脑创伤而引起遗忘的桥段似乎特别受影视小说的青睐,尤其是爱情故事。那么多失恋的人终日借酒消愁花费大力气想要去遗忘却反而记得更清楚,是不是他们都应该来学学这些影视角色,捡起—块板砖就往自个儿脑袋上砸?——想法“图样图森破”,现实没这么简单。

忘记过去还是未来?这是个问题

的确,某些脑疾病和损伤会引起遗忘症(amnesia),即记忆力或学习能力的严重丧失——脑震荡、慢性酒精中毒、脑炎、脑瘤或中风都可能导致这种情况。然而,像影视剧里那种对过去事情和信息的绝对遗忘非常罕见,通常只是部分人和事想不起来而已,极少会出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情况。

脑损伤后,记忆丧失的方式有两种:损伤前发生的事情因此而变得支离破碎叫做逆行性遗忘(retrograde amnesia),而损伤后无法形成新的记忆叫做顺行性遗忘(anterograde amnesia)。逆行性遗忘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病人无法回忆起脑损伤之前几个月或几年内的事情,却能够越来越清晰地回忆起更早以前的记忆。而顺行性遗忘的病人则会发现自己无法学习任何新的东西,就像是我们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永远活在19岁的水手。如果顺行性遗忘并不特别严重,病人还是可以学到新知识,只是学习效率比较慢,需要重复的次数比较多。事实上在临床上,不同严重程度的逆行性遗忘和顺行性遗忘往往同时存在。假如有遗忘药……

多年前有一位美国大学生和朋友到巴黎度假,在巴黎的第5天她服用了一种现在已经被禁售的抗痢疾药Clioguinol。她在巴黎又停留了一天后回了家,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回忆起这个假期的任何活动,并且她的这种记忆缺失持续了好几年。

美国亚特兰大中部海岸生活着一种叫做Pfiesteria piscicida的单细胞微生物,它能够释放一种神经毒素把鱼弄晕,然后游近它们开始大快呆颐。然而当人类接触含有该神经毒素的水,或者吸入含有该毒素的空气时,却会表现出许多令人震惊的神经症状,最典型的就是记忆力丧失。例如驾车去看病途中,受害人明知道他们正在开车,却忘了要到哪儿去,要去干什么——严重的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或者连最简单的算术题都做不了。幸好当这些毒素去除之后,这类症状在几周或几月后会自然消失。

虽然这些药物对记忆的影响机制仍在研究中,我们依然可以从现有的对记忆机制的了解来推测它们的机理。在前几期里我们曾经说到过记

忆的形成需要新的蛋白合成和新的突触产生,那么如果有一些药物能够暂时阻断蛋白质的合成,那么记忆也就无法形成记忆印痕被保留下来了。同理,记忆的提取也需要一些小分子物质的释放和传递,如果能够阻止这些小分子物质在大脑里的传播,那么即使记忆被牢固保存在大脑里,信息也无法被提取出来。这些药物很可能就是专门针对这些蛋白或者小分子物质下手的,从而让完整的记忆链失去了某些关键组分。

神经科学家们一直在尝试从这个角度出发去研制真正的“遗忘药”。加拿大神经生物学家卡里姆·纳德(Karim Nader)在20世纪90年代做了一个实验:他训练大鼠把特定声音和会引起疼痛感的轻度电击联系起来,这种训练得到的条件反射会让大鼠在听到该声音后身体僵直,恐惧地等待电击的来临。当这种恐惧记忆通过反复实验被强化后,纳德再次播放那个声音,紧接着往大鼠的大脑中注射了一种能阻止蛋白质合成的物质心得安。随后,当他对大鼠播放那个声音时,大鼠的恐惧表现消失了!在心得安发挥作用时,它们遗忘了。因为声音线索而想起的电击恐惧记忆。

回忆对大脑的重建

纳德的实验说明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记忆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们形成后每次被回忆而激活就会重建。纳德的导师、美国著名神经生物学家约瑟夫·勒杜(Joseph LeDeux)认为,“大脑并不热衷于保持对过去的精确记忆,正好相反,记忆有—种天然的更新机制,就是我们如何确定占据我们大脑宝贵空间的恐惧信息仍然有用。这可能使我们的记忆不那么精确,却更加与时俱进。”

美剧《豪斯医生》的主角豪斯有这么一句名言:“人人都会说谎。”(Everyone lies.)事实上,不光是人,大脑也会“说谎”。即使是一个以诚实为人生准则的人,如果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他也无法说出绝对的真相。“9·11”恐怖袭击发生之后,由美国心理学家威廉姆-赫斯特和伊丽莎白·菲尔普斯带领的心理学家团队调查了几百个研究对象,记录他们对那个可怕日子的回忆。在一年后的追踪调查中,科学家们发现37%的回忆情节发生了细节变化,而在三年后这个细节变化的数字达到了一半。人们追忆的故事受到了大规模的改造,有些人甚至修改了双子塔倒塌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显然,反复叙述追忆的行为对原本的记忆进行了改造。而这些新的记忆是更接近事实,还是更偏离事实,却无人知晓。

哥伦比亚大学的神经学家托德·萨克特发现,一种叫做PKMzeta的蛋白在神经元连接的突触周围徘徊的时间异常的长,而如果没有PKMzeta,稳定的记忆就会开始消失。因此,记忆的再巩固和提取与这种蛋白紧密相关。通过基因手段使转基因大鼠体内产生过量PKMzeta,会导致大鼠在回忆测试中取得更高的得分;若是注射抑制PKMzeta作用的药物,大鼠就会把新学到的对某种味道的厌恶记忆忘光,于是从一闻到味道就难受跑开变成津津有味地吃个精光。

1994年,安德森(Anderson)提出了一种被称作“提取诱发遗忘”(Retrieval-induced forgettinq)的现象,它是说当人们在回忆某些记忆信息的时候,反而会导致对其他相关或相似记忆信息的抑制——结果是被回忆的这些记忆信息会得到增强,而相关或相似记忆信息的回忆量会降低。比如说,你有两样最喜欢吃的水果,苹果和香蕉,本来对它们的喜好程度是不相上下的,但是让你每天都回忆自己喜欢吃的水果是苹果,久而久之很可能当别人再问到你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时,你的第一反应只有苹果,香蕉反而被你遗忘了。

虽然有这么多可能导致遗忘的方法,倒也无需紧张,我们现在的技术手段离黑衣人那个“白光一闪记忆无踪”的高大上黑笔还差得很远。我们了解了这些知识就知道,记忆并不是保存在大脑里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每次的正确回忆也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当我们对自己的记忆进行添油加醋的改变时,这些记忆很有可能也会随之改变,时间久了就有可能真的保不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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